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4月6日夜间,苏军某前线司令部正在积极筹划进攻彼列科普。这时外面大雪纷飞,前沿阵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次日清晨,苏集团军炮兵司令员坐在暖和的掩蔽室中,注意到刚走进来的集团军参谋长肩章上所附一层冰雪的边缘部分已开始消融,水珠清晰地勾画出肩章的轮廓。他马上联想到,外面天气转暖,阵地掩体中的积雪将会很快融化。德军为了不使掩体中变得泥泞,将会清理其中的积雪,带雪的湿土将被一起抛出,这就必然会暴露其掩体的轮廓和兵力部署。
炮兵司令员随即命令前沿观察所加强观察,并进行航空照相侦察,果然侦察到德军第一道堑壕前的积雪一片洁白,一公里的正面上只有少量几处有湿土。第二、第三道堑壕前的积雪则被大量抛出的泥土覆盖而成褐色。他从而推断出,第一道堑壕内只有零星值班观察员;第二、第三道堑壕却布满了兵力。此外,还发现原先暴露出的许多目标是假的,因为它们周围无任何改变的迹象。
正确的联想和推断,使苏军迅速查明了正面德军的防御部署,为实施有效的炮火攻击提供了可靠的依据。
上面这个战例极好地说明了逻辑推理在军事上的作用。肩章上的冰雪消融与德军阵地掩体的轮廓和兵力部署,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但是一个战争指挥家却从这两件相距很远的事中,通过一系列的逻辑推理,找出了二者之间的必然联系。虽然这位司令员没有将其逻辑推理的步骤一步一步、完完全全地写下来,我们所能知道的仅仅是一个个推理的结论,但其结论的可靠性却不能不使人信服。下面我们尝试将其思考的全过程整理出来,供读者参考。
第一步:
只有天气转暖,室外肩章上的雪才会消融,
室外肩章上的雪消融了,
所以,天气转暖。
这是一个必要条件假言推理肯定后件式。从内容到形式都是正确的,可知其结论是可靠的。
第二步:
在天气转暖,温度升高的情况下,凡雪皆融,这是常识,因此有推理:
凡雪皆融,
德军掩体的雪是雪,
所以,德军阵地掩体的雪也要融。
以上两步推理在日常生活中有过亿万次的重复,人们几乎不用按部就班地进行推理,在头脑里一瞬间就可完成,关键是在后面几步。
第三步:
肩章上的冰雪消融,其棱角部位的水珠勾画出肩章的轮廓,
阵地上的冰雪消融,其突出部位的水珠会勾画出阵地的轮廓。
这是将两件事加以类比。但是光有阵地的轮廓还远远不够,因此还必须寻找能够标志掩体位置和兵力部署的特征。根据日常的经验,该司令员又估计到德军会清理积雪。接着便有下面几个推理:
如果某处有湿土抛出,那么某处有掩体,
某处有湿土抛出,
所以,某处有掩体。
如果某处抛出的湿土多,那么该处兵力多,
某处抛出的湿土多,
所以,某处兵力多。
如果某处抛出湿土少,那么兵力少,
某处抛出湿土少,
所以某处兵力少。
如果某处有掩体,那么会有湿土抛出,
某处没有湿土抛出,
所以某处没有掩体。(说明原先暴露的目标是假的)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说,这些推理实在太简单了,没有什么复杂深奥之处。的确,上述推理一经整理出来,是很平常。这使我们想起哥伦布立鸡蛋的故事。哥伦布环球航行之后,许多人说:“这有什么了不起呢?”哥伦布一言不发,拿起一个鸡蛋,问有谁能把它立起来。试验者全都失败了。这时哥伦布把鸡蛋较小的一端往桌上一敲,鸡蛋就在桌上站立起来,人们才恍然大悟。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当还没有人把它点穿时,它好像在幽山迷雾当中,难以捉摸。一经点穿,又会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须知真理与无知本来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谁能发现真理呢?这要看谁善于观察,谁善于思索。
同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德法对战,德国某参谋人员从望远镜里观察到法军阵地上每天八九点钟,总有只波斯猫出来晒太阳,经过一番思索,他断定法军前沿阵地有地下高级指挥所,于是集中火力一举加以摧毁。事后查明,这是法军一个旅的指挥所。
肩章上冰雪消融,阵地上出现猫,在前面《向动物请教》中拿破仑老师发现的蜘蛛吐丝结网,这都是些极平常的事。许多人都看得到,然而许多人却想不到从中能够获取重要的情报,当然更谈不上如何应用逻辑推理去建立由此及彼的桥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