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倒不是她害怕那野兽,而是一分工钱一分活,她不想白干活。
“胡说,”潘阿苔太太道,“那虎很老了,它根本跳不上来。”
“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您的赏钱高了些,一千个卢比可不是小数目。”
每当潘阿苔太太给别人付钱时,露伊莎·梅冰总是以大姐姐式的保护姿态出现,当然付钱给她时,则又当别论。
老虎出现了。她们中断了谈话。
那只年迈的老虎一见到山羊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想休息片刻再向山羊进攻。
“快!快呀!”梅冰小姐兴奋地催促道,“要是老虎不碰山羊,我们就不必付山羊钱了。”
“呯”地一声响,只见那只黄色的大虫蹦到一边,滚了几下,无声无息地死了。不一会,村民们兴冲冲来到现场,一片欢呼声震天动地。他们的狂欢即刻在潘阿苔太太的心中激起了共鸣,科宋街的午餐会也仿佛近在眼前了。
这时,露伊莎·梅冰注意到:是山羊中了弹,快死了;而老虎身上却不见伤痕。目标打错了。老虎为枪声所惊,加以年老,死于心力衰竭。这一发现使潘阿苔太太很懊恼,可无论怎样,她是拥有这头死虎的。为了那一千卢比,村民们乐得为枪打大虫的故事添油加醋。而梅冰小姐呢,是花钱雇来的。于是,潘阿苔太太很愿意面对照相机,她的照片出现在英美所有的报纸上。至于路娜·平伯顿,足足好几个星期拒绝看报。她为虎爪胸针给潘阿苔太太所写的感谢信,堪称激情压抑的范文。午餐会自然谢绝参加,压抑是有限度的,否则就会酿成大祸。
虎皮由科宋街展览到庄园,供邻居们观赏。潘阿苔太太扮成牧神参加化妆舞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舞会过后,潘阿苔太太还处在兴奋之中。
“要是大家知道真实情况,那该多么有趣啊!”露伊莎·梅冰道。
“你想说什么?”潘阿苔太太立即质问道。
“你是怎样打中山羊,吓死老虎的?”梅冰小姐说着,尴尬地笑了笑。
“谁会相信你的鬼话?别太自信了。”潘阿苔太太脸色有点变了。
“路娜·平伯顿会相信的。”梅冰小姐说。潘阿苔太太脸色更加难看,白里泛青。
“你不会出卖我的。”她说。
“多金附近有座供度周末的别墅,我很想买下来,”梅冰小姐道,“六百八,便宜得很,只是我没这笔钱。”
露伊莎·梅冰如愿得到了那座小巧玲珑、花园种满虎皮百合的别墅。在夏日里,别墅更是景色宜人,着实叫朋友们赞叹一番。
“真了不起,露伊莎,怎么弄到手的?”他们都这样问。
此后,潘阿苔太太不再去争强打大猎物了。
“杂费太贵。”她对问她的朋友们说。
谢弗兰与普鲁士国王
——[法国]福楼拜
普鲁士国王跟谢弗兰开了一个玩笑——
送给他的盒子里没有封赏,只有一幅微型细密的驴头肖像画。
谢弗兰决定报复。
在一次宴会上,他将肖像画公之于众,
国王却说:“这是我的肖像不是驴头像。”
你从你的祖父那里听说过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吗?他是一个枯瘦驼背的男人,头发灰白,总是拄着一根白藤长手杖。他穿一套绿色服装,衣领从来不刷。这套衣服还是他征服波美拉尼亚时穿的,现在已经全都磨损,由于有一条长辫子一直拖到背后,这样便把衣裳弄得更脏。这个战场上的天才,看起来不只是致力于征服与作战,他不仅有时间给伏尔泰写信,他还常与朝臣开玩笑。
一天,他送给谢弗兰一个小盒子,同时亲切地说道:
“谢弗兰,我始终把你看作我忠诚的朋友,送这件小东西给你,表表我的心意。”
现在你最想知道的是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吧?我这就讲给你听。
这是一个黄檀木做的小盒子,上面镶嵌着黄金和宝石。
谢弗兰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把盒子打开,他既没有看见封他为将军的委任状,也没有看见银行的钞票、一枚勋章、一把好匕首、晋升贵族的诏书、掌玺大臣公署官员的任命书,甚至连一枚金币、一个戒指、一件普通的首饰、最微小的东西、最蹩脚的恭维话都没有。盒里放着的是一幅微型细密肖像画:鼻孔朝天,嘴巴张得很大,就像在大喊大叫,耳朵优雅地逼向颈脖,大眼睛呆滞地睁开着,这画得倒是惟妙惟肖。
这不折不扣地是一个驴子的完整肖像。
看到盒子里的礼物,谢弗兰彻底失望了。所有的幻想都烟消云散了。啊!那些雄心勃勃的幻想、希望和梦想,都在瞬间消散了!啊!多少宏伟抱负的幻想、希望和梦想,竟然在……一个驴头像面前变成了美丽的肥皂泡!
他于是思绪万千,不是想起驴子,而是想起那个人。
他想,国王不再信任他了,也不再说他的功绩了,抛弃了他这个出生入死的老战友,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潸然泪下。天啊!面对这个驴头,谢弗兰伤心的泪水流个不停。
哭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国王是想开开玩笑吧,他于是破涕为笑,由于面对一个驴头……人们怎能不大笑。后来,为了看得更清楚些,他把那肖像拿到窗户旁观看。多么可笑的驴头像啊!应该公诸于众。
最后,他决心进行报复。
几个月以后,在普鲁士国王举行的宴会上,到了吃餐后点心的时候,谢弗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那是上次装过驴头像的小盒,但这次它的盖子是敞开的。每位宾客都从盒子里取出一张细密肖像画,先仔细端详国王,然后把目光移向肖像画,说道:“是呀,半张开着的嘴巴仿佛在说话,这正是他;鼻孔很大,睁着大眼睛,这正是他……”
那小盒子终于传到伏尔泰手里,他以哲学家的身份,特别大声地对国王说道:
“啊!陛下,这幅肖像画得太逼真了!”
国王这才想起送给谢弗兰的礼物,认为这是故意报复。他愤怒得直跺脚,气得满脸通红,终于按捺不住,冲向那肖像画,看了一会,接着说道:
“是我弄错了,这是我的肖像,不是驴头像。”
然而,大家私下里都认为,国王的头跟驴子的头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因为连他自己都弄错了。
天堂的来客
——[法国]塞涅奥
一个自称是天堂来客的骗子,
骗走了老太婆的一百法郎。
老太婆的儿子回来后知道上了当,
于是骑马便追,可最后他的马也被骗子骗去了。
故事要从一个骗子说起,这天,骗子来到一户人家,见到只有一位老太婆,便请求让他进屋坐一会儿。
“你从哪里来,先生?”老太婆问。
“我从天堂来,现在正要回去。”骗子说。
老太婆信以为真,又问:“你从天堂来,一定见过我可怜的丈夫了。他十年前就去了那里,可从来没有一点消息,不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骗子说:“噢,我听说过你的丈夫。可惜他至今不能进天堂,因为他还没交一百法郎,只好在天堂的门外徘徊。”
老太婆听后哭了起来:“我可怜的丈夫啊!——先生,等我儿子回来,我们商量商量,就拜托你给我丈夫捎去一百法郎吧。”
骗子一听要等她儿子回来,于是便说自己急着要赶回去。又说:“假如你不快点把法郎交给我,那你的丈夫永远都进不了天堂的大门。”
听了这句话,老太婆有些慌了,赶紧说:“既然你忙着赶路,就请你马上把这一百法郎捎给他,快点让他进天堂。”
时间不长,老太婆的儿子回来了。他听妈妈谈起这件事,知道上了当,便说:“妈妈,可怜的妈妈,你真傻,怎么把钱交给陌生人呢?他往哪条路走的?让我去追。”老太婆急忙指路。老太婆的儿子挥鞭上马,奔驰而去。
骗子见有人追来,坐在路边假装休息。
老太婆的儿子问:“你没见过有人从这里经过吗?”
骗子说:“人?有个急急忙忙的人进了树林。”
老太婆的儿子看了看茂密的树林断定马匹进不去,便央求骗子:“您能帮忙照顾一下我的马吗?”
骗子回答:“当然,一定照顾好。”
老太婆的儿子跑进树林,骗子趁机骑马远走高飞……
过了好一阵,老太婆的儿子走出树林,发现马匹和骗子都不见了,知道上了当,只好灰溜溜地回家去。老太婆问他:“你追上那陌生人了吗?”
“追上了,为了让他尽快回到天堂去见爸爸,我把马也给他了。”
上帝与狗
——[法国]努埃尔
上帝用五天时间创造了一个无人世界,他想去休息,
但一只狗走了过来,它央求与上帝在一起生活,
上帝为了摆脱狗的纠缠,便不经心地为它创造了主人,
这就是人的由来。
无论什么有趣的工作,做久了都会失去兴趣,即使是最具有创造性的艺术工作也是如此,哪怕是最有耐力的人也会坚持不下去的,就连万能的上帝也不例外。
上帝花了五天的时间创造了天地、日夜、陆地、江海和动物。然后,他长长喘了一口气,说:“真是太累了,该休息一会儿了,活已经干完了。”
这时,狗走了过来,舔着上帝的手,摇着那条仍然僵硬的尾巴。上帝抚摸着它的头,问道:
“狗啊,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仁慈的主啊!我希望跟你一起生活在天堂里,哪怕是躺在你门前的草垫上,我也没有怨言。”
“不行啊!”上帝和蔼地说,“因为我还没有创造出小偷,所以狗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那你什么时候才创造小偷呢,我仁慈的主?”
“不会啦,我太累了,我已经五天没有休息了。狗啊,你听着,你是我最优秀的创造、我的杰作。我哪能奢求比狗更美、更聪慧的东西呢?而且,如果强迫耗尽灵感的艺术家继续创作,那会产生多么不堪想像的后果啊!那样的话,便极有可能创造出粗制滥造的东西。去吧,狗,安心地呆在凡世,你会体味到幸福的。”
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在凡世做些什么呢,我的主?”
“吃喝、睡觉、繁衍后代,这些还不够吗?”
狗更加伤心。
“那你还需要什么?”上帝问。
“我仁慈的主,您能与我一道住在凡世吗?”
“我的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绝不能住在凡世与你做伴。我的事还多着呢!你瞧,这天堂,这些天使们,这日月星辰,都得我照料,我根本没有空闲。”
狗很伤心地低下了头,转过身去,打算离开。突然,它又转过身来,对上帝说:
“仁慈的主啊,您能为我再造一位与你相貌相同的凡世的主人吗?”
“不能,不能!当然不能!”上帝很不耐烦地说。
狗缩成一团,趴在地上,以近于哭诉的声调恳求道:
“您可以的,我亲爱的仁慈的主啊,您就满足我的这个愿望吧!”
“绝对不行!”上帝说,“我该完成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而且我创造的东西不可能比你再优秀了。我有预感,如果再创造的话,那肯定会让我失望的。”
“亲爱的主啊,只要我有一位模样跟您一样的主人,他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他睡觉时,我趴在他床前,即使次品,我也乐于接受,况且这件次品出自您的手。”
狗的诚心打动了上帝,上帝便不辞辛苦地走进他的创作间。不一会儿工夫,人便产生了。
上帝的预感一点没错,人是一件粗制滥造的次品,可狗的心愿实现了,他为有了新主人而心满意足了。
聪明的法官
——[德国]黑贝尔
一个诚实的人捡到钱包之后归还失主,
失主却要赖掉曾允诺的酬金,
双方互不相让,来到法官面前。
聪明的法官最后宣判,拾金者带走钱包,
失主继续等拾金者。
在一个古老的东方国度里,有一个有钱的人不小心把缝在一个布包里的一大笔钱丢了。他贴出了一张失物启事,按照惯例答应给诚实的拾金者一笔酬劳,也就是说赏金为一百塔勒。不久,拾金不昧的人果然来了。
“我拾到了您的钱。大概错不了!请您这就收回自己的财产吧!”他带着诚实人所具有的爽朗愉快的表情说道。
此时丢钱人眉开眼笑,他为自己失而复得的钱而高兴。至于他是不是也诚实,您看了下面的文章就知道了。他一边数钱,一边赶紧盘算:怎样才能赖掉答应给拾金者的酬金——一百塔勒?
“朋友,”他数完钱后说,“这包里缝着八百塔勒,现在却只剩七百了。看来您一定是打开了包,把您那一百塔勒的酬劳给取走了。没关系,没关系,我感谢您。”
不过,事情并未到此结束。常言道:“诚实终不吃亏,奸刁反害自己。”对那位拾金不昧的人来说,倒不在乎得不得到一百塔勒,他重视的只是自己名誉的清白,因此他发誓,他没有拆开包,而且怎么拣到的,就怎么送来了。到后来,两人只好去见法官。可在法官面前,他们各执一词:一个说,他包里缝着八百塔勒;一个说,他从拾到的钱包中分文未取,压根儿就没有打开过钱包。在这种情况下,就给法官出了难题,然而,聪明的法官似乎看透了两人的心思。他先让双方都对自己说的话作一个肯定而庄严的保证,然后开始宣判:
“既然你丢了八百塔勒,而他却只拾得一个装着七百塔勒的钱包,那么,据此推之,后者所拾钱包就不是前者的钱包。因此,你,诚实的朋友,把你拾到的钱领回去好好保存起来,如果有人去认领,你再还给他吧。而这位先生呢,我则别无办法,只好请你耐心等待那个拾到你八百塔勒的人。”
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塞格林根的小理发师
——[德国]黑贝尔
一个凶悍的陌生人来到一家酒店,要求找刮脸的理发师。
理发师们慑于其威,都不敢为他刮脸,只有一个小理发师敢为其刮脸。
在刮脸完毕后小理发师不但安然无恙,还得了赏钱,
而那个陌生人却从此再也不敢恫吓理发师了。
给您一个小建议:千万别去试探上帝或引诱凡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就说去年秋天吧,一个军队里来的陌生人,走进了塞格林根的一家酒店里。他长着大胡子,模样怪里怪气,看上去很粗鲁的样子。他在要吃要喝之前,不客气地问老板:
“贵地难道连个能给我刮脸的理发匠都没有么?”
“有,当然有。”老板连忙去把理发铺的师傅给找来了。
陌生人便对理发师说:“给我修修面,可我的脸皮太敏感。要是你能不刮破我的脸皮,大爷我赏你四个克隆塔勒(一个克隆塔勒合四个半马克,即四百五十分尼)。可要是刮破了我的脸皮,大爷便一刀捅死你。你提防点吧!”
理发师傅早被吓坏了(因为看陌生大爷的样子并不是闹着玩儿,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确实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听完便溜之大吉,又派来了一个伙计。陌生大爷对伙计照样说了刚才那些话,伙计一听也逃之夭夭了。最后,把小徒弟派来了,这小家伙可能叫钱把眼睛给打花啦,心里想:这有什么,要是弄得好,没有刮伤他,四个克隆塔勒就到手了,能到市上买件新衣服,还外加一根放血器(过去德国的理发师也兼做外科小手术)。就算没弄好吧,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他一边想一边就动手刮起来。陌生人也静静呆着,全不知道自己正处在可怕的死亡危险之中。大胆的小徒弟呢,就跟在挣六个分尼和割一块火绒或者吸水纸什么似的不慌不忙地让剃刀在陌生人的脸上和鼻子周围游来荡去,根本不像为了挣四个克隆塔勒在干着一件性命攸关的事。终于,他干完了活,干净利落地给陌生人修完了脸,很侥幸,既未碰伤他的皮,也未刮出他的血,可是他仍然在心中祈祷,感谢上帝的保佑。
陌生人站起来,在镜子里把自己端详了一下,用毛巾擦干面孔,然后一边给小学徒四个克隆塔勒,一边说:
“小伙子,你给我修脸,心里不害怕吗?你的师傅和师兄可都被我吓得逃回去了。须知你只要刮破我一点儿皮,你就会没命的。”
小徒弟笑嘻嘻地谢过了客人给他的丰厚报酬,回答道:
“老爷,您根本捅不到我。只要您一哆嗦,就表明我已经把您的脸皮刮破了,那时我就会抢在您前头,用剃刀割断您的喉管,然后逃之夭夭。”
陌生人听了小徒弟的话,顿时面无人色,心中产生了极大的恐惧。他额外又赏了小伙子一个克隆塔勒,从此再也不敢对任何理发师讲:
“当心别刮破一点皮,否则一刀捅死你!”
长生药
——[日本]秋叶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