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全折腾了半晚上没抓到恶贼李义,刚进家门吴家三口就从屋里出来了,赵美凤还呜呜直哭。还没等董全说话,吴登珂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好小子,你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说着仰面一拳正打在董全的脸上。
董全“扑通”一声被打得坐在地上,捂着发烫的脸惊问:“哥,这,怎么了?……”董全跟他爹一样也是火爆的脾气,一怪起来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心说为了这个家、为了你我舍死忘生,尽管没抓着贼人,但你也不能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呀,董全不由得瞪起了眼睛。
“……谁是你哥?你干的好事,还装糊涂!……看我不打死你!”说着从旁边抓起一把铁锹抡起来就要下手。
“住手!登珂……”吴老汉过来拦住了儿子。
“爹,到现在你还护着他。这,都怪你!”吴登珂从来没这么急眼过。这时赵美凤一头扑在吴登珂怀里,哭得更厉害了,双肩直抖,吴登珂气得拿着铁锹直哼哼。
“小全呢,你?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哇!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呢?她毕竟是你嫂子……我们也不难为你了,你……走吧!……”说着吴老汉很难过地把脸转过去了。刚才老头儿还气鼓鼓的,非要把董全如之何,等董全到了他眼前,吴老汉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董全一看这阵势心中顿时明白了八九,这定是赵美凤在里面兴风作浪,前段时间他勾引我不成,今天偷汉子又被我堵上了,她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太恶毒了,但是现在吴老汉一家已经被她蒙蔽了,特别是吴登珂,你看他那浑样子,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我呀,毕竟他们是一家人呢,我算什么?干脆我走得了,我的深仇大恨至今还没报呢,这是你们家的事,既然我出力不讨好,你们爱怎么的怎么的吧,我这就回新口村找孙大炮报杀父之仇辱娘之恨去。想到这里,董全爬起来来到吴老汉近前,双膝跪倒给吴老汉磕了三个响头:“爹,您老多保重,我走了……”说完眼中含泪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孙家堡子。
看着媳妇委曲得那个样子,吴登珂急得直跺脚,“爹,你?……就这么让这小子走了?太便宜他了……”
“登珂呀,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难道真要把他打死或打残吗?……小全是个苦命的孩子,平时没少出力,教训他一顿把他赶出家门这就够瞧的了。我们不能得理不饶人,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呀,但愿他这次能够学好……”老头颤颤巍巍地还抹了几点伤心的眼泪。
“爹,你就是太善良了,什么事都替别人着想。他虽然没少干活,我们一家人也没亏待他!可结果呢?他做那事时想过我们谁?……”吴登珂仍然余怒未消。
“登珂,爹说得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反正他也没得成……”赵美凤一看吴家父子一点也没怀疑自己,董全挨了打还被赶出了家门,目的基本上达到了。眼下要整死董全是不可能的,老头已经把他放走了,董全只要不在这个家,自己就是安全的。自己的苦肉离间计算是成功了,危险算是解除了,想到这里心里暗自高兴的她又在这里充起了好人。
“快,都回屋睡觉去!以后这事别在提了啊,被外人知道了多丢人呢!……”吴老汉对二人说了声往后院走了,吴登珂二人也进了自己的房中。
董全气乎乎地离开了吴家,凭着一年前的记忆他往回走。还好,今晚有月亮陪伴他,这个大冰盘高高地挂在天空中,将四周的黑暗驱成清灰色。偶尔一阵轻风吹来,还夹裹着草虫的鸣叫声像游丝一样,若隐若现,除此之外就是寂静。第二次单独走夜路的他已经不知道害怕是何物了,他迈开大步一直往前走。天亮时,来到一个村庄,一打听有人告诉他这是凤凰庄。
董全虽然没来过,但他太知道这个地方了,心说我已经走出三十余里了。凤凰庄是个大集市,在孙家堡子西南方向,凤凰庄往西往南都是平原,而往东往北就是大山和丘陵,听干爹说,这里庄大人多,鱼龙混杂,还曾经有土匪出没。从闫寨镇和凤凰中间穿过到新口村距离才近呢,我怎么走偏了方向来到了这里?
他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的墙上围了几个人像是在看告示,董全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一张招工的广告。董全没上过学,只跟吴登珂学过一点儿,他只能认得几个常见字,往这张黄纸上一看到处都是拦路虎。刚好有人还边看边念还边议论:“……周财主家的林厂用人……”
“吃住全包……每月还给一块大洋……上哪找这好事去,走,走,报名去……”
董全一听不由得眼前一亮,心说这活的确不错,一块大洋就是一两银子,我不如先干几个月挣几块大洋,攒个路费说不定还能有个积蓄。这地方离老家新口还远着呢,现在我身无分文,别说去找孙大炮报仇,温饱问题不解决我回家都困难。不就是出些力吗,那有什么呢,我最不怕的就是出力干活。想到这里,董全就跟在那几个人身后也想去报个名。
离开了凤凰庄往东走了半里多地,董全来到片一大林地旁,周围是用半人多高的栅栏围成一个大圈。再往四周看是高低起伏的丘陵,把这里包围了起来,像个小盆地一样。里面搭着大小不一的帐篷,人来人往的,有的伐木有的搬运,还有几口大牲口帮着拉大车,忙的不亦乐乎。
栅栏门右边有一间小木屋,门锁着,四周用一些小板圈成一个小院子,里面养着一只大黄狗,脖上拴着铁链子。一看见有生人来了,这东西连蹦带跳地冲董全几个一阵狂叫,有人喝斥几声后它才老实了。
栅栏门左边放着一张木桌,旁边坐着两个稍微上点儿年纪的人,拿着笔墨纸砚。其中一个还戴着眼镜,有人过来报名时他们负责登记。董全留了个心眼儿报了他后爹的姓,负责记录的两个人一看,“章全,才十七岁?”就一皱眉,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一阵:“……这可是重力气活儿,你行吗?”
“大叔,我行的,我什么苦活累活都能干!”说着董全还挽了挽袖子让人家看看他的胳膊,那意思是说你看我胳膊粗壮很有力气的。
“体格是不错,个头也不低,但不满十八岁,非成年,工钱减半!干不干?”其中一个人问董全。
董全心说,凭什么?我虽然年纪小了点儿,但我也不少干呢,都干一样的活出一样的力,为什么要比别人少拿一半?但又一想,一个月半块大洋也行,先有个落脚地填饱肚子再说,总比沿街乞讨路宿街头强吧。想到这里,董全便慨然应允,不料想,这次却引来了一场杀身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