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双皇
10938400000025

第25章 门客(2)

我当然在意,赵姬故作生气地说。

记住,布韦说,无论我有没有别的女人,你都是我最重要的,明白吗?布韦用手响亮地拍了一下赵姬的屁股,赵姬愈加兴奋……

斯这个人靠得住吗?赵姬突然说,你对着他,当我的面说了那么多的好话。

男人喜欢别人称赞他的才华,就像女人喜欢别人称赞她的美丽。英雄不问出处,只看他有多大作为。布韦说,何况我又没把什么交给他。赵姬头一歪,有些撒娇而又不无认真地说,你把我托付给他,而且你什么都跟他说了。

这本来就是个英雄的世界,是英雄都有壮志,只怕没人听,不怕人不说。能实现多少都得看有多大造化。我今后干的事,还真要有信得过的人。布韦掰着赵姬的手说,我之所以赴秦后把你托付给他,就是因为你是我的人,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诱人,我要试试他经不经得起诱惑,对我忠心不忠心。这样就知道他靠得住靠不住了。

哎哟,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赵姬嗲声说。

我说过,我把你当我的人,我的人,我的人……布韦终于将激情冲到高峰。

赵姬捏起素白的绸衣一角,在布韦额上轻轻地一蘸一蘸,刚才的全力一击,使布韦的额头沁出了点点热汗。现在,雄伟的布韦精疲力竭、浑身瘫软。赵姬像母亲呵护孩子般细致地给他拭汗,显出无限怜爱。

你在遇到我之前是不是跟别的女人也这么疯狂?赵姬笑着说,她兴致很高,有意跟布韦打趣。布韦转过脸,看绛色帐幔上大朵的花卉图饰,那是些银灰色的花朵,他心里想,有这种颜色的花吗?

赵姬的手,指甲上涂着蔻丹,妖娆而妩媚地扳过布韦的脸,撒娇道,看着我,你说呀!布韦有些不耐烦,发出倦怠的声音,说什么呀?

我要你说,在我之前你还喜没喜欢过别的女人。赵姬说,跟人家是不是也这么疯?!

喜欢过,也疯过。布韦很实在地说,当时我已经遇上了你,你才十岁,而我已是个男人。

那个女人怎么样?赵姬眉头一挑,转着亮而湿滑的眼珠说。

布韦抿嘴,也将眼闭上,像有意不说,又仿佛真的因疲倦而想进入一次小睡。你说你说你说呀!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嘛!

布韦笑,然后睁开眼,说,那个女人很美,像现在的你。

像我?

是的,我喜欢像你这样的。

赵姬用手捂布韦的嘴,说,你坏,真是个坏男人。

布韦从嘴上拿开赵姬的手,像摘下一枝花。那只花一样的手反过来将摘下它的手掌摊开,布韦的手掌大而细长,很白。赵姬端详着布韦白皙、细长的手指,让目光在上面抚摸,说,我喜欢高贵的手。

高贵?布韦笑道,我这可是一双商人的手,又略带自嘲地说,商人的手永远不会高贵。

赵姬扑哧地笑了,你还真是个商人,尽管有一双近乎高贵的手!

布韦也跟着笑出声,你是在取笑我吗?

不。赵姬说,我这是在赞美你呢,你这双手啊,可以通天!布韦很满意她的这句话,半是肯定半是玩笑地说,谁说你是个不聪明的女人,谁说的?赵姬伸一根细嫩的指头,用翘翘的指尖在布韦额上狠狠一点,你!说好说坏都是你。

我说什么了我。布韦很无辜似的说,我不是说你是个又美又聪明的女人吗?

美?聪明?这些在一个女人身上究竟有多大用处?赵姬眼光闪动,不无伤感,她几乎是用深情的眼光凝视着布韦,说,我还不是你随意送给别人的一件玩物。

你是我的红颜知己,所以才需要你帮我,没有你我的一生如同废墟。布韦说,我把你送给异人是我此生里最重要也最伤心的决定,相信你会懂的。布韦突然用有些伤感的眼神注视赵姬,我这双眼睛见到的黑暗太多,如果它看到过美好东西的话,那就是你了。

赵姬说,你说过我是那种人,你一看我,我就神采飞扬。是的,我是那种人,我的神采只为你的眼睛而存在。你不看我,我便会满面风霜,人老西窗。

布韦泪水泫然,轻轻摆手,示意她别说了。

赵姬问,我们在一起还有多少时间?

布韦答,不会太多。

到时候你可要来看我!

你好的时候,我不会找你,你老了或病了的时候,我会到你身边来。

只怕那时候我又老又丑,都见不得人了。

没有一辈子不老的美人,没有一辈子只美不丑的人,只要她还是我的赵姬。

谢……谢谢你。赵姬哭了,她伏在布韦的肩头哭得很伤心。布韦以手轻轻挨着她的手,眼里也有些泫然。她的手和他的手在一起纠缠,她的看不见的手势,还有他的在明亮光线中的手,一实一虚如同明暗关系讲究的素描,一双手的素描。它们在纸上,在光影里活动,缠绕、流转、交合、重叠、翻转,像一对鸽子。

零 肆

布韦站在自家的大门口,他身后是一驾马车,几个人正忙碌着将两口紫色的大木箱抬上去,箱子很沉,抬上车的那一刻,尤其吃力。布韦的目光沉静如水,他身着紫底黄色图案的服饰,飘逸的大袖口有一道显眼的素雅白边,他的双袖敛于身后,眼朝院门里望去。院门里还有内院之门,门内又有门,可见其宅院之深。

一个华衣丽服的倩影从最深的一道门内跑过来,她过一道门,脱一件衣裳,在一路跑出来的过程中,她的影子由小而大,年龄从十岁的女孩,随着她跑过一道道门,脱下一件件衣裳而变大,最后成为一个风姿绰约的丽人——她竟穿了那么多件衣裳,先是霜绿、粉红、金栗色、鹅黄、酒红、鹅毛白,她衣带飘忽,鹅黄之后,白衣、红裙,她的广袖在晨风中旋转、飘忽,如展开的羽翼,空气中都是混合着脂粉的她的体香。她旋转着舞蹈,一个人在舞蹈中好似翩翩上升。

布韦眨了眨眼睛,门里一溜望过去空空荡荡,赵姬没有来送他。

布韦看看天空,天的确还早,他嘴里自语地说,让她睡吧。布韦转身对为他送行的斯说,但愿此行华阳夫人能够接受我的建议。斯说,先生此行必会马到功成。布韦哈哈笑道,我想也是如此。说罢朝斯和其他门客挥挥手,便径直上了马车,吩咐驽手,动身吧!

马车离开了大门,在微熹的晨光中行驶过赵都阒寂的街道。

两千多年后,历史学者顾鸿年在他的虚构之书中写道:

这是一个看似平常的早晨,然而这个早晨从赵国都城驶出来的一辆看似同样平平常常的马车的去向,却将改变整个历史的进程。没有谁会想到,关键的时候,偌大的历史竟会坐在一辆歪歪扭扭的马车上,但这样的情景在世界各国都屡见不鲜。

布韦赴秦二十多天仍无消息,这期间在赵都最着急的人不是布韦的爱妾赵姬,也不是布韦的门客斯,而是质押于赵的秦公子异人。他已数次满怀期待地上门来打听消息,又不得不落寞而归。在第三次问询之后,异人还不打算尽快离去,他拐弯抹角又委婉曲折地说想见见赵姬。布韦的家人借口赵姬偶感风寒,正在静养,不宜见客。公子异人便露出一脸着急的样子,关切地说,那我更需向她问候了。家人正左右为难,恰好斯走过来,主动跟异人打招呼,这位是异人公子吧!

你是——

家人忙介绍说,这位是斯先生。

噢,公子异人一脸得救的神情,说,我是来探望赵姬的,听说她病了。斯也不多说,他面无表情地上前为异人引路,公子这边请!

家人无奈,在后面摇摇头。

异人欣喜地跟在斯后面穿过一道内门,绕过花园,进到花厅。斯才客客气气招呼异人坐下,说,久仰公子之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人中之龙啊!

赵姬呢?异人问。

她病了。

你不是领我去见她吗?

我的确是很想领公子去见她,斯说,可是我也见不着她。

呃,异人颇为失望,是这样啊!他站起身,露出想走的样子。斯说,公子不如到这里坐坐,喝口茶,也免得来去匆匆。回头我请人转告赵姬,说公子来过。

也是,异人只有尴尬地应道,心却很不在焉,没话找话似的说,斯先生哪里人,以前怎没见过?

在下楚国上蔡人士,才投到布韦先生门下不久。斯又恭敬地对异人说,以后公子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一定竭尽全力!

异人想了想,扑哧一笑,像是对自己说,算了。

斯抬眼,疑虑地望着他,异人笑,说,没别的意思,我是说见不到赵姬就算了。

斯哦的一声,会意过来,笑着说,我听说做君王的人无不像爱美人一样爱他的江山,他也会得到江山与美人的眷爱。而像我这样的人,充其一生的努力,也只能爱美人,却得不到江山和美人的眷爱。

此话怎讲?异人问。

我听说先生布韦初次见到公子的时候对你说,我能光大你的门庭!而公子的回答是,你先光大自己的门庭,然后再来光大我的门庭吧!先生布韦说,我的门庭是要等你的门庭光大之后才能光大的。

异人点头,正是。

斯目光闪烁,说,上天是派布韦来帮你光大门庭的,我又是受上天所派来帮助布韦的。

哪个上天?异人有些玩世不恭道。

不是公子头顶的这块赵国的天空,斯说,是布韦现在头顶着的秦国的上苍。也就是公子无时无刻不想回到的故国的苍穹之下。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秉承天意,想使公子能够回到故国。你的父亲现在已被立为太子,我们要让公子来日也成为继承王位的太子。

异人微微低下头,眼里泫然有泪,说,父亲有二十多个儿子,况且我还是庶出。

你的父亲也是次子,可他不也被立为太子了吗?斯说,即使你有二十多个兄弟,我们也要让你成为将来唯一的太子。相信我!

太子,哈哈哈……异人含着泪发疯似的笑起来,笑过之后,他以手伏在案上说,斯先生,你看看我,我像一个秦国太子吗?他又不无伤感道,我所想的是这条命能够平平安安回到故国,就很不错了。

公子太伤感了。斯说。

伤感?异人说,我是太子安二十几个儿子中最失宠的一个,是在诸侯做人质长大的,秦国攻打赵国如家常便饭,每攻打一次,首先受罪的是在这里当人质的我!接下来,还不知道他们会打多少次,最终我还有没有命在?你说我能不伤感吗?!或许到时候只有我的一缕魂魄能够飘回故国。

公子的处境的确堪忧,公子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斯说道,布韦先生和在下就是为了不让那么坏的结局发生,才不遗余力地努力着。

努力?异人抬起头,有些神经质地说,会有结果吗?都二十多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公子不必心焦,斯说,在命运没有公开谜底之前,最好的方式就是等待。可能马上就有好消息传来。依布韦先生的才能,他一定能打通关节,让太子安和华阳夫人立你为嫡嗣。

若是真能如愿以偿,我跟布韦说过,愿意分秦国的土地与他共享。公子异人激动且兴奋地说。

斯起身施礼道,那我就替先生再次拜谢公子!

异人宽心地坐下,颇为满意地说,看来我这次没白来,虽然没有布韦的消息,也没见到赵姬,可我碰上了你,我很高兴。你……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斯,是布韦先生的门客。

好,好一个斯,你让我高兴,我不会忘记你的。

零 伍

刚才谁来了?赵姬穿一身柔软的绸绿色宽衣裙,懒洋洋地从卧榻上起来,绸绿上有银白的图案,她的胸部像两个孩子,在领口下垂的胸衣里藏得很好,只是在她走动的时候,才显出它们的活泼,此时它们还像两个顽皮且还算听话的孩子。

又哭又笑的,老半天了!赵姬有些厌恶地说,却用很媚人的眼神瞟了斯一下。

斯上前几步,如实道,是公子异人,来探听先生赴秦消息的。还说要见你。

斯是专门到赵姬房里来通报的。

唉,我讨厌这个人,赵姬说,像个牛皮糖,缠劲十足的,哪像个秦国公子啊!

可是,他的的确确是个秦国公子。斯说,而且说不定,他会成王。

没有布韦捧他,他只是一块秦国的破布。赵姬说,你认为布韦在这么个王八蛋身上下工夫真值得吗?

他可能会成为秦国的王。斯很认真地说。

男人的野心,在自己身上不能实现,却能利用他人来实现。赵姬说,这就是我遇上的男人,也就是我的宿命。

公子异人,他好像……斯欲言又止。

好像什么?赵姬问。

公子异人好像对你很有兴趣。斯一鼓作气地说。

一个落魄的公子哥儿,他的身体却不甘落魄。赵姬用勾人的眼睛盯着斯说。斯侧过脸,假装没听见,问,你说什么?

赵姬咯咯地笑起来,她边笑边说,我是说,我想看看你的身体与布韦相比,谁的更强壮?

斯吓了一跳,没想赵姬话题转得这么快,又这么直接。赵姬见他有些扭捏,便干脆动手去扯他的裤子,说,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们谁更男人一些。

可是……

没有可是,只有女人跟男人,知道吗?赵姬坚决地说,像发情的雌兽扯开他的衣服。她的一对大奶也在胸前跃然而出。

布韦先生,他——斯欲迎又拒,有所顾忌。

他这时肯定也在跟一个臭女人快活呢!赵姬又嫉妒又凶狠地说,你要知道,像他那样精力充沛的男人,是一天也离不开女人的。

斯几乎是被赵姬推在卧榻上的,赵姬撕开他的下半截衣物,疯狂地骑在他身上。

斯久蛰而早已蠢动的兽性被赵姬撩起,他不顾一切剥开赵姬绸绿色的衣裙,像剥香蕉一样把一个白生生的身子剥了出来。她有着细若丝绸的皮肤和玲珑的腰部曲线,如同一件精美的玉器。斯像占有宝物一样将她抱在怀里。

颓废的田园,遗弃的村道,青草覆盖的山冈,黎明的银灰和上午的素白,这一切在斯的脑中闪电般重现。赵姬的身体如同故乡碧绿丰厚的山坡,其坡度呈现优美的弧线,下降、上升、舒展、又上升。斯在山坡上追着一头黄色的家犬,黄犬顽皮,朝山坡上疯跑。斯跟在后面追,黄犬越跑越快,斯越追越费劲,终于停下来。黄犬在一箭之遥回头张望,斯弯下腰来喘息。风中传来一串女人的笑声,像是木檐的铜悬铃发出的,清亮而空忽。

斯在那次与赵姬偷欢之后,竟再无法行云雨之欢。这令他心里有着如遭天谴般的恐惧与悔恨,他的表面仍是风雨不透、淡定如仪。

布韦回到郸城,已是一个月之后。

得知布韦回来,公子异人兴奋异常,在迈入布韦宅的大门时崴了一下脚,差点摔跤,紧随其后的忠实仆人赵黑(赵高之父,秦围赵都时为营救异人而死,异人答应照顾好赵高)赶紧上前搀扶,他几乎是一瘸一拐地被门客斯引进到布韦的书房的。公子异人见到布韦满面红光的样子,知道事情顺利,脚也奇迹般不瘸了。

恭贺公子大喜!布韦乐呵呵地对异人说。

此话怎讲?异人也笑眯眯地问。布韦说,我说了要光大你的门庭。

你是说华阳夫人答应立我为嫡嗣了?异人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问。布韦气定神闲道,我已使华阳夫人说通了太子安,立你为嫡嗣。

真是如此吗?你再说一遍!天大的喜讯,令公子异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安和华阳夫人已经将立你为嫡嗣的决定刻上了玉符。布韦说,还叫我带了很多礼物给你,并且请我好好地辅助你!

恭喜公子。斯过来施礼,向异人表示祝贺。

异人笑得合不拢嘴,却没有忘记向布韦表示感谢,他边向布韦施礼边说,都有赖于先生的玉成,还要仰仗先生的辅助和教诲。

布韦口里道好说好说,布韦虽不才,但公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公子的事办好。来呀——布韦吩咐管家,摆宴!为公子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