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夏天,刘若愚进入位于美国西部加州的斯坦福大学,在亚洲语言学系执教。在这里,他找到了最佳的学术单位作为事业平台和终生依托,登上了事业的顶峰。直到1986年因病去世,他一直在斯坦福执教达十九年,他的名字与斯坦福大学连在一起。
1967年,刘若愚的第二部英文专著《中国的游侠》(T he Chinese Knight Errant)出版,这是他送给斯坦福大学的见面礼。这部书当时在美国也许影响不是太大,但在80年代后,在中国武侠小说研究界声名鹊起,被称为“继司马迁《史记·游侠列传》之后第一部综合研究中国历史和文学上的游侠的专著”。而在当时,“中国大陆的出版界和理论界,还拿不出一部观点鲜明正确、材料翔实可靠的同类著作来介绍给本国和外国的读者”。
1969年,他的第三部英文专著《李商隐的诗——中国九世纪的巴洛克诗人》(T he poetry o f L i Shang-yin:N inth-Century Baroque Chinese P oet)出版,早在1964年,从发表《李商隐的〈韩碑〉诗》开始,刘若愚便着手李商隐研究了。全书分三大部分。第一部分《序论》,包括《历史背景》、《传略》、《关于李诗的诠释》、《翻译问题》。第二部分称为《一百首诗的翻译及笺注》,为全书主干部分。第三部分是《批评研究》。全书构成以翻译笺注为主干,包容史实背景、资料考订、批评鉴赏、中西文学比较等,构成李商隐研究的新体系。其译文之准确流畅,分析之深入到位,令中外学术界同行赞叹不已。
1969—1975年,刘若愚受命担任斯坦福大学亚洲语言系主任。学术成就与行政资源相得益彰,刘若愚俨然成为美国汉学界的新一代领军人物之一,于是“东夏西刘”之说,不胫而走。夏志清回忆说:“一九六二年九月开始,我一直在哥大教书;若愚兄一九六七年离芝大而去史丹福任教后,也就在西岸定居。我至今未知是那几位年轻同行,煮酒论英雄,品定我们为‘东夏西刘’的。但此说一出,传遍美国著名学府的留学生间。”
1971年,刘若愚获得约翰·西蒙·古根汉研究基金(John Simon Guggenheim Memorial Foundation Fellowships)的奖助。“好风凭借力”,在良好环境的激励下,刘若愚进入学术研究的高产期。
1974年,他出版第四部英文专著《北宋的主要词家》(Major L y ricists o f the N orthern Sung)。这部书用他的诗学观念和方法分析六位北宋主要词家,是其理论观念在词学中的具体运用。
1975年,他出版第五部英文专著《中国的文学理论》(Chi-nese T heories o f l iterature)。在这部书中,刘若愚借鉴艾布拉姆斯(M。H。A brams)的“四要素”理论,又根据中国古代文论的特点加以改造,建构起认识中国文学理论的系统观点,树立了刘若愚作为中国古代文学理论和比较文学研究权威学者的学术地位。
1977年,刘若愚得以荣任斯坦福大学中国文学与比较文学教授。他继续《中国的文学理论》的研究,撰写完成他最重要的论文《中西文学理论的综合》(Towards a S ynthesis o f Chinese and Western T heories o f L iterature),形成了自己的理论体系。
1978-1979年度,刘若愚荣获美国人文社会科学国家奖助金(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H umanities)。
在潜心研究的同时,刘若愚把极大的热忱投入教学活动中,并努力为学生编写教材。他在1979年出版的第六部英文专著《中国文学艺术精华》(Essentials o f Chinese L iterature Art)一书,就有一些教材的性质。此书内封面上写着“送给我的女儿美文”(To My Daughter Sarah Mai-Wen)。显然,刘教授喜爱他的学生就同喜爱他的女儿一样。此书囊括中国古今诗歌、散文、小说、戏曲,范围广而选择精,讲解细,确实适合用于向海外读者介绍中国文学。迄今为止,新加坡大学中文系还选用此书作为中国文学教材。由于刘若愚教学成绩优秀,1979年,他获得斯坦福大学院长杰出教学成就奖。
面对荣誉的刘若愚,用一首题为《意外》的诗作传达出内心的感受:
不,我不要希腊阳光的温存
和那爱琴海波浪的微笑,
也不要被身体吸收的灵魂
在彩虹般的舞台上飞跃。
我本生自一片肥腴的土中,
但那里如今充满了野草;
这样的荒园与异乡的鲜花,
将作成多么讥讽的对照!
可是,收到了意外花朵的心,
仍不免觉得感激和骄傲,
纵使它在记忆的书页中间,
会被时光把它颜色褪掉。
当刘若愚在学术事业上逐步取得成功,获得鲜花和奖赏的时候,他的祖国正经历着十年“文革”的浩劫,学术园地自然是一派荒原野草。刘若愚手捧着异国他乡的鲜花,内心深处却为故国荒园的野草而悲哀。这就是海外学人的一颗中国心!另有一首《无题》诗,相信也是作于此期之中:
绿洲成海市,大漠何雨洒?
雩舞更难期,恨无同渴者。
绿洲的梦想变成了海市蜃楼般的虚幻,荒园沙漠盼不到及时的春雨,曾皙当年“风乎舞雩,咏而归”的潇洒更难期待,诗人陷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之中。这是对个人前途的悲鸣,还是对祖国命运的哀叹?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