有一队人从前面回来,队伍拖拉了很长的距离,人们的步子很迟缓,没有精神,一看就知道是情绪不高,疲乏已极了,他奔上去,找到带队的人。指导员是个高个子,又细又瘦,和善的脸,一看就知道是个政治工作者,像一个妈妈一样,有着随时准备照顾孩子们的那种表情。齐俊才老实不客气地问道:“怎么回事?你向大家发脾气了吗?”
用严厉的眼盯住对方。
指导员向队伍看了一眼说:“没有啊!”
“那是为什么呢?”
指导员垂下他那疲乏的眼皮说:“太累了!”连他自己也是在挣扎着呀!现在看来人们真是疲惫不堪了。
齐俊才思索了一会儿,叫大家休息一天,或者是减轻任务?他已经看出来,人们不是情绪不高,真正是累得很了。这能行吗?他拖住指导员坐在石头上,长出了一口气,同情地说:“困难哪!同志。我们是党员,要了解这一情况,掌握部队……”说了一半,他向人们看了一眼,人们已经接近弹药的堆栈了。他握着指导员的手,一下把他拉起来说:“走,我去。”
齐俊才心里想着:“这才是开始啊!支持不下来了能行吗?”他和指导员一齐挤进人群里,负责从堆栈上搬弹药箱往人们肩上放的人搬着一箱子在叫:“谁来?”
底下的人都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整背包带,结鞋带子,把衣服脱下来不慌不忙地折起来往肩膀上垫,有的坐在一边观看,好像他没有听见,故意地谈些别的东西,有人直截了当地说:“快,谁积极,先动手。”有人转过身来看齐俊才和指导员,估计他们一定要讲话。齐俊才挤到跟前,挽起袖子招呼那搬箱子的人说:“来,同志。”他背过身去说:“来,放两箱子弹。”
搬弹药的人犹疑了一下说:“你不能去,股长,这里那么多事情……”
齐俊才叫着:“放吧!是你听我的指挥呢?还是我听你指挥?”
那人只放了一箱,齐俊才再叫他放一箱,那战士说:“不行,股长。”
“行。”扛上两箱子弹之后他找见指导员说:“走吧!我跟你们跑一趟,我走前边。
同志,如果我被打倒了,你们不要管我,两箱弹药不要丢了,扛到前边。”
指导员拖住他:“齐股长,你不能去……”他转身向战士们说:“都扛好了吗?”战士们都在动手扛了。他依然拉住齐俊才不放,有一个战士上来,把齐俊才的两箱弹药抢走,扛到自己肩上,又跑去叫道:“再加一箱。”这一队人马上就出动了。
齐俊才被拦回来,跟着队伍走了一段路,他闪过一边看战士们跑过,感激地说:“同志们,咬一咬牙,把弹药送到前方,就会惩罚这些兔崽子,我们多流些汗,叫美国鬼子多流些血。”他又叫着:“拉开距离,走隐蔽地带。”
前方时刻地都在催弹药,战斗打得激烈。齐俊才往回走时,有一个人正找他,慌慌张张地喊道:“股长,出事了。”回到他的住地,那里已经挤满了一群人,人们给他闪开一个空子。他的通讯员金柱被人打死了,剥去了棉军衣和帽子。他扑上去查看伤痕,摸他的身子,这一些机械的动作完了之后抱住金柱的肩膀摇了几下,真如一瓢冷水从头上泼下来。人们向他叙述着在哪里发现他的尸体,怎么发现的,估计各种情况。他呆着,似乎在听,可又都没有听,反正是一样,人是死了,他的最能干得力的人……
齐俊才从团部出来之后就带了金柱,准备着送信,召集会议和一些跑路的事情都交给他做。一天之内,他发现金柱不单是通讯员,而成了他得力的干部了,简直成了他的“副总指挥。”齐俊才这工作真像政治委员说的:“忙得翻不过身来。”每天有多少部卡车满装着货物到这里,每天又要往前发出多少万发炮弹、子弹和粮食,忙得齐俊才不可开交。金柱带着水、饭,进到小帐篷里来:“股长,吃一些吧!你在这里吃,我去看一看。”他走出来,帮助搞领发登记,虽然请了各单位的文书来帮忙,这里依然是忙不过来。
从卡车往下卸东西,要几十个人经常地工作着,卡车一到,人们就得赶着把卡车上的东西抢卸完,立刻疏散隐蔽到森林里去。要指定堆放的地点,下面用木材垫起来,防止水冲和地上的潮气。上面要盖着防雨布,防备下雨和露水。又不能堆集得太多,每一堆要隔开几十米,防止敌人的炮击、轰炸和着火,招致大量的损失,上面又要伪装,金柱负了主要的责任。他办完了这一切就往山上走,想从高处看一看,是否暴露目标,看看堆栈的伪装工作,以及卡车和几百人来来往往的印迹和道路被践踏的情形。从这个山头走到那个山头,把几个山都走遍了。正准备往回走,突然一个人从林丛里跳卅来,一棒把他打昏过去了。那人上去就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急速地消失在大山的背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