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松劲儿,董全才觉得左胳膊疼痛难忍,仔细一看,伤口还有血迹渗出。他怕别人看出破绽,赶紧抓了把干土面撒在上面了,往四下看看觉得这里有些熟悉。董全猛然醒悟了,这条路我走过呀,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再往前约十里地就是孙家堡子。
提起孙家堡子,董全就想起几个人来,有恩人有仇人,不由得一阵心潮起伏。我干爹吴老汉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有他自己早就在雪地里被冻成僵尸了,老头儿的心眼太好了。虽然他们父子对自己有误会,但还是得去看望他老人家一下,哪怕是在暗中看他一眼,顺便往豆腐房扔几两银子,也算是补报了一点儿恩情,自己心里也会中受些。……还有那个狐狸精赵美凤,这个狠毒的女人,害得自己和吴氏父子翻脸,如今,在他们的心目中自己还是一只人面兽心的狼。等有了机会,我绝不会放过你……对,不如我先到孙家堡子,也好再处理一下伤口,等过几天伤好了再回老家看望我娘不迟。
打定主意后的董全,抖擞精神继续赶路,十里地很快就到了。天光早已大亮。董全到街上的店铺买了身衣服换上,把原来的衣服撒下几条,重新包扎了伤口,一身长衫,头戴礼帽,肩上一个背包,把帽子压得很低,这样一身打扮也引不起旁人的注意。董全在街上转悠了一阵,觉得还是一年前的老样子,只是吴登珂的兽医站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四外荒草早已枯干,说明兽医站已经关门停业一段时间了。
心存纳闷的董全进了一家药铺,买了一些治外伤的药,然后他又找了一家小店早早地住下了。将自己关在屋里,重新把伤口解开,把外敷药上好包扎好伤口。然后将伙计叫来,让他把内服药帮自己熬好,端来服下去,睡了一觉感觉伤口也不那么疼了,浑身也不那么累了,舒服多了。
这时已经到了午后了,董全要了一个菜,一份面食,正吃着他突然想起件事来,于是把伙计叫到近前。
“客爷,您还有什么吩咐?”伙计很热情。
“伙计,我向你打听个事。今天早上我路过兽医站时发现门紧闭着,兽医站怎么没人呀?吴登珂吴兽医哪去了?”
“他们家出事了,几个月前,闫寨镇的李义就是那个保甲队的队长领着一伙人,说是一年前吴兽医给他的牲口配种给配废了,要求吴家包赔损失五十两银子。吴家父子跟他们理论,可这个李义横蛮得不得了,命手下人拳打脚踢把二人狠揍一顿,然后带到镇公所给关起来了。吴老汉父子,好人呢,可这年头上哪儿说理去!客爷,您认识吴兽医?”伙计很热情,一点也没隐瞒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了董全,还跟董全聊起天来。
“不认识。以前我在他那里看过牲口,他手艺可好了,我的牲口病得那么重他手到病除,几副药就好了,我很感激他,今天从这里路过就是随便问问。对了,那李义为什么要这么干?跑几十里地来找吴兽医的麻烦,难道吴家得罪他了?”董全编了个瞎话想了解得更详细些。
“谁敢得罪他呀!听说李义在闫寨镇本来就是一霸,仗着户大人多,横行乡里。这一当上队长,就更没人敢惹了,听说他与吴登珂的媳妇……”
“顺子,你在那瞎白活什么呢?就你知道的事多是吗?还不快过来干活?……”伙计还要往下说的时候,被店里的掌柜截住了。
“啊……嘿嘿嘿,客爷,看我这张嘴,怎么自己就管不住自己呢?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您慢用,我还有事先忙去了……”说着伙计要走。
“慢着,这是我这顿饭的饭钱,剩下的赏你了!”董全掏出五两银子塞给了顺子。顺子接过银子一看,饭钱一两银子也用不了哇,对董全千恩万谢了好一阵才走了。
董全回到自己屋内,别看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了。心说,好你个李义,可真够狠的,伙计肯定没说瞎话。看来,你是嫌他们父子碍事,找了个借口把二人给关起来了,然后你和那个水性杨花的赵美凤就可以天天在一声鬼混了,真是色胆包天,这事让我赶上了就不能不管。刚好,我趁着在这里养伤的机会为当地除掉这个败类,然后我再回新口老家。
这天晚上,董全悄悄地溜到吴老汉家后院蹲坑。看到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令董全伤感不已。这是自己曾经生活两年的地方,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有了这样一个栖身之地,也算是第二个家了。想起当年,自己和他们一家三口在一吃住劳动,吴家父子对自己像亲人一样,一家人和和睦睦……如今,物是人非,整个院落空荡荡的,像死一般的沉寂,董全的眼泪下来了。这时,西屋门一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赵美凤出来,到前院后院转悠了一阵又进屋了。董全看到这个女人,立刻便想起她和李义之间的龌龊事儿,想起了吴家父子身陷囹圄,想起了当年她从中挑拨使自己和吴家父子反目,自己背着黑锅连夜被赶出了吴家……,这也是个罪魁祸首!董全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真想上前把她掐死才解恨。但为了找李义算账,这是个难得的诱饵,董全还是忍住了。可是一直到天快亮了,也没见到恶贼李义的影子。
从这以后,董全白天吃饱喝足了就睡觉,晚上就到吴家蹲坑,一连七八天过去了,董全胳膊上的伤都快好,可是恶贼李义愣是没出现。嗯?难道是我判断错了?他们之间断了?绝无可能,以赵美凤的风流放荡和李义的好色成性绝无可能!我就不信这个邪,全当以这种方式养伤了,只要赵美凤不走,李义迟早得出现,除非他们二人都有另有新欢。我得有猎人的耐性,我非得等来李义那个恶贼不可。
打定主意后的董全又等了三天,仍然一无所获,这下董全可真动摇了。董全心说,看来这小子真的不会来了,李义是个喜新厌旧的花花公子,很可能找到了新的猎物而把赵美凤给甩了。那我也别再傻等下去了,我胳膊上的伤也好了,干脆我暂时先回新口老家算了。将自己东西收拾好后,董全打算找掌握的结账,突然看见街上来了一队人,能二三十号,为首的正是自己苦苦等了十天的李义。
董全一看到李义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想掏出枪来嘣了他,但这样一来,自己不一定能全身而退,而且还会给店家招来灭顶之灾。心说不忙,我先看看这小子又要干什么坏事,如果晚上他胆敢钻赵美凤的被窝,我就让这对狗男女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李义带领的保甲队不干好事,要挨家挨户收取“保家费”,一户一块大洋,没钱的有男丁也行,加入保甲队可“抵账”。
布告贴出后,老百姓交头结耳,议论纷纷,到处是民怨声声,但都是敢怒不敢言。老百姓知道,自己私下里发发牢骚可以,如果稍有不满或顶撞,就会被当作暴民抓到镇公所,先是一顿鞭子,然后关进牢房,家人就得花钱赎人,没钱就得在监牢里忍受非人的折磨。
董全知道后,恨得牙根直痒痒,心说******保甲队,名字好听,比土匪有过而无不及,李义呀李义,你就作死吧,很快你就作到头了……突然,董全脑子一转有了注意,这小子到处搜刮民财,我是土匪就得学会做买卖,要救吴家父子也离不开钱,今天我就拿他练习一次绑票,银子到以后我再“爽票”,打一打保甲队的嚣张气焰。
晚上定更以后,董全浑身上下收拾紧沉利落,一身夜行人的打扮,一块青纱罩面,带上手枪悄悄地离开店房,人不知鬼不觉地就潜到了吴老汉家后院。
过了一个时辰,就听得前院门口有人说话:“你们俩在这儿等,等我,没有我的话不,不许进来,我……进去办点儿事……”这个人明显喝酒了,说话舌头有点发卷,还有点儿头重脚轻地进了吴家。
董全听到说话声悄悄地往前院摸,探出头来一看,正是李义。董全心里又高兴又激动,心说,杂种,十多天了,我终于把你等来了,还灌了猫尿了,老子今天非把你的屎打出来不可。这时,李义晃晃悠悠地来到了赵美凤的门前,“啪……,美凤儿,开门,是我!”这小子真是无法无天,还公然呼名叩门。
很快,屋里的灯亮了,又过了一阵,门开了,李义进去了,衣衫不整的赵美凤还从里面探出头来往四外看了看,然后又把门给关上了。
董全心说先不慌,等他们二人正在办事的时候我再进去,逮个正着。门外他带了几个人呢?我得绕过去看看清楚,最好能先治住他们。不能办没把握的事情,否则我这里一动,到屋里他们俩儿万一喊,外面要是有好多人闯进来堵住门,自己可就吃亏了,绝不能干那傻事!想到这里,董全从后院跳墙溜出来了,捏手捏脚地转到了前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往这里观看。就见门口有两个保甲队员身后背着长枪,不远处还拴着一匹马,董全放心了,心里正在盘算如何对付这两位。
“兄弟,你先守着,我到里面看看队长有什么事没……”一个保甲队员连缩脖带暗笑地说。
“大哥,拉倒吧你,骗谁呀?怎么每次都是让我守,你进去看?这回该我看了,你守着吧!那种事情谁不想看呢,我不是男人吗?比你还年轻呢!嘁!”说着他要往里走。
“嘘,小声点儿。你要去是吗?好吧那你去吧,我在这儿守着。不过你要机灵点儿,李队长的脾气你知道吧,万一你躲不利索让他撞见了,不打断你的腿才怪呢!”说着这个人规规矩矩往哪一站。
“大哥,我知道你是鬼精灵。那这样,我先进去看一会儿就来换你……”说着这小子小心翼翼地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