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
吴新转回茅屋，很想看一看新闻联播。
屋里刘秀秀撑亮了一盏油灯，她娇丽的容颜在微微的灯光中一间一闪的，有些撩人。
吴新觉得一阵心痛，这么漂亮的女人却要在这深山中呆上一辈子。可惜。真的可惜。
"你们这里没有电。”吴新问。
"没有。"刘秀秀说，"我们这里离集镇太远。不过，这煤油灯省钱，我们这里有的村点电，一块多钱一度，很贵的。"
看着女人单纯的样子，吴新有种要把这个女人带出大山的冲动。
"你就愿一辈子在这山里吗？”
"有什么不好？”女人问，“我的家就在这里啊，没有好和不好的。”
“你到过外面看看吗”
"没有，我长了这么大，连火车都没坐过，火车站都才到过一次，还是去车站卖东西时的事了。很久了，现在不知怎样了？"
"你想不想到大城市去找份工作？”
"大城市?我能找到工作，你是在开玩笑。”
"秀秀，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愿意，工作包在我身上。只要你愿意，一切都没问题。比你在这山里过得好。"
"我一字不识，怎么工作？"刘秀秀不好意思了，"在山里好，有孩子，有丈夫，还有地种，到城里我怕呆不惯。"
"怎么你不识字？"吴新看着眼前这个美少妇，心想，上天怎么这样捉弄人，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不识字。
"不过，不识字，也没关系。"吴新说，"凭你的人材一定能找到工作。"
"算了。"刘秀秀看了吴新一眼，"谢谢你的关心，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家在哪儿呢?”
"哦，"吴新说:"我家在平昌市。"
"没听说过。离我们这里有多远？”
"大约有2000多公里吧?"吴新说，"我的地图要是还在我可以指给你看。"
"哦，这么远？那车费要多少?"刘秀秀间，"坐火车。"
"这——"吴新一下子难住了。他是很少去想车费的事情，
不管是在家，出门在外，公事私事，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什么车费，总有秘书早就把一切办妥，他从不心焦什么。
"这——"吴新心里在盘算着，"大概坐火车要1000多元钱吧。"
“1000多元。"刘秀秀惊叫起来，"怎么要这么多钱？”
吴新听刘秀秀这么一说，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连人带车下了山谷后，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钱，没有了联系的通讯工具，怎么回家？
吴新这才急了。遥遥几千里路，怎么回家?
"你能借1000元钱给我回家吗？”吴新说:"我今后一定加倍奉还。"
刘秀秀笑了:"说什么呀?哪个都有困难的时候，只要我们能办到的。"
“你不相信我？怕我走了就不还你钱？”
“不是……你放心吧，我们能够帮你就一定会帮。帮忙帮自己。”
吴新没有再说什么，刘秀秀家要是不借钱，他也不好翻脸。他呆呆地看着那盏煤油灯，第一次开始为钱而愁。
"这样吧!"刘秀秀说，"你早点休息，不要去想回家的事。明天，我当家的送你到车站。"
“行。"吴新心想，反正都没得什么事，不如早点睡觉。
"来，"刘秀秀掌起灯，带吴新到堂屋的左边屋子，"你就睡这边，这边是我小妹住的地方，她今晚去亲戚家住，不回来了。"
"那不是很远了。"
¨不远，和我家隔个山梁子，一两里路。"
刘秀秀把煤油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转身出去了。
吴新吹熄了灯合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床上散发着强列的刺鼻的汗味，这怎么是少女睡的床?少女睡的床应该是幽香浓浓，气味应该是舒适之极。而这床，是铺的木板，木板上面是蔑席，蓖席上面是一张旧的床单，稍微一翻身就轧轧地响。
还有那蚊帐有几个大洞，灯一熄，蚊子就钻进来，一会咬脸，一会儿咬手，嗡嗡地叫得烦人。打又打不着。
吴新睡不着，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夜空中的星星。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开堂屋的大门进来。轻敲那边的屋门。
"大雨，回来了，怎么样？”刘秀秀开门在问。
"这两天，他们尽都手头紧。"是王大雨的声音，"我跑了梁子那边所有的人家，都没有借到。"
"他借什么呢？”吴新在想。
"那明天吴大叔怎么办?
"怎么提起我了。"吴新便屏息认真地听。
只听见刘秀秀说:“要是没有钱，明天怎么帮吴大叔回家。"
"你知道，前两天大儿的生活费都是借的，家里哪有钱，何况吴大叔的车费要上千元。"
"原来，小两口是在帮我想办法借钱。"吴新心里一阵激动。
“那这样吧!"刘秀秀说:“明天你把我们的那两条黄牛赶到集镇上卖了吧。”
"说卖就卖，卖不到好价钱的，何况要它耕地吃饭。卖了怎么办？"
"哎呀，多卖也是卖，少卖一点又怎样，别人有难你就见死不救，你也有落难的时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卖就卖吧!好了，去睡觉。我是说，卖了没有牛耕地了。"
"别说了，没牛就给别家借来耕嘛。"
王大雨没说了，隔壁一下子静了下来。
吴新只觉得有热乎乎的眼泪流到耳朵上，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是激动，还是伤感……
王大雨家两口子，为了他要卖掉两头耕牛。
100来元钱，在吴新平时，就是简单的吃一顿饭也不了这些。
早知，应该带些钱在身上，总不会给河水全部冲走完吧。
这次出来，所有的钱和卡都由韩露保管，韩露是他们厅的办公室主任，由她管，由她张罗一路上的吃住。
要是这时韩露在就好了。
韩露应该说是他这一生中最喜欢的女人。
当他们连人带车跌下悬岩的时候，吴新脑海里想的就只有韩露。
韩露是他这一生都忘不了的女人。如果这一次她难逃劫难，他也会愧疚的。他和韩露之间的事，只有他和韩露最清楚。
韩露今年刚刚二十六，她是二十岁那年到省建设厅的。也是他亲自选定的。
那是六年前，省人才交流中心开展 "大学生双向择业"活动。
那天上午，他带着省建设厅和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到人才交流中心现场去看看。
一个长发飘飘，苗条高挑的美少女，从他身边飘然而过。少女一种飘逸、出尘不俗的气质一下子吸引了他。
"呵，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女子。"他看呆了。
那少女在一个择业的窗口停下了，低着头翻着资料细细的看。
他叫过身边的人员:"你去把那个长发少女叫过来。"
少女婷婷袅袅地过来了，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刚才那少女是背着他走过去的，这时从正面走过来，简直就是下凡的仙女。
他被少女的美丽和清纯所倾倒了。
少女到他面前片刻了，他才回过神来。
"你一一你——"他有些激动，好像他是在面临少女来选择似的，"你是找工作的吧？喜欢什么工作？”
少女微微一笑，像一朵开放的梨花，"我是北大学电算化的，
只要有单位要我就行了。"
"那你愿不愿意到省建设厅来？”
"真的?"少女有点不相信，"省建设厅是大家都想去的地方，你说话能算数吗？”
"怎么不算数，"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他是我们省建设厅的吴厅长。"
“哇，吴厅长？”一听这话，少女有点不知所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了，吴厅长，我不知道，不知道……对不起，我一一我一一说错了。"
"哈哈哈，"他笑了，"没错，没错，你明天就来厅里上班。"
第二天早上，他有意把所有的应酬、工作推了，早早地就在办公室里等那少女。
少女也很准时，差一分钟八点，她就进了他的办公室。
"吴厅长，早。"
“坐坐坐，不要客气。"他忙离开座位，又是叫她坐又是亲自沏茶。
"谢谢吴厅长。"少女很有礼貌地说，"吴厅长，不知分配我做什么工作。"
"你的相关手续办没办？”
"办了，昨天在交流中心就办了。"
"哦，对了。"他轻轻敲了敲前额，"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呢？”
“我姓韩，叫韩露。"
"韩露，这个名字好，人也好，人如其名。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
"哦，结婚没有？”
¨吴厅长，你问这干嘛!"韩露脸红了，有些娇羞。
"哦!"他也意识到问得有些不妥，忙说，"哦，我了解一下，好叫他们给你安排住房。"
"是这样，那谢谢吴厅长了。"
"这样吧，你先在档案管理处熟悉熟悉情况，那里能发挥你的特长。"
"谢谢吴厅长。"
¨不用谢，你只要好好工作，你的事我会考虑的。"
"那我走了。"
"别慌，我叫王主任来。"
他拿起电话叫办公室的王主任进来。
不一会，一个带眼镜的中年男子进来了:"吴厅长，有什么吩咐。"
"王主任你带小韩到档案管理处上班，把工作上的事都给她交涉清楚。"
王主任答应了一声，带着韩露出去了。
他坐在办公室里，却怎么也坐不住了，做什么事都做不下去。
眼前浮动的都是韩露的笑颜。他的魂己经被韩露勾去了。
还不到下班时间，他就给韩露打电话。
"韩露呀，中午，我带你去看房子，行吗?
"谢谢吴厅长，好的。"
"那我在办公楼下等你。"
放下电话，他下了楼，叫司机把厅里最豪华的小轿车开过来。
"你今天中午休息。"他对司机说，"我有点事，自己开。你先走吧。回家休息一下，这段时间够累的。"
司机刚走，韩露就下来了。
他开了车门，让韩露坐在前边，自己跟着上了车，启动了车。
"吴厅长，不好意思，耽误您了。我们到哪儿看房子。"
"到人民街小区去看看。"他说。人民街小区的房屋都是商品房，很高档的，一套至少要40万左右。韩露当然不知道。她以为，吴厅长是带她去看单位上分给她的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