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愚在此书中讨论中国古代的三种散文文学:叙述性的散文和描写性的散文和寓言。刘若愚指出,中国古代散文有两种主要的形式——古文和骈文。前者是根据上古口语写成的和后代仿效这种语体的作品。后者是讲究对偶、词藻华赡、声律和谐、用典博洽的作品。刘若愚说:“按理说各种文学都可以用古文或骈文来写,但事实上我们发现骈文中很少叙述性的著作,完全没有寓言。”按:说骈文中“完全没有寓言”恐怕不准确,唐代的律赋(限韵的骈体赋)有四十多篇被《历代赋汇》列为“寓言类”,如郢《痀偻丈人承蜩赋》、郗昂《蚌鹬相持赋》等等,都是用骈体阐发寓言的作品。
(一)叙述性的散文
中国的一些历史和传记作品,除了它们作为历史的价值之外,它们的文学性也极受推重。如《史记》关于魏国隐士侯赢的传记,侯赢以假装的傲慢来测试信陵君,宾客的惊讶与侍从的愤怒都跃然纸上,作者创造出的境界,如同小说一样激动人心。《刺客列传》中荆轲刺秦王的场面描写一气直下,扣人心弦。又如宋代女诗人李清照的《金石录后序》是第一人称的自传体裁,精细地描述了伉俪情深到战乱导致的家庭变故。明代归有光的《项脊轩志》也表现了与李清照一样描写家庭琐事的高超本领。
(二)描写性的散文
某些中国散文作家寥寥数笔便能再现景物特征,另一些散文家则擅长精雕细琢地刻画对象,前者犹如绘画艺术中的“写意”,后者犹如绘画艺术中的“工笔”。初唐王勃的《滕王阁序》是一篇漂亮的骈体文,其中的名句以精细的刻画见长,是“工笔”写作的范例。中唐柳宗元是较能摆脱陈规的古文大师,他的名作《永州八记·小石潭记》与王勃的客观描写不同,写景带有很大的主观性,个人感情融会在景物之中。明代袁弘道的小品文《满井游记》也浸透着作者独特的审美个性。
另一些作家擅长描写人工物品,如明代作家魏学洢《核舟记》,描写将一个长不盈寸的桃核刻而成舟,生动地表现苏轼泛舟赤壁的《赤壁赋》故事。舟上五人须眉毕现,其他如箬篷、窗、楫、壶、炉等无不应有尽有。这只核舟不仅是一件工艺珍品,而且是一种对文学名著的阐释;魏学洢的描写则进而以语言的手段对此核舟作了阐释。由此可以见到文学与造型艺术之间饶有趣味的互相影响。
(三)寓言
寓言是通过讲故事来说明一些观点、法则与道德训诫的。中国先秦的哲学家喜欢运用寓言来说明道理,有意无意地创造了带有文学性的作品。庄子是一位寓言大师,他的《轮扁斫轮》的寓言说明他对书本知识的怀疑和对直觉的信任。无论是“道”,还是斫轮的艺术,还是写作,都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奥妙。另一则《庄子钓于濮水》的寓言则显示庄子生活态度的幽默。后世的作者也写寓言,苏轼的《日喻示吴彦律》,则告诫人们不能通过道听途说来了解实情,必须融会贯通才能真正懂得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