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端了一壶酒和四只盆子出来,酱鸡、酱肉、皮蛋和花生米,放在收音机旁的方桌上。我和CT就对坐饮酒。收音机上面的墙上,正好贴着一首我手写的数学家苏步青的诗:“草草杯盘共一欢,莫因柴米话辛酸。春风已绿门前草,且耐余寒放眼看。”有了这诗,酒昧特别地好。我觉得世间最好的酒肴,莫如诗句。而数学家的诗句,滋昧尤为纯正。因为我又觉得,别的事都可有专家,而诗不可有专家。因为做诗就是做人。人做得好的,诗也做得好。倘说做诗有专家,非专家不能做诗,就好比说做人有专家,非专家不能做人,岂不可笑?因此,“专家”的诗,我不爱读。因为他们往往爱用古典,踏袭传统,咬文嚼字,卖弄玄虚;扭扭捏捏,装腔作势;甚至神经过敏,出神见鬼。而非专家的诗,倒是直直落落,明明白白,天真自然,纯正朴茂,可爱得很。樽前有了苏步青的诗,桌上的酱鸡、酱肉、皮蛋和花生米,味同嚼蜡,唾弃不足惜了!
我和CT共饮,另外还有一种美味的酒肴,就是话旧。阔别10年,身经浩劫。他沦陷在孤岛上,我奔走于万山中。可惊可喜、可歌可泣的话,越谈越多。谈到酒酣耳热的时候,话声都变了呼号叫啸,把睡在隔壁房间里的人都惊醒。谈到二十余年前他在宝山路商务印书馆当编辑,我在江湾立达学园教课时的事,他要看看我的子女阿宝、软软和瞻瞻——《子恺漫画》里的三个主角,幼时他都见过的。瞻瞻现在叫做丰华瞻,正在北平北大研究院,我叫不到;阿宝和软软现在叫做丰陈宝和丰宁馨,已经大学毕业而在中学教课了,此刻正在厢房里和她们的弟妹们练习平剧,我就喊她们来“参见”。CT用手在桌子旁边的地上比比,说:“我在江湾看见你们时,只有这么高。”她们笑了,我们也笑了。这种笑的滋味,半甜半苦,半喜半悲。所谓“人生的滋味”,在这里可以尝到。CT叫阿宝“大小姐”,叫软软“三小姐”。我说:“《花生米不满足》《瞻瞻新宫人,软软新娘子,宝姊姊做媒人》《阿宝两只脚,凳子四只脚》等画,都是你从我的墙壁揭去,铸了锌版在《文学周报》上发表的。你这个老前辈对她们小孩子又有什么客气?依旧叫‘阿宝’‘软软’好了。”大家都笑。人生的滋味,在这里又浓烈地尝到了。但无话可说,我们默默地千了两杯。我见CT的豪饮,不减二十余年前。我回忆起了二十余年前的一件旧事。有一天,我在日升楼走,遇见CT。他拉住我的手说:“子恺,我们吃西菜去。”我说:“好的。”他就同我向西走,走到新世界对面的晋隆西菜馆的楼上,点了两客公司菜,外加一瓶白兰地。吃完之后,仆欧送账单来。CT对我说:“你身上有钱么?”我说:“有。”摸出一张5元钞票来,把账付了。于是一同下楼,各自回家——他回到闸北,我回到江湾。过了一天,CT到江湾来看我,摸出一张10元钞票来,说:“前天要你付账,今天我还你。”我惊奇而又发笑,说:“账回过算了,何必还我?更何必加倍还我呢?”我定要把拾元钞票塞进他的西装袋里去,他定要拒绝。坐在旁边的立达同事刘薰宇,就过来抢了这张钞票去,说:“不要客气,拿到新江湾小店去吃酒吧!”大家赞成。于是号召了七八个人,夏丐尊先生、匡互生、方光焘都在内,到新江湾的小酒店里去吃酒去。吃完这张拾元钞票时,大家都已烂醉了,此情此景,憬然在目。如今夏先生和匡互生均已经作古,刘薰宇远在贵阳,方光焘不知又在何处。只有cT仍旧在这里和我共饮。这岂非人世难得之事!我们又喝两大自。
夜阑饮散,春雨绵绵,我留CT宿在我家,他一定要回旅馆。我给他一把雨伞,看他的高大身子在湖畔柳荫下的细雨中渐渐地消失了。我想:“他明天不要拿两把伞来还我!”
樽前有了苏步青的诗,桌上的酱鸡、酱肉、皮蛋和花生米,味同嚼蜡。唾弃不足异了!
我和狼的友谊
文/佚名
那年春天我去阿拉斯加淘金。一天早上,我沿着科霍湾寻找矿脉。穿过一片云杉林的时候,我突然停住了脚。前面不超过20步远的一片沼泽里有一匹阿拉斯加大黑狼。它被猎人老乔治的捕兽夹子夹住了。
老乔治上星期心脏病突发,死了。这匹狼碰上我真是运气。但它不知道来人是好意还是歹意,疑惧地向后退着,把兽夹的铁链拽得绷直。我发现这是一只母狼,乳房胀得鼓鼓的。附近一定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狼在等着它回去呢。
看样子母狼被夹住的日子不久。小狼可能还活着,而且很可能就在几英里外。但是如果现在就把母狼救出来,弄不好它非把我撕碎了不可。
我决定还是先找到它的小狼崽子们。地面上残雪未消,不一会儿我就在沼泽地的边缘发现了一串狼的脚印。
脚印伸进树林约半英里(1英里约合1.6公里),又登上一个山石嶙峋的山坡,最后通到大云杉树下的一个洞穴。洞里悄无声息。小狼警惕性极高,要把它们诱出洞来谈何容易。我模仿母狼召唤幼崽的尖声嗥叫,没有回应。
我又叫了两声。这次,4只瘦小的狼崽探出头来,它们顶多几周大。我伸出手,小狼试探性地舔舔我的手指。饥饿压倒了出于本能的疑惧。我把它们装进背包,由原路返回。
可能是嗅到了小狼的气味,母狼直立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嗥。我打开背包,小家伙们箭也似的朝着母狼飞奔过去。一眨眼的功夫,4只小狼都挤在妈妈的肚子下面吧唧吧唧地吮奶了。
接下来怎么办?母狼伤得很重,但是每一次我试图接近它,它就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叫声。带着幼崽的母狼变得更有攻击性了。我决定先给它找点吃的。
我朝河湾走去,在满是积雪的河岸上发现一只冻死的鹿。我砍下一条后腿带回去给母狼,小心翼翼地说:“好啦,狼妈妈,你的早饭来啦。不过你可别冲我叫。来吧,别紧张。”我把鹿肉扔给它。它嗅了嗅,三口两口把肉吞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找矿之余继续照顾母狼,争取它的信任,继续喂它鹿肉,对它轻声谈话。我一点一点地接近它,但母狼时刻目不转睛地提防着我。
第五天薄暮时分,我又给它送来了食物。小狼们连蹦带跳地向我跑来。至少它们已经相信我了。但是我对母狼几乎失去了信心。就在这时,我似乎看到它的尾巴轻轻地摆了一摆。
它站着一动不动。我在离它近8英尺(1英尺约合0.3米)的地方坐下,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它强壮的颌骨只消一口下去,就能咬断我的胳膊,甚至脖子。我用毯子裹好身体,在冰凉的地上躺下,过了好久才沉沉睡去。
早上我被小狼吃奶的声音吵醒。我轻轻探身过去抚摩它们。母狼僵立不动。
接着我伸手去摸母狼受伤的腿。它疼得向后缩,但没有任何威胁的表示。
夹子的钢齿钳住了它两个趾头,创口红肿溃烂。但如果我把它解救出来,它的这只爪子还不至于残废。
“好的,”我说,“我这就把你弄出来。”我双手用力掰开夹子。母狼抽出了腿。它把受伤的爪子悬着,一颠一跛地来回走,发出痛楚的叫声。根据野外生活的经验,我想它这时就要带着小狼离去,消失在林海里了。谁知它却小心翼翼地向我走来。
母狼在我身侧停下。任小狼在它周围撒欢儿地跑来跑去。它开始嗅我的手和胳膊,进而舔我的手指。我惊呆了。眼前这一切推翻了我一向听到的关于阿拉斯加狼的所有传闻。然而一切又显得那么自然,那么合情合理。
母狼准备走了。它带领着孩子们一颠一跛地向森林走去,走着走着,又回过头来看我,像是要我与它同行。在好奇心驱使下,我收拾好行李跟上它们。
我们沿着河湾步行几英里,顺山路来到一片高山草甸。在这里我看到了在树丛掩蔽下的狼群。短暂的相互问候之后,狼群爆发出持续的嗥叫,时而低沉,时而凄厉,听着真让人毛骨悚然。
当晚我就地宿营。借着营火和朦胧的月色,我看见狼的影子在黑暗中晃动,时隐时现,眼睛还闪着绿莹莹的光。我已经不怕了,我知道它们只是出于好奇,我也是。
第二天天一透亮我就起来。母狼看着我打点行装,又目送我走出草甸。直到走出很远,母狼和它的孩子们还在原地望着我。不知怎的,我居然向它们挥了挥手。母狼引颈长啸,声音在凛冽的风中回荡,久久不绝。
四年后,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服完兵役,于1945年秋天又回到了科霍湾,无意间我发现了我挂在树枝上的那只兽夹。夹子已是锈迹斑斑。我不禁再次登上那座山,来到当年最后一次见到母狼的地方。站在高耸的岩石上,我发出狼一样的长嗥。
余音在山谷间回响。我又叫了一声。回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有一声狼嗥紧随其后。远远地,我看见一道黑影朝这边缓缓走来。那是一匹阿拉斯加大黑狼。一阵激动传遍我的全身。时隔四年,我还是一眼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影。“你好,狼妈妈。”我柔声说道。母狼挨近了一些,双耳竖立,全身肌肉紧绷。它在离我几码(1码约合0.9米)远的地方停下,蓬松的大尾巴轻轻地摆了一摆。
须臾,母狼已经不见了。我再没见过它。但它留给我的印象却始终那么清晰。怪异而又挥之不去,让我相信自然界中总有一些超出常理的东西存在。
须臾,母狼已经不见了。我再没见过它。但它留给我的印象却始终那么清晰,怪异而又挥之不去。让相信自然界中总有一些超出常理的东西存在。
生死跳伞
文/佚名
汤姆有一架自己的小型飞机。一天,汤姆和库尔及另外5个人乘飞机飞过一个人迹罕至的海峡。飞机已飞行了两个半小时,再有半个小时就可到达目的地了。
突然,汤姆发现仪表显示飞机上的油料不多了。汤姆判断是漏油了,因为起飞前,他给油箱加满了油。
汤姆将这消息一传达,飞机上的人一阵慌乱。汤姆安慰他们:“没有关系的,我们有降落伞!”说着,他将操纵杆交给了库尔,走向机尾拿来了降落伞包。汤姆给每个人发了一个降落伞包后,也在库尔身边放了一个降落伞包。他说:“库尔,我的好兄弟。我带领5个人先跳,你开好飞机,最后在适当的时候再跳吧。”说着,带领了5个人跳了下去。
飞机上只剩下库尔一个人了。这时,仪表上显示油料已尽,飞机在靠滑翔无声地向前飞,库尔决定也跳下去。于是,他一手扳紧操纵杆,一手抓过降落伞包。他一掏,大惊:包里没降落伞,是一包汤姆的旧衣服!
库尔气得咬牙切齿,大骂汤姆!没伞可跳,没油料,靠滑翔飞机是飞不久的!库尔急得浑身冒汗,只好使尽浑身解数,往前能开多远是多远。
飞机无声无息地朝前滑翔着,往下降着,与海面距离越来越近……就在库尔彻底绝望时,奇迹出现了——一片海岸出现在眼前。他大喜,用力猛拉操纵杆,飞机贴着海面冲去,“嗵”的一声撞落在松软的海滩上,库尔晕了过去。
半个月后,库尔回到了他和汤姆所居住的小镇上。
他拎着那个装着旧衣服的伞包来到汤姆的家门外,发出狮子般的怒吼:“汤姆,你这个出卖朋友的家伙,给我滚出来!”
汤姆的妻子和三个小孩子跑出来,一齐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库尔很生气地讲了事情的经过,并抖动着那个包,大声地说:“看,他就是用这东西骗我的!他没想到我没死,真是老天保佑!”
汤姆的妻子说汤姆一直没有回来。后来翻查伞包时,汤姆的妻子从包底找到一张纸片,只看了一眼,就大哭起来。库尔一愣,拿过纸片来看。纸上有两行极潦草的字,是汤姆的笔迹。上面写的是:库尔,我的好兄弟。机下是鲨鱼区,跳下去必死无疑。不跳,没油的飞机会很快坠海。我带他们跳下后,飞机重量减轻,肯定能滑翔过去……你大胆地向前开吧,祝你成功!
库尔,我的好兄弟。机下鲨鱼区,跳下去必死无疑。不跳,没油的飞机会很快坠薄。我带他们跳下后,飞机重量减轻,肯定能滑翔过去……你大胆地向前开吧,祝你成功!
让我们藏起眼泪,微笑
文/佚名
“不是不想伤感,不是不想崩溃。只是,崩溃了之后还得从头收拾山河……”说这个话的是我的朋友燕子。看她一丝不苟盘在头上的长发,合体的职业装,一尘不染的半高跟鞋,端庄的形象再加上一脸的阳光灿烂,没有人知道她最近有多狼狈。
先是父亲突然中风住医院,她和母亲一天24小时轮番守候和送饭。好不容易父亲好点,不等她松一口气,她正准备高考的孩子又突然生病了。燕子在公司、医院和家之间来回奔波,在父亲和孩子床前左右穿梭。她在一家单位担任中层干部,每天要处理许多的工作,家务事还不能耽误工作。两个月下来,燕子已经花容失尽,成了地道的“骨感”女人。
我从外地回来,听说了这个消息后赶紧去看她。一路走一路想着她如何憔悴如何沮丧,甚至于如何狼狈。可眼前的燕子虽然消瘦,却仍然如往日一样乐观。面对她的笑脸,我怀疑传话的人一定是搞锴了。我小心地问起她的近况,燕子说:“一切都是真的。”我感慨地握住她的手:“要是换了我,早垮了!”燕子拍拍我的手笑着说:
“其实我已经垮掉一百回了!”
“可你看上去……”我再次疑惑。
“是啊,我看上去无比坚强,无比乐观,像个钢铁战士。所以有的人就相信我快乐勇敢,我无所畏惧。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次穿梭于医院和家之间,骑着单车穿过空旷的大街,要用怎样的毅力才能爬上楼去。走进家门,我扑在床上只想大哭大叫,可眼泪还没流出来,心底就会有一个声音说:别哭了,省些力气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起床熬粥送医院,然后赶到公司去上班呢。明天工作一大堆,手上一个材料要赶出来……还没想完呢,人却已经睡着了……”燕子的脸上满是无奈,却仍笑着。
在感慨中我只有静默着。
燕子接着说:“真羡慕电影里那些女人啊,她们总会找到一个时机、一个理由崩溃一番,大吼大叫、大哭大闹;或者狂醉、或者失踪、或者干脆大病一场睡上几天几夜,一切都不管不顾。而且总有个宽肩膀厚胸膛的伟岸男人随时等在旁边,承受她们的眼泪,然后为她们收拾残局。可那也只是屏幕上的女人。现实中,哪里有随时都在身边等着伺候你、任由你随时可以把眼泪鼻涕抹满他的胸膛的男人?老公那么远,也不是马上就回得来的。再说,男人也有男人说不出来的烦心事呢。所以,遇到事情还得自己承担,你惟一的出路就是自己挺住!为了老人和孩子,为了家的祥和,为了外面工作的人放心,也为了自己。拿出无比坚强的勇气,打扮好自己,调整好内心,乐观面对一切询问的目光。然后对自己说:‘没什么大问题,一切都会解决的,一切都很好,我能够承受!’你当真也就挺过来了。现实生活中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日子的呢?”
我十分感慨地和燕子告别,其他的安慰都显得多余,我只好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看着她劳累消瘦的身影,谁能知道一个外表优雅的女性内心里是在承受着怎样巨大的压力?
但是,日子总是要过的,我相信她的勇气和毅力!她一定会在明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穿上职业装,勇敢地用微笑去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困难。
3个月以后,我听说燕子的父亲去世了,但是她的孩子却考上了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