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尊敬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评价,具有传统道德的人是不可能接受它的。他们的自我牺牲和神秘主义信条都不可能使人达到心理健康或自我尊敬。这些信条是心理论和存在论的自我毁灭。维持自我生命和达到自我尊敬,要求人们完全运用理智,而道德传统却要求人们具有完全信赖于一种教条的信仰,而这种信仰是不具备感官事实和理性证据的。
一个人自己判断的标准只有两条,要么是理性,要么是他的感觉。所谓神秘主义者就是以自己的感觉为认识工具的人,在这种人的心目中感觉与知识的方程式等同。
为了达到所谓信仰的“德性”,自我牺牲的信条驱使人们放弃自我的观察和判断,过着无法使自己的生活感受成为他人知识一部分的非理智的生活,并使自己陷入假想之中。由此,人们必须压抑自己的批判性思维,并把它看成是罪恶的,人们必须限制由此不断产生的任何问题。
所有人类的知识和概念都是一个有等级秩序的结构。人类思维的基础和出发点是人的感官知觉。只有在这个基础上人们才能形成最初的概念,然后通过确认和整理更大范围内的新概念构造知识大厦。
老人
——[俄国]屠格涅夫
在百感交集的心灵深处,你往日可以理解的生活会重现在你的眼前,为你闪耀着光辉,发出自己的芬芳,依然饱孕着新绿和春天的明媚与力量。
黑暗、沉重的日子来到了……
你自己的疾病,亲人们的苦痛,老年的凄凉和悲哀……你所钟爱过的一切,你曾献身过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都消失和毁灭了。你走的是一条下坡路。
怎么办呢?悲伤?哀悼?你这样做对你自己,对别人都无所帮助。
在弯曲的正在枯萎的树上,叶子零落、稀疏了,但它还是一样翠绿。
那么,你感到憋闷时请追溯往事,回到自己的记忆中去吧。在那儿,深深地,深深地,在百感交集的心灵深处,你往日可以理解的生活会重现在你的眼前,为你闪耀着光辉,发出自己的芬芳,依然饱孕着新绿和春天的明媚与力量。
但你得小心……可不要朝前看啊,可怜的老人!
火光
——[俄国]柯罗连科
黑夜火光的特点是驱散黑暗,闪闪发亮,近在眼前,令人神往。
很久以前的一个漆黑的秋夜,我泛舟在西伯利亚一条阴森森的河道。船到一个转弯处,一星火光在前面黑漆漆的山峰下迅速地一闪。
火光又明又亮,好像就在眼前……
“好啦,谢天谢地!”我高兴地说,“马上就到过夜的地方啦?”
船夫扭头朝身后的火光望了一眼,又不以为然地划起桨来。
“远着呢?”
我不相信他的话,因为火光冲破浓浓的夜色,明明在那儿闪烁。不过船夫是对的,火光的确还远着呢。
这些黑夜的火光的特点是驱散黑暗,闪闪发亮,近在眼前,令人神往。乍一看,再划几下就到了……其实却遥不可及。
我们在漆黑如墨的河上又划了很久。一个个峡谷和悬崖迎面驶来,又向后退去,仿佛消失在茫茫的远方,而火光却依然停在前头,闪闪发亮,令人神往——依然是这么近,又依然是那么远……
现在,无论是这条被悬崖峭壁的阴影笼罩的漆黑的河流,还是那一星明亮的火光都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在这以前和在这以后曾有许多火光似乎近在咫尺,不只使我一人心驰神往。可是生活之河却仍然在那阴森森的两岸之间流淌着,而火光也依旧非常遥远。因此,必须加劲划桨……
然而,火光啊……毕竟……毕竟就在前头……
界限和希望
——[前苏联]邦达列夫
“最后的”——这也是一种界限,超越了这个界限必然会出现我们所不了解的一个新的开端——这就是新的大地、新的希望、新的篇章。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词,它具有某种忧郁的、离别的、不祥的意义,它完善地表达某种含义、某种状态、动作、欢悦、爱情,以及整个生命。
莫非这个词就是“最后的”?比如,最后的时刻;最后一个晚上;地球上最后一个居民;最后一次爱情;最后的一页。
看到这个词,就会使人感受到干燥和大风呼啸的秋日,使人想到山坡上金黄色的田野;小树林中白杨在秋风摇撼下的喧哗;路边微微抖动的红叶的细语;使人想到远处高岗上独处于旷野和落日寒晖中的那孤单得令人忧伤的破败教堂;暮秋时节,寒鸦在杂草丛生的屋顶上的哀鸣,堤边那寒冷的、淡蓝色的池塘上的阴暗景象……
这个词中蕴含的意义很深,有离别,有幻灭,有悄然远去的脚步,有夜间疼痛的叫喊,有陌生人在深渊中的失踪,有忽然得知自己末日临近、死期难逃的人的孤苦,有孑然独处、面对命运时极度的空虚,所有这些都是当人们产生“最后的”这种感觉时的一种感情,而这种感情与难舍难分的爱情之苦、与未能满足的功名欲望、与妒忌所产生的苦恼以及短暂的人生中一切其他的苦难都不可同日而语。
但与此同时“最后的”——这也是一种界限,超越了这个界限必然会出现我们所不了解的一个新的开端——这就是新的大地、新的希望、新的篇章。
论逆境
——[英国]培根
一切幸福都充满慰藉与希望,而一切逆境也都充满忧虑和烦恼,然而现实却绝非如此。
“一帆风顺固然令人羡慕,但逆水行舟则更令人钦佩。”这是塞涅卡效仿斯多葛派哲学讲出的一句名言。确实如此。如果说奇迹就是超乎寻常,那么它常常显现的则是在对逆境的征服中。塞涅卡还说过一句更深刻的格言:“真正的伟大,即在于以脆弱的凡人之躯而具有神性的不可战胜。”这是宛如诗句的妙语,意味深长。
在古代诗人们的神话中曾有这样的描写:当赫克里斯去解救盗火种给人类的英雄普罗米修斯的时候,他是坐着一个瓦罐漂渡重洋的。这个故事其实象征这样一个情景,人生犹如波涛翻滚的海洋,而每一个基督徒正以血肉之躯的孤舟横渡它。
面对幸运所需要的美德是节制,而面对逆境所需要的美德是坚韧,从道德修养方面讲后者比前者更为难能。所以《圣经》之《旧约》把顺境看作神的赐福,而《新约》则把逆境看作神的恩惠。因为上帝正是在逆境中才会给人以更深的恩惠和更直接的启示。
在《旧约》诗篇中大卫的竖琴美妙乐音中,你所听到的那并非仅是颂歌还伴随有同样多的苦难哀音,而圣灵对约伯所受苦难的记载远比对所罗门财富的刻画要更动人。
一切幸福都充满慰藉与希望,而一切逆境也都充满忧虑和烦恼,然而现实却绝非如此。
以暗淡的背景衬托明丽图案的刺绣才是最美好的,而绝不是以暗淡的花朵镶嵌于明丽的背景上。让我们从这种美景中去汲取启示吧!
正如恶劣的品质会在幸福而无节制中被显露一样,最美好的品质即使在逆境中也会放出灿烂的光辉。
心灵的气质
——[英国]休谟
品德善良是最幸福的心灵气质。
如果一个人能够深切地了解荣誉和美德的意义,而且情欲适中,他的举止就总能合乎道德规范。即使他不小心违背了这些规范,回头也很容易。反之,如果一个人生来就在心灵结构上别扭乖张,或生性冥顽不化,对美德和人性无动于衷,麻木不仁,对他人没有同情心,也不想得到人家的评价和赞扬,这样的人必定是完全不可救药的,哲学也会对他束手无策的。这种人只会满足于卑贱的色欲,沉溺在恶劣的情欲之中;他不会忏悔和抑制自己的罪恶倾向;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有一个较好的品质,也没有产生这一意识的必要。
对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怎么同他说话,也不知道是否存着改造他的道理。
品德善良是最幸福的心灵气质。也就是说,它能引导我们行动和工作,使我们在同别人交际时通情达理,在遭受命运打击时有钢铁般的意志,使各种感情趋于适中,使我们自己心安理得,把社会和交际的愉快看得高于感官的愉快。
言至于此,即使最粗心大意的人也肯定明白了,并非心灵的所有气质都同样有利于得到幸福,某种情欲或脾气也许是非常可爱的,而另一种也许是很让人讨厌的。的确,生活状况的全部区别不在于物质而是依赖于心灵。任何一件事,就它本身来说都无所谓哪个更能使人幸福。好和坏,包括自然和道德,都完全是相对于人的感受和情感而言的。那么只要人们能改变自己的感情,没有人会永远不幸。
活着的死亡
——[英国]劳伦斯
如果一个人能够理解活着的死亡,那么,他就是一个处在创造核心中的人。
世界上有很多活着的人其实都已经死了,生活对他们来说已没有鲜花盛开这类事了。他们像腐生植物一样,生活在旧时死亡的躯体中。他们是寄生虫,生活在旧时衰落的国家里。而另外一些其他人只不过是一些杂质、混杂物罢了。
这些日子里,有不少人靠死的冲动来到这个世界里,结果发现死的冲动并不足以带领他们进入绝对。他们达到了物理生命的成熟期,然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他们没有力量进一步走向黑暗。他们先天不足,出生后也只是随波逐流,根本不可能有第二次死亡。在他们还没有死亡之前,他们就已经筋疲力尽。因为随波逐流的洪水,是腐败、分解的洪水,所以他们的生命内部开始缓慢地腐烂。但他们仍处于这种洪水中,以至于他们变成那些大大的、不会开花的卷心菜。他们获得了叶子的葱郁和脂肪,然后他们内部发生了变化。由于缺乏有效的创造的冲动,他们陷入了严重的肥胖。就像我们的家畜、羊和猪一样,它们为生命而欢快地跳跃,仿佛它们将要达到纯粹的境地。然而,它们最终没有到达那种纯粹的境地。它们变肥了,它们生存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使自己变肥、变肥、再变肥。它们只在最初的时刻生存过那么一会儿,然后它们便无所事事,等待我们来吃掉它们。
有不少人,特别是生活在所谓衰败时期的那些人就是如同它们。他们有嘴有胃,有他们自己的可憎的意志。是的,他们同样有多产多育的子宫,并由此带来日益增加的机能不全。但是,他们没有勇气面对真正的死亡,他们缺少创造生命的冲动。他们就像田野里的羊群,用鼻子在地上嗅着,期待着能多吃一点。
就是这些人,他们无法理解生,更别说理解死。但他们却会机械地哀声哭诉生命和正义,这也许是他们挽回形象的唯一方式。在他们眼里,虚无是狡猾的暴政。他们根本不理解什么叫活着的死亡,因为死亡已经将他们包围。如果一个人能够理解活着的死亡,那么,他就是一个处在创造核心中的人。
创造的核心包含死亡,但活着的死亡却是被包围的。让死人去埋葬他们的尸体吧。让活着的死人去照顾死去的人吧。创造又与他们何干?
活死人的正义是一种可恶的虚无,他们犹如草地上的羊群,吃了又吃,只是为了增大这种活着的虚无。这些人是如此之多,他们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他们好像是一群吸血鬼似的,榨尽了我们的生命之血。多亏有了老虎和屠夫,这使我们得以摆脱这些贪婪而具有否定力量的羊群的可怕暴政。
青年的成长
——[英国]罗素
尽管我们听到的那些天才都是在战胜重重困难之后才获得成功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许多天才不是在青年时期夭折消失的。
一个年轻人在选择自己的工作时,如果发现自己是那种与周围环境不相适应的人,只要有可能就应该努力选择一种能给他们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提供机会的工作,哪怕这种选择会给自己的收入带来很大的损失。但可悲的是他们很少意识到这样做是可行的,因为他们对世界的了解非常偏狭,并且极易想象,他们在这里已经习惯了的这种偏见,全世界到处都有。在这方面年轻人应当向老年人多多求教,因为他们有着丰富的阅历。
在如今这个心理分析的时代,任何一个年轻人,他之所以与他的环境不相谐调,是因为某种程度的心理紊乱。我认为这完全是错误的,例如,有个相信达尔文的年轻人,他的父母认为进化论是邪恶的,在这种情况下使他失去父母同情的唯一原因只是知识问题。不错,一个人与环境不相和谐一致是不幸的,但是这种不幸并不一定值得花一切代价去加以避免。尤其是当这一环境充满了愚昧、偏见和残忍时,它的不和谐反而是一种优点。上述情况在某种程度上都会在几乎所有的环境中产生。伽利略和开普勒有过“危险的思想”,我们时代最有才华的人也是如此。以为社会意识应该变得如此强大,如此发展,以至于使得那些叛逆者对由他们的思想所激怒的社会普遍敌视态度表示恐惧是不可取的。这还不如找到一些方法,使这种敌视态度尽可能得到减弱,并在最大程度上失去其影响。
目前,这一问题主要存在于青年人那儿。如果一个人处在合适的职业和环境中,社会的迫害很可能不会降临到他身上。但是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在他的优点还没有经过考验的时候,他往往处于那些无知者的掌握中。这些无知者自以为能够对那些一无所知的事情做出判断,但是,当他们知道一个年轻的小子竟然比自己这些阅历广泛、经验丰富的人懂的还要多时,不禁怒从心起。因此,许多年轻人在摆脱了这些无知者的独断专横之后,往往经过长期的艰苦抗争和精神压抑,这时他们会感到痛苦失望,精神大受挫折。有这样一种颇为轻松的说法“似乎天才注定会成功”,根据这种观点,外界环境对年轻人的能力的迫害仿佛不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但是竭尽全力也不能找出接受这种说法的理由。
这正如那种说杀人者必露马脚的观点一样,我们知道的所有杀人者都是已经被发现了的。但是谁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杀人者没有被人发现?同样,尽管我们听到的那些天才都是在战胜重重困难之后才获得成功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许多天才不是在青年时期夭折消失的。
致亨利·纳西
——[英国]夏洛蒂·勃朗特
靠诚实的劳动挣得的面包比不劳而获的面包更香甜;而相亲相爱和家庭和睦乃是无价之宝。
一
1839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