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景不长,就在黄子山十五岁,黄子厚才十二岁那年,黄永泰突然辞官不作了,原因是黄永泰是个直性子的厚道人,最看不惯官场的勾心斗角,这些个官员尔虞我诈,平日里争权夺利,见了好处就上,见风险就让,一个个鬼头蛤蟆脸的,比泥鳅还滑三倍。黄永泰对此深恶痛绝,不愿与他们为伍。但官场就是这样,你进了这个圈子,就得按圈子的潜规则办事,否则你就会被扫地出门,何况黄永泰又是个小官呢?因此黄永泰处处受排挤,一气之下,他以体弱多病为由递上辞呈,很快就被批下来了。黄永泰回到家里,就打算把两个孩子好好培养培养。
这时,八岁的小赵明跟着他爹赵安也来到黄家作活营生,就在赵明十岁那年,赵明的爹赵安得了一场大病,不但在黄家干不了活,还欠下一屁股债务。黄永泰是个心直性耿为人善良的人,他可怜他忠实的仆人赵安,不但把他的孩子赵明帮他带着,还为他请来郎中为赵安治病,把赵安感动得老泪纵横,当着黄永泰的面,赵安让儿子给主人跪下谢恩喊干爹。可是后来,赵安的病越来越来重,直到郎中摇头,暗示这已经无药可治了。这一天,黄永泰带着黄子山和黄子厚又来看望赵安,赵安瘦得皮包着骨头,往日高大魁梧的赵安现在成了一团瘦小的干柴骨了,躺在床上黄永泰几乎都不敢认了。可今天,赵安格外精神,把小赵明也给叫来了。赵安让赵明给主人跪下,自己也要挣扎着起来给黄永泰行跪拜大礼,被黄永泰拦住了。
赵安哭着说,我们祖上是积了德了,这辈子让我遇到这么好的主人,可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恐怕不能再伺候您和两位少爷了。我这孩子赵明虽然小,但很勤快,就让他代我伺候老少主人吧,如果有来世,我们父子愿意做牛做马服侍您。说完,赵安两眼一翻,与世长辞了。
小赵明哭得死去活来,黄永泰也很伤心,家里出钱出人,张罗着为赵安办了丧事,还清了他家的债务,并收留了干儿子小赵明。赵明虽然只有十岁,但很聪明懂事,他知道黄永泰是他家的大恩人,从此以后在黄家更加勤快,不但黄永泰喜欢这孩子,就连黄子山和黄子厚两位少主人也很喜欢他。
黄永泰本打算在家乡安度余生,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官职没了,那些个权贵恶霸谁也不再抬举他了,黄永泰在村子里就成了潜滩之龙了,经常受到恶霸地主的欺负,没几年老头也病了。就在黄子山十九岁那年,他爹黄永泰一命呜呼。哥俩和他们最要好的奴仆小赵明披麻带孝为老人办了丧事。
从此,十九岁的黄子山就挑起了黄家大院的重担,但家庭状况每况愈下。为了生计,他和十六岁的黄子厚收了几个徒弟,保镖,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讨债,看场子,有时候还出跑江湖卖艺等等,就靠这个养家糊口。
又过了几年,高垞子村也不知从哪里跑来一股土匪,经常来这几个村庄打家劫舍,抢难霸女,什么坏事都干。官府腐败,长年战乱,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剿匪,闹得几个村庄人心惶惶。黄子山哥俩一商议,就联合附近村庄的大户人家成立了连庄会,黄子山任会长,黄子厚为副会长,由这些地主富户出钱出资养着这些人,保护附近几村庄的安全。刚开始这个连庄会只有十多年轻人,武器除了两个汉阳造外,就是大刀、长矛等,但黄子山和黄子厚为人仗义,胆大敢干,而且学过武术,手底下有两下子。这股土匪又来村里捣乱时,被黄氏弟兄带人出奇兵一顿大刀给打跑了,死伤了几名土匪,还得了两把手枪。从此连庄会威名大振,被保护的村子也多达十几个,黄子山手下弟兄很快发展到一百多名,田凯就是这时加入连庄会的。
刚满十八岁的赵明个头也蹿起来了,长得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精明强干,脑子管用,账头很清,字还写得好,黄氏弟兄很赏识他。手底下正好缺少个文案,黄子山知道他有学问就让赵明临时担起来了。
文案当然就是耍笔杆的,写写画画,管管账目。赵明自小在黄家长大,并没念过书,他的才学是从哪来的呢?这就得说这孩子从小聪明好学。黄氏兄弟从小爱好练武,对念书识字不感兴趣,因此这哥俩文化学得不怎么样。古往今来,老师都很喜欢勤奋好学的学生,一看这赵明聪明好学,也不吝施教,就这样,小赵明在侍候这哥俩读书时跟这位教书先生学了不少,今天可就用上了。别看赵明小小年纪,写得一手清秀漂亮的小楷,把账目管得井井有条。而且赵明为人热心肠,谁求他写个信,写个对联,写个状纸什么的,他一点架子都没有,慨然应允,因此连庄会的弟兄对他都刮目相看,格外尊重。
在他们保护的村庄之中,有这么一户地主姓苏,叫苏万全,因一只眼有眼疾,外人给他送了个外号叫苏大眼皮,他来连庄会办了几回事,很赏赵明的才学。一次他把赵明请到自己家里,要求他为自己在外地的儿子写一封书信。赵明也不推辞,跟黄子山打过招呼后就来到苏地主家里。仆人笔墨纸砚侍候以后,按苏地主的意思,赵明刷刷点点,不到一个时辰,信就写好了,又当面给苏地主念了一遍,苏地主很满意,让家人取来一两银子要赏赵明。赵明说什么也不收,苏地主一看人家执意不收,很过意不去,就让自己的宝贝女儿陪着,请赵明在他家吃了顿饭。赵明推拖不过,也就答应了。
苏大眼皮的女儿兰兰今年也是十八岁,长得跟仙女儿似的,举止端庄,落落大方,赵明给她哥写信念信,她都在场,很赞赏赵明的才学。再一看这小伙子长得细皮嫩肉的,高高的个头儿,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年轻有为,还不爱财,世上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人去,就动了爱慕之情。心说,我家有钱有世,要能找这个么男人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因此,姑娘在饭桌上不由得就多看了赵明几眼,正好被赵明发现。赵明何等聪明,又正值青春年少,一看姑娘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他心里也有几分动心,脸也红了。但这种念想只是一闪,很快就打消了。因为赵明知道自己只是个奴仆,不要说家徒四壁,连个家都没有,就是被老黄家收养着才能活到现在,对这么有钱的苏地主的女儿,还这么漂亮,赵明根本不敢奢求。因此,他低着头,跟苏地主父女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草草地吃完饭就走了。
但他走了,兰兰姑娘可记挂着,有事没事总找借口往连庄会跑,目的就是靠近赵明。接触次数多了,一来二去的,两个年轻人都有了那份心思,私下里就订了终身。黄氏弟兄和田凯还有会内的弟兄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也替赵明高兴。
兰兰的娘死得早,苏大眼皮又给她找了个后娘,娘俩根本就合不来,但苏大眼皮太喜欢这姑娘了,在家里可以说是娇惯成性。封建年代讲究男女收授不亲,苏大眼皮一看,这么大个姑娘老往连庄会跑,这成何体统,就说了女儿几句。兰兰当着爹爹的面就把她和赵明这事说了,苏大眼皮一听,暴跳如雷,父女俩就吵开了,最后苏大眼皮把兰兰给关起来了,一日三餐有人送吃送喝,没有他的话,兰兰连家门也出不去。
一连几日见到不兰兰,赵明也是无精打采的,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黄子山看出来了,问赵明:“兄弟,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找个郎中给你看一下?”
“谢谢大哥,我没病……”
“没病怎么这样?哦……我知道原因在哪了。哎,对了,这几日怎么没见着兰兰姑娘?我看你们俩挺般配的,兰兰姑娘人不错,对你好像也有点儿意思。这样吧,你们俩都不小了,我去找苏老伯商量一下,把你们俩的事办了就得了。”
为了帮助兄弟赵明成其好事,黄子山要到苏地主家里提亲,没成想却惹出一场杀身大祸。
原来,这苏大眼皮是个见钱眼开见利忘义之人。开始时,他女儿兰兰和连庄会的赵明交往,他也知道。心说,这小伙子年轻有为,长得一表人才,又有学问,将来肯定有前途,因此,对女儿兰兰经常出门往连庄会跑他也不管不问,全当不知。
但没过多久,他们村北不到二十里地的镇上来了一个媒人,说要给他女儿兰兰保媒,男方是镇商会会长的二少爷,这次媒人还带来了一份厚厚的彩礼。苏大眼皮一听就动心了,跟女儿兰兰也没商议,就把这门亲事满口应承下来。心说不管怎么说,赵明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再有才能有多大出息?如今连个家都没有,有学问也不能当饭吃,连庄会算个什么呢?只是个临时的民间组织,官府一声令下他们就得解散,赵明就得失业甚至沿街讨饭,那我女儿能给他吗?再看人家商会会长的二少爷,家称人职,我女儿要是跟他结亲,那我腰板就更硬了。媒人一看苏大眼皮答应得很痛快,就高高兴兴地把彩礼放下走了。
这事得和女儿说呀,因此这一天,等兰兰从连庄会回来,苏大眼皮把她叫到屋内,当着她后娘的面把这事说了。
可兰兰一听,把凤眼一瞪,断然拒绝,无论苏大眼皮和她娘怎么劝,兰兰就是不同意。兰兰说得明白,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就是连庄会的赵明,我们已经订了亲了。
苏大眼皮一听这话不由得火冒三丈,过来就给兰兰一个嘴吧:“丫头啊,我真是把你给娇惯坏了,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要嫁给那个穷小子?这么大的事你就自己作主了?你跟你娘和我商量了吗?”
“爹,我就打算今天来和你商量的,可还没等我开口你就要把我嫁给商会会长的二少爷,谁不知道那是个花花公子,他有几房老婆你清楚吗?我不嫁!”兰兰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