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有则很有名的相声叫《某公请客》,素材源于一则《刘大请客》的笑话。从前,有个叫刘大的人,由于不善辞令,往往得罪人。那一次,他过50岁生日,特意邀请好友张三、李四、王五和赵六来家里喝酒。吃饭时间到了,赵六还没影子。刘大见便焦急地说:“该来的还不来。”张三心想:“我们可能是不该来的。”于是拍拍屁股走了。刘大见张三莫名其妙地走了,就着急地说:“哎呀!不该走的又走了。”李四一听,又想了:“看来我们是应该走的。”他也不辞而别。刘大摊摊手对王五说:“你看,我又不是讲他。”王五揣度:“你不是讲他,那一定是说我了。”于是气呼呼拔腿就走。主人大惊失色:“啊!怎么都走了?”
你看,他会说话吗?每说一句就气走一位客人,好心办了坏事,把一个好端端的生日宴给砸了锅。
主人说“该来的还不来”这句话从字面上看,说得很含糊,既可以理解为“那位该来的还没有来”,又可以理解为“所有该来的都还没有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第一位客人以为是说“所有该来的都是还没有来的”,于是直观地感觉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主人不过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从“所有该来的都是还没有来的”确实可以推出“我是不该来的”。
其推理步骤:
所有该来的都是还没有来的,
所以,所有该来的都不是已来的。
这是换质法推理。
所有该来的都不是已来的,
所以,所有已来的都不是该来的。
这是换位法推理。
所有已来的都不是该来的,
我是已来的,
所以,我不是该来的。
这是三段论推理。
通常,我们在下判断时,总得带上量词,形成单称或特称或全称判断,以便准确地反映客观事物的范围。只有在判断所反映的一般情况和原理是众所周知、不言自明时,说话人为了简明,有时要省去全称量词“所有”、“凡”、“任何”、“一切”等。例如,我们往往说“金属导电”,“人总是要死的”,“事物是发展变化的”等等。在这些判断中,虽然省去了量词,人们一听便知道,断定的是某类事物的全部或一切事物。由于这个原因,人们在理解一个不带量词的判断时,也往往把它当作全称判断。为了避免误解,在请客吃饭这类容易引起误解的场合,说话人最好把话说得完全些,明确些。相声中的那位“大爷”所说的“该来的不来嘛”,在他自己来说,意思是明确的,就是指“那位该来的主客还没有来”。从这个前提出发,再根据客人一共四位这个论域,就可推出,就只差那一位,这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的。但由于在这种特定场合该用而没用单称判断,留下一个漏洞,使得过于敏感、过于多心的客人误以为它有弦外之音。
在第一位客人被“赶”走以后,主人又犯了同样的毛病,他说“不该走的又走了”这句话又使多心的人直观地感到,自己是该走而未走的。的确,从“所有不该走的是走了的”这个全称判断出发,是可以推出“我是该走的”结论的。第二位客人的思考包含如下步骤:
所有不该走的是走了的,
所以,所有不该走的不是不走的。
这是换质法推理。
所有不该走的不是不走,
所以,所有不走的不是不该走的。
这是换位法推理。再用这个推理结论换质得:
所有不走的不是不该走的,
所以,所有不走的是该走的。
再用该结论为大前提组成三段论得:
所有不走的是该走的,
我是不走的,
所以,我是该走的。
最后一位客人的被气走的情况与上述不同。由于主人至此还不醒悟,不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净得罪人”的症结所在,于是又说了一句易被误解的话。他本该对王五说“我是说那位没来的,而没说他俩”,但他只说了后半句。王五推理如下:
或说他俩,或说我,
没说他俩,
所以,说我。
而主人的推理与此不同:
或说那位没来的,或说你们三个,
没说他俩(省略了“也没说你”)
所以说那位没来的。
比较两个推理,主、客二人对“说”的论域有不同理解,“大哥”的选言前提是把那位没来的排除在外的,而主人用选言前提却包括了那位没来的。由于主人在说话时没有用正确的语言直接说出他“说”的对象,因此,他“说”的论域对说话人来说是不明确的,以至“大哥”使用了“不穷尽”的选言前提,造成了误会。
以上是就主人的三句话分开来考察的。实际上主人的这句话不是孤立的,而是连贯、不矛盾的。如果说由于主人说不明确,第一位客人被气走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第二位第三位客人一走了之就不大应该了。因为,“该来的还不来”如果是一个全称判断的话,那么三位已来的客人就都是“不该来的”,但是第一位客人走后,主人说“不该走的走了”,从主人把第一位客人称为“不该走的人”来看,剩下的两位客人理应知道第一个客人过于敏感了。而他们自己也就不应重犯第一个客人的疑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