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仍然没有要停的意思,虽然雪花小了,可变得更稠密了,风也越来越紧了。一阵风卷起零碎的雪花不时地摔打黄氏的脸上,身上,像刀割一样,可她却毫无知觉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一直到了晚上掌灯时分,仍然不见儿子董全。这下,黄氏更加坐卧不宁了,晚饭她也没做,这时章铁将进来了。
“他爹,全儿都出去一整天了,我们去找找他吧!”黄氏怯生生地说。
“找他?这冰天雪地的,上哪儿找去!甭管他,冷了饿了他自己就回来了,以后我们坚决不能这样惯他!……这么晚了你也不做饭,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章铁将说着又要发火。
胆小怕事的黄氏无奈,两眼含泪又把晚饭给做好了,摆在桌子上,把饭菜盛好。章铁将父子坐下来就吃,刚吃了一口,章军一口就吐地上了:“这是什么菜呀,这么咸?”然后他又夹了一口另一个碗里的菜,照样也吐了,“这又这么淡,不吃了!”说着“啪”的一声将筷子往桌子上一甩,站起身来走了。
这下章铁将呼的一声就站起来了,用手指着黄氏的鼻子吼道:“这大过年的,你做的什么饭!馍也不冷不热的……你给谁甩脸子!不想在这个家,你也给我滚!”
黄氏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一声没吭就出了家门。
天早已晚了。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只有那不识人间冷暖的寒风还时不时地呼啸一阵,把高处的雪花吹得四散奔逃。借着雪光黄氏基本上能看清楚她身边周围几丈远的地方,她不是赌气出走,她没有这个胆量,尤其是在这种雪夜里,她一个弱女子能赌气到哪里?倘若再遇到坏人或者是野兽怎么办?胆小的人总是想得很多……
黄氏要寻找儿子,尽管她很害怕。她已经失去了丈夫,现在不能再失去儿子了。天再晚,路再滑,心再怕,她也要找下去……马岭村她找便了,新口村她也找便了,可是她找到是一个又一个的失望……半夜了,黄氏拖着疲惫的身躯又回到家中。
东屋的章军早已睡了,只有堂屋还亮着昏黄如豆的油灯。章铁将和衣躺在床上,听见黄氏进来,他翻身坐了起来。“孩儿他娘,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给你热了一些,快吃吧!……今天这事也怪我太暴躁了。你别急,明天全儿再不回来的话我们全家都出去找!”章铁将终于说出了几句人话,善良的黄氏勉强吃了两口说:“……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全儿能上哪呢?万一他要是迷路了,不是冻死也是被野兽拉去……”说着黄氏把碗筷放下又伤心地哭了起来了。
章铁将把门关上,过来从身后拥住她说:“别太担心了,全儿都十几岁了,又不缺心眼,能让自己冻饿而死?说不定他去找什么亲戚和朋友去了,凡事往宽处想……”见黄氏没有反应,章铁将把黄氏搂得更紧了,嘴不停地在她脸上亲吻起来……很快,他把黄氏抱到床上,要替她宽衣解带。
黄氏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和勇气,一下子把他推到一边,“……找不到全儿,你,别碰我!”一向温柔如绵羊的黄氏对这个男人起了反感,再说现在的她哪有这种心情?
章铁将一看,不由得火往上撞,“给脸不要脸了是吧,我花钱把你娶到家里,供你吃喝穿戴,是让你来给我脸色看的吗?今天由不得你!”说着,像一头兽性发作的野驴一样向黄氏扑来。
章铁将要和黄氏亲热,但此时的黄氏一点儿心情也没有。要在往常,她无论如何都会尽到做妻子责任的,可今天她对章铁将充满了反感,一把把他给推开了。章铁将不由得火往上撞,像一头兽性发作的野驴一样,粗暴地把黄氏压在身下。
今天的黄氏真急了,也不说话,在下面狠劲儿地挣扎着。此时的章铁将就用开强了,仗自己五大三粗,很快便将两个人的衣服扒光,不顾一切地压了上去。尽管黄氏拼命挣扎,但终因力量悬殊,不一会儿就守不住阵地了……事后,黄氏哭得更痛心了。章铁将这会儿连花言巧语也没有了,一翻身沉沉睡去,不大会儿,鼾声如雷。只有黄氏,此时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她恨章铁将,更思念儿子董全,无论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一直到天亮。这一夜真正陪伴她的,除了自己的窜窜眼泪外,就是窗户的落雪和偶尔扬起的阵阵寒风……
草草地吃过饭后,章铁将话复前言,他和黄氏各人到各那边的亲戚朋友家中寻找,让章军往北到十二里外的仁和镇去找。安排好后,夫妻二人就出发了,可章军呢躺在被窝里还没起来呢。一直到半晌午了,这小子才爬起来,他爹娘给他留的饭他一口也没吃,揣上一些银子就出发了。
刚刚十五岁的章军人小鬼大,身材体格跟成年人一样,他腰里还藏了一把锋利的短刀。章军心说去找董全?我吃饱撑的!他爱上哪上哪,爱死死爱活活,关我什么事儿!你们俩谁爱找谁找,反正我是不找。那天卖刀和农具得了十两银子我还没怎么花呢,今天我再到镇上潇洒一天也花不完。顺便把身上这把刀也卖了,我爹的手艺真好,打制的刀具不说切金断玉,也能吹毛利刃,准能卖好价钱。哎呀,有钱是真好,就连过年也是这么不一样。今天都大年初十了,镇上的各种买卖铺户都开张了,热闹得很……
临近中午了,章军来到了仁和镇。尽管刚落了一场雪,但勤劳的人们早已把它堆到阴暗荒凉的角落里去了,大街上张灯结彩的,是很热闹。但仔细一看,热闹的都是一些买卖铺户和少数有钱人家的公子公主大佬阔少,少吃没穿的穷人在这里是没有舞台的,迫不得已了到街上转悠转悠,至多算是商家富户的点缀而已。
章军来到大街上东瞅瞅,西看看,从这家商铺转到那家商铺,突然他看到一家大酒馆……贾家老店,肚中不由得咕噜起来。章军一想,可不是嘛,这都该吃中午饭了,自己早饭还没着落,难怪肚子提意见。走,先吃一顿解解馋再说,大过年的,说什么自己也不能亏待自己。
他自己要了一个雅间,小二热情相迎,不一会儿两荤两素四个菜冒着热气就端上来了,还要了一壶酒。他本不会喝酒,但看到别人喝得挺带劲儿,因此他今天也要享受享受。这一桌算不上多么丰盛,但在那年头,请四个人吃这一桌都显得慷慨大方。
没人陪他,他就自已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咚”整了一大口,好悬没把这小子呛死,差点儿吐了。他赶紧连着吃了八口菜后,这口中才恢复了原味儿。气得他“啪”地一拍桌子,小二听见后赶紧过来了:“哟,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这是什么酒,怎么又苦又辣?”说着章军嘴咧得像吃了个苦瓜一样。
“……这,不辣还叫白酒?要不,您喝茶得了……”小二心中暗笑,这是哪来的傻瓜二百五呀,不会喝酒你不要不就得了,别人想喝喝不到,你不会喝却在这里糟蹋……
还没等章军再说话,布帘一挑进来一老少两个人。老的能有六十多岁,手里拿着个单弦;小的也有十七八岁,是个女孩子,柳眉,凤目,红唇,皮肤细嫩,长得很标致,一条条独辩在身后甩来甩去,一身葱心绿的演艺服饰穿在身上很是得体,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索。
别看章军才十五岁,对男女之事他早已熟稔于心,而且还很渴望,这也可能是他发育成熟较早的原因吧。再加上刚才一大口烈酒下肚,这会儿也感觉气血上涌,浑身躁热,一看见进来这么漂亮的姑娘,章军眼都直了。
小姑娘落落大方,来到他近前施了个礼后,见章军不说话,这一老一少连拉带唱就忙活上了。章军也不懂得欣赏,只知道盯着姑娘骄傲敏感部位傻看傻笑,看得姑娘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好不容易唱完了,但二人却站着不走像在等什么。小二赶紧小声提醒章军:“这位客官,人家唱完要走了,你倒是赶紧给钱呢!”
“什么,这也得给钱?”
“废话,最少二十个铜钱,想多给些小费也可以,那就随你心意了……”
这时,那个漂亮的姑娘充他一笑,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一样,娇艳迷人。借着酒劲儿,章军不由得一阵神魂颠倒的,一下子把身的八两银子全掏给了姑娘。八两银子,当时相当于一个壮年劳力辛辛苦苦干一年的工钱。
姑娘大喜过望,跪在地上就给章军磕头:“多谢公子爷打赏,多谢公子爷打赏!你要是愿意,我们给你唱到天黑都行!”
“不用,不用!……”章军的意思是你别再给我唱那玩意儿了,我也不懂呀,“你干脆过来陪我喝两盅得了……”
“这……好吧,我今天破例一回。”说着,姑娘莞尔一笑,很大大方地坐在了章军的对面,那个老人在一边垂手侍立,小二也没走。再看那姑娘很大方地端起酒壶给章军满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端起来“请!”,便一饮而尽,像喝凉水一样。
章军一看,就是毒药我也得喝呀。他想装英雄,端起来一仰脖也倒进了口中,仍然是那么地苦辣难耐,又呲牙又瞪眼的,然后又连吃了几大口菜。这时姑娘笑着又给两个人倒满了酒,举杯在手说:“再谢公子爷打赏,谢谢您赏酒!”又是一饮而尽。章军心说我难道真不如个姑娘?说什么也不能当孬种!强迫自己又喝干了一杯。
就见那个姑娘微笑着站起来了,双手一抱拳,“公子爷您慢用,小女子柳如春还得招呼别的客人,祝您行大运、发大财!再见!”说完转身和那个老者出了雅间。
章军这时感觉有点头重脚轻的,心说,柳姑娘别走哇,你要是能一辈子陪着我那该多好!看着姑娘真走了,他也不管旁边的小二了,站起来晕晕乎乎也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