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客爷是我们的福气。客爷,这就要走哇?那好,那好……”掌柜的连说了几个“那好”,就是没动地方,那意思是你们走也行呀,快把店饭账结了吧,还让我给开口给你们要哇!
“快带马呀?没听明白吗,爷爷要走!”章军火了。
“哎,哎……啊,啊……”掌柜的吱唔着,对小二递了个眼色,那意思赶紧提醒他们,结账!
“客爷,您吃好喝好休息好了要走也行,不过,把店饭帐结了吧,我们这是小本经营……”店小二乐哈哈地刚说到这里被截住了。
“少他妈罗嗦,多少钱?”海氏弟兄把眼一瞪。
“哎,不多,这人吃马畏的,五桌酒菜,茶水钱,草料钱,再加上房间钱,……一共是七块大洋外加二十个老钱,您看着给吧……”小二那意思是,要睭我们待人热诚服务周到,多给些小费也行。
海氏弟兄刚要掏钱,哪知章军一把把藏在身上的手枪给拽出来了,“啪”的一声往柜台上一放,眼睛一瞪:“够不够?”
“……哎哎……这这这……”小二一看章军把杀人的玩意儿摆出来了,吓得腿肚子转筋,一时嘴皮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啊,啊……,客爷,不就是吃点喝点,又住了这么一会儿吗,这哪能要钱呢!就算是小的孝敬各位爷了,您慢走,小二,牵马!”掌柜的一看到枪也眼晕,但他毕竟比小二见多识广。心说,我的个妈呀,我说这些人怎么这么大派头呀,原来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呀,赶快打发走得了,还要什么钱呢,我得要命!想到这儿,他赶紧说拜年的话,又打躬又作揖,还满面陪笑。其实,这是在晚上了,也没人注意他的脸,要仔细一看,他那笑比哭还难看呢!
“慢着,把你店房的男男女女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集中到这儿来!”章军把枪拿在手中,怒喝一声。
“哎……客爷,您饶命……”掌柜的听了吓得一哆嗦,赶紧哀求。
“少他妈罗嗦,快点儿!”章军一瞪眼,“啪”的一声把手枪的顶门子给上上了。掌柜的好悬没堆到地上,几乎都哭了,心说我今儿真是倒了血霉了。跟土匪打交道,沾上就是一层皮,弄不好脑袋都得搬家呀,但敢不照办吗?
掌柜的哆里哆嗦地吩咐着,不一会儿,手下的伙计把住店的,全店的伙计,还有他的孩子老婆全都喊来了,黑压压的站了一片,能有四五十号。这些人也感觉着事不对了,一个个面如土色,站在那里低着头,直哆嗦。
“你们听着,全都蹲下,没有命令不许乱动!”章军说完转身对手下人说,“拿绳子把他们全都捆上,嘴堵上,关屋里去。”一切就绪以后,章军带人马直奔耿四的家而来。
耿四的小老婆春花此时正在后院房间里跟一个男人胡扯呢,这个男人可不是耿四,而是她家的大炮手田大刚,外号田黑子。这个人是长黑黑胖胖的,五大三粗,手底下有两下子,章军跟耿四闹翻以后,田大刚带着九个炮手成了耿四的保镖护院。
原来当初董全和章军以及海氏弟兄大闹仁和镇逃走之后,警察和镇上的保甲队员也被打死打伤不少,还丢了几支枪,队长罗虎还受了轻伤,因此事罗虎丢官罢职,还差点儿吃了官司。现在镇上的警察队长姓盛,叫盛声远。手下警察多达五十名,不过镇上的保甲队被****收编了,归建平县城防团了。
耿四和春花得着章军和海氏弟兄逃跑又当了土匪的信后吓得真魂出窍,他知道章军这个人心狠手辣,那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初,他蹲过监狱,血染赌局,打起架来不要命,谁敢惹他呀,全镇方圆几十里都有名气。他这一走肯定不能算完……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耿四现在是又悔恨又害怕,悔恨当初不该结交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悔恨那天没把他整死,害怕他哪一天突然冒出来找自己复仇。
可怕也不行呀。后来,耿四和春花了商量了个主意:一是多请炮手,二是多打点镇上的警察和保甲队以保护他们安全。
有钱好办事。很快,耿四家的炮手多达十个,个个手底下都有两下子,胆大,管直,为首的就是这个黑胖子田大刚。别看他长又黑又胖,五大三粗,可手脚利索,很有几手拳脚功夫,而且枪法准,这是熟人从辽城给介绍来的。耿四让他们一个个当场献艺,这些人一个赛一个,最后还是田大刚技压群雄,自然成了大炮手。耿四大喜,每月给他们出高价供养着。就这样,耿四还不放心,还隔三差五地宴请镇上的头头脑脑,像镇长啦,商会会长啦,等等,但主要是贿赂打点镇上的警察队长和保甲队队长。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这些人当然知道耿四的用意,因此,经常有警察和保甲队员在他们家门口和他的赌局附近转悠。后来,耿四还听说,从镇上到县里,正在通缉董全和章军等人,他们这些人早跑没影了,耿四一家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年过去了,耿四家平安无事,远近生意仍然红红火火。耿四和春花二人多多少少都放松了警惕,耿四仍然带人出来进去,吆五喝六的,派头十足。顾虑一解除,春花可就又露出她水性杨花的本质了。她和耿四是老夫少妻,这是个烟花柳巷的妓女,本来就耐不住寂寞,近两年来,耿四的那方面越发令她不满意了。一次偶然,春花和田大刚擦出了火花,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田大刚也学当年的章军,趁着耿四不在家,钻人家小老婆的被窝,二人最近打得火热。可他们这一对狗男女做梦也没想到,会祸从天降。
这一天,二更刚过,章军率领海氏兄弟和五十名弟兄就悄悄地摸到耿四住的那条街。虽然都骑着马,但这马都是经过训练的战马,因此,这二里来地不要是说人,这马连个打响鼻的都没有。
耿家大院在仁和镇北大街东面,离耿四家还有二三百米远的时候,章军和海氏弟兄把马勒住了,众人也都停了下来。
“兄弟,他们家养着炮手呢。为了稳妥起见,我带几个人先扫清障碍。”说完之后,海宽和海林提着手枪背后背着单刀带着五名弟兄下了马,人不知鬼不觉地就来了耿家大院的后门洞。然后,顺着墙根溜到了炮楼旁边的院墙下。
按说耿家大院那炮楼不低,炮手们站在炮楼上院前院后,前街后街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今天情况特殊,也叫天意该着。一是天空阴沉沉的,不见半点星光和月亮,四外特别黑,比伸手不见五指强一点儿。尽管耿宅有气死风灯,但能见度也不远。二是最近耿四生意格外红火,今天耿四又宴请镇上的头头脑脑,这一次他们在镇上正街最大的王家酒楼设宴,大炮手田大刚也被请去陪客人了。这剩下的九名炮手很生气,心说我们整天扛枪站岗放哨,看宅护院,他田大刚干了些什么,就应个大炮手的名,钱比我们拿得多不说,有什么好事都叫他,我们连边也沾不着,这太不公平了!四个值班炮手和那五个炮手在一起唠叨,去他娘的,今天,爷们不站岗了,你们在外边喝,我们哥们在里边喝。于是他们偷偷地上街买些了酒肉,在炮楼内燃了两支蜡烛,九个人打着赤膊,把枪往墙边一立,就喝起来了。
开始时,值班的四个炮手也怕出事,害怕被耿宅的人发现到耿四和田大刚面前告他们的状,因此,隔一会儿,出去一个,隔一会儿出去一个,来到炮楼上转悠转悠,然后再回去接着喝。可是没出半个时辰,他们四个人谁也不愿出去了,就放开量在这儿喝起来了。四个值班的炮手心说,这黑天半夜的,谁会来,谁敢来?二更一过,这几个小子酒精发作,有几个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有两个值班的炮手喝得少,在炮楼上转悠了两圈后倚着跺口直打瞌睡。正在这个时候,海宽和海林领着五个弟兄就到墙下了……
海宽和海林领着五名兄弟悄悄地溜到耿家大院的院墙底下,侧耳一听,没有动静。海宽一摆手,手下人会意,找一个强壮的蹲下,其他人踩肩膀,搭成人字梯。一丈多高的院墙,前四个人踩着一个人的肩头,很快就翻过去了。剩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海林两手十字交叉往膝盖处一放,马步蹲裆站好,这个人踩在他手上,海林用力往上一托,这个人也上了墙头,骗腿跳了进去了。
海宽和海林身上有功夫,不用人字梯,等手下人都进去后,他们两往后一撤身,两步助跑,提气往上一蹿,双臂就挂住了院墙头,腰眼再一用力,双腿往上一甩,跟鹞子翻身那动作差不多少,二人就轻轻落到了院内。
然后,他们就摸到了院内的炮楼近前。海氏弟兄在前面,因为这个炮楼他俩太熟悉了,当年他们在这里吃的就是这碗饭。因此二人轻车熟路,很顺利地就上了炮楼。
海宽和海林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在跺口处打瞌睡的两个炮手,他俩把枪交左手,冷不丁往前一蹿,右手伸出三个手指头,“嘭”的一把就掐住了这两个炮手的喉结,单手一用力,“嗨……”就见这两个炮手手刨脚蹬,怀里的枪也撒手了,不一会儿就翻了白眼,迷迷糊粗糊地就见了阎王爷了,二人轻轻地把他俩的尸体放躺到地上。
解决他俩之后,海氏弟兄一挥手,带着五个人就冲到了炮楼的休息室内。里面的蜡烛还没熄呢,有一个炮手喝得酒水太多,被尿憋醒了,打算起身下床要去撒尿,睡眼朦胧地刚从床上趴起来,就见眼前人影一晃,“呼啦”一下冲进来这么多人。这小子一惊睡意全无,酒也醒了,喊了一声“有情况!”转身就要去拿枪。海宽眼明手快,一个黄龙大转身就转到他身后了,与此同时把背后的单刀也拽出来了,“扑”一声正好在腹部就给他放上去了,这一下开了个一尺来长的大口子,一巴掌宽的大刀面全部进去了,这一下这小子肚子里的零碎全都出来了,惨叫一声,躺倒在地,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