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管雷笑,单手行了个官礼,才道:“在下原衢州通判管存苑,得齐王慧眼赏识,潜入骠骑庄已有七年,只等着立功效主这一天呢。”
“呸!”长青与小飞已摇摇晃晃立起来,他嘴里渗出血水,心里却比刀剜油烹还要疼痛,恨恨道:“狗贼,原来是你害了兄弟们的性命。”
“对不住,傅青城。”管存苑摇头:“咱们各卫其主,我只是在做我份内的事。”
“现在你可以吹哨了。”齐王点头:“管存苑,这次剿灭骠骑庄乱党,你的确立了大功,回府后我自会好好打赏,我早说过,我对下人向来赏罚分明,是好是错,既不会亏待也不会白白放过。”
玲珑浑身寒冷如浸冰窟,齐王这话分明是向她说的,虽然自己早把生死抛之度外,然而还有这些朋友与孩子,她转头去看唐流与熏。
果然,耳旁齐王又道:“存苑,今天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等会看紧了,全部给我抓起来。”
“是。”管存苑操刀护在少相身前,一手已摸出口哨,聚唇细吹。
哨声尖亮,随风声盘旋在山腰中,隐隐有回声。
罢、罢、罢,大不了是一死,玲珑心里异常难受,她忍不住要去看长青,他也正在看她了,两人目光相遇,如有千言万语,然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唉。”身后突然有人幽幽地叹,声音柔软,语气却坚定:“管存苑,你原来是个傻子。”
“什么?”管存苑一怔,忘了继续吹哨,寻声看去,唐流已把怀里的熏放下地,理了理他小脑袋上的一缕乱发,抬头向管存苑:“我在骠骑庄的日子时,虽然不大看到你,可总是听码子胡说,骠骑庄最聪明的人是沈算盘,可今日一见,不过是个见利忘形的傻子,给一点针尖大的好处,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胡说八道!”管存苑向来以精明自负,哪里忍得这小小女子当面奚落,冷笑一声,道:“唐姑娘这是在动什么脑筋?现在再使奸用计是不是有些太愚蠢了?”
“愚蠢的人大约不是我。”唐流笑,她拉了熏的小手,眼睛却看齐王:“既然走到这一步,我们所有的人都已是绝路,王爷必定要赶尽杀绝了。这些年,你一直用心良苦地藏了这个秘密,今天竟被人点破心思,怎么会不把所有知情的人都灭口呢?”
“住口!”齐王惊怒:“唐流,你父亲与我素有交情,我一直不想杀你,也希望你不要逼我做这件事。”
“我逼你了吗?”唐流不理他,又去看管存苑:“你觉得我能怎么逼?你不是曾经叫沈算盘吗?这个玄机可算得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管存苑皱眉。
“不必听她废话。”齐王抢喝:“管存苑,快吹哨唤人。”
“你看,他多么怕你明白过来。”唐流越说越肯定,索性‘咯咯’轻笑起来:“沈盘算,你真看不出自己的处境?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只须相信我一句话:如果你把人都唤了来,现在这里的人,除了齐王少相以外,就全都是死尸。”
“什么?”管存苑本来不信,但见她神情异样笃定,又转头看齐王,急怒攻心的模样确实与平日不同,渐渐倒有些疑神疑鬼起来,干笑几声:“王爷放心,小人不会听信这女子挑拨离间。”
“不错。”少相插话:“快吹哨,别同她废话。”
“少相也想到我要说什么了?”唐流转而冷冷看他,道:“其实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少相呢,当初若不是你把唐流交到骠骑庄,怎么会有今天这桩事情?也许你早知道骠骑庄要出事,故此特意把我安插进来,待哪日事发好一并乘机除了去,对不对?”
“你疯了!”少相板脸道:“我要杀一个婢女还不容易,何必多此一举。”
“你是怕齐王生气吧,正如他所说的,我父亲与他素有交情,你怕杀了我向他不好交待呢。”
“闭嘴。”齐王喝:“管存苑,我命你快吹哨。”
“是。”管存苑应,心里到底犹豫起来,哨子塞在唇间,眼睛却看住唐流,吹得声如呜咽,根本没用力气。
“吹呀。”唐流也看住他的眼睛,故意道:“吹得大声些,早些把人都叫来,我也想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哨子突然哑了声音,管存苑停了动作。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齐王与少相的秘密?”唐流一字一字地,大声说:“人人都说齐王少相可共用一个女人,好一段风流少年荒唐韵事,难道从来没有人看出其中的奥妙?”
“住嘴!”少相突然涨红脸,抬腿便要向她冲过去,怒骂:“你给我闭嘴!”
“隆,小心。”齐王叫。
玲珑一手提了短剑,护在唐流身边,冷冷瞪住他。
“哈哈哈……”罗永城静静地听了半日,终于仰天大笑起来:“小丫头,你可有点意思,居然连这种事情也看出来啦。”他被关押了许多天,声音倒还洪量,说:“齐王与少相这档子苟合胡搞的丑事,老子早明白啦,只是懒得对人说罢了。”
他朗朗地说了这几句要命的话,引得齐王勃然大怒,手中软剑一递,将他喉间割出条伤痕,鲜血直溅到乌蓝袍襟上。
“管存苑,这下你可明白了?”唐流道:“今日算你倒霉,知道了齐王最私密的隐疾,只怕等会大队人马一到,齐王为了顾全颜面名声,索性连你也一块斩了呢。”
“呸!”管存苑这才明白过来,不由面如土色,此刻就是切了耳朵也是与事无补,他本是局外人,也从没有想到过会有这种事情,被唐流使计将齐王少相的秘密向他当面抖出,再想不听也已经晚了。
“你这贱人。”他又恨又悔,无论如何,现在已是身陷泥沼,正如唐流所说,不管他再如何忠心听命,只怕齐王为了保全名声,到底只有杀他这一条路了。
“管存苑,不要轻信她的反间计。”到了此刻,齐王仍能镇定,他努力平缓口气,哄管存苑:“这女人天性狡诈,为了逃命,是什么话也说得出来的,休要理会她,快吹哨唤人,等骠骑庄所有余党入网后,我自会重赏于你。”
“是,小人明白。”管存苑嘴里婉转,到底没有什么动作,他眼珠转得飞快,手里捏了哨子,心不在焉地犹豫不决。
沉默中少相触到他阴郁眼神,不由心神不宁起来,他渐渐发觉不妙,抽了个空,突然拔足向齐王方向狂奔过去。这一下虽然机敏,但少相毕竟是文人弱士,他身形才一动,管存苑便已发觉,一手横空而出,揪住他背心衣裳,一把拖回身边。
“你这是做什么?”齐王怒。
管存苑被他当头一喝,这才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原来自己一手捉了少相,另一手不知不觉已将刀背抵在他胸前。
“我……”他傻了眼,这几下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偏偏再也无法解释说明,思前想后,一咬牙,索性立定决心,手腕托起,将刀身横在少相颈前:“王爷,小人并不是存心要无礼,只求您放我一条生路,今日之事,小人至死也不会向任何人吐露了半个字。”
“你疯了!”少相被他紧紧制住,急怒之中脸上一路红到耳根,喝他:“你还不快给我放手!”
“王爷,小人断不会伤害少相一根汗毛,只要你肯放我走。”管存苑额上滴下汗珠,他胡里胡涂走到这步绝路,现在倒也不想再发财升官,原本只有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不会为难你,管存苑,只要你放了少相,我们万事好商量。”齐王纵然怒火攻心,但也知道此时断不可轻举妄动,拼命忍了气,柔声道:“孰轻孰重本王还分得清,管存苑,你潜入骠骑庄剿灭乱党,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不如与本王联手,先将这些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