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诚发出轻微的鼾声,钱诗韵与王斌的神色都有些诡异。两人隐晦地互相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良久,王斌确定方诚的确已经睡着,便惬意地朝座位上一躺,说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这毕竟是从国内出发的航班,绝对安全,不用有太多顾及……”
钱诗韵点头问道:“这个方诚会不会是冲着我们的任务来的?”
“不可能的,这个人没有说谎。”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王斌认真地解释道:“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
闻言,钱诗韵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略松:既然他说没事,那就真的没事。
过了一会儿,王斌忽然开口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一点想法……”
钱诗韵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对王斌可谓是知根知底:就实力而言,王斌绝对是强者中的强者,但他的性格却是桀骜不驯,最不喜欢循规蹈矩。每次执行任务他都要整出点意外,虽然最后的任务也能顺利完成,但往往会给组织带来不小的麻烦。他这样的习惯让上级无比头疼,这次恐怕该轮到自己了……
王斌似乎洞悉了钱诗韵心中的想法,但他只是隐晦地扫了方诚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钱诗韵一直在注意着王斌的表情,见他似乎有了什么打算,便投以质询的目光。
王斌摇头苦笑:自己在这次的任务中是她的副手,官大一级压死人,在情报工作中更是如此。他用手指了指呼呼大睡的方诚,口中说道:“我想把他拉进来,关键时刻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钱诗韵的脸上布满了疑云,问道:“为什么?他只是个普通人,节外生枝的话,会给任务带来麻烦的……你必须给我个理由,否则我不会同意!”
王斌意味深长地道:“普通人么?他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打起盹来,不再多说一句,只留下陷入沉思的钱诗韵……
对于身边发生的这场谈话以及即将对自己造成的影响,熟睡中的方诚自然是一无所知。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山清水秀的道观中,过上了劈柴做饭、挑水爬山的日子……
飞机一路上平安无事,途中经历了一次中转,终于在开罗机场成功着陆。这个时候,已经是埃及的凌晨了。
此刻的埃及正是多事之秋,宗教势力与军方之间摩擦不断,使得整个国家都处于一个动荡状态。即便如此,前往埃及旅游的游客也是络绎不绝。虽然官方统计的旅游数据显示当前埃及的旅游业正步入低迷,但是这一轮航班却似乎是一个意外。
只不过,方诚是不会去关注这些问题的。
下了飞机之后,方诚便跟随着人群离开了机场。他原先准备和王斌一起走,路上也好搭个伴,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他一个人未免有些害怕。但王斌和钱诗韵只是指点了一下旅行社的所在,便以路线不同为由离开了。他们行走的速度很快,而且竟能在人群中穿行自如。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这两人就消失在人群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方诚心中有些遗憾,只好跟随滚滚人流来到了机场外面。
出口处围了许多举着牌子的人,每一个人出来都会有一大堆人一拥而上,用各种语言进行一番狂轰滥炸。这些人中有出租车司机、有旅馆老板,当然也有旅行社的接待人员,牌子上的文字也是五花八门,方诚甚至看到有象形文字的存在……
方诚从未学过外语,事实上他连学都没有上过,所有的知识都是在道观里由老道士传授的。如果让他阅读一本由繁体字写成的古籍倒是没有问题,让他看这些西洋文字,那却是天方夜谭了。
他苦苦寻找了半天,却一个说中文的人都没有找到。好在王斌之前已经告诉了他旅行社的大致方向。他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果然看到了两条街外的一栋大楼上有一个用中文书写的广告牌,上书“XX旅行社”,广告牌体型巨大,十分醒目。……
走在人迹稀疏的大街上,方诚感到气氛有些诡异。他对埃及的局势了解不多,因而并不清楚此时开罗的紧张状况。从机场走出一段路之后,街道上便出现一些游手好闲的人。这些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方诚,这让他心下很是不安。大路上不时会走过一两队荷枪实弹的军人,将聚在一起的人群驱散。
方诚一路走来,见街道上空空荡荡,连个小摊贩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令他的心中很是忐忑。他不知不觉地加快脚步,很快来到了旅行社的所在。
店面很大,里面的陈设却乱七八糟,门口还放着一大堆破铜烂铁,倒像是直接把垃圾堆在了门口。这和国内的旅行社看起来大相径庭,至少就整洁度上是差得远了。
方诚走进店里,便看到一个年轻人坐在柜台的后面不断拨打电话。一连拨了几个号码,似乎都没能联系上,他的表情越发急迫起来。这年轻人衣着整齐,但是双目深陷,面容憔悴,似乎很久都没有睡过的样子。
如此诡异的情景,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城市所应当有的。然而方诚从深山中出来没有多久,虽然心中觉得奇怪,却也并没有太过注意。
他轻轻敲了敲柜台,道:“你好,请问这里是‘XXX旅行社’吗?”
那年轻男子疑惑地放下电话,看了方诚一眼,道:“是的。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方诚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沓证明原件来,一一摆放到了柜台上。将自己莫名其妙中奖的经历从头到尾地复述了一遍,然后便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那年轻男子听了方诚的话之后,心中感到有些好笑:这人连个引导人都没有,就敢一个人跑到埃及来,真是称得上胆大包天了。难道“XX方便面”要倒闭了不成?连个导游也请不起了?他们就不怕这人找不到旅行社,在埃及失踪?
不过想归想,上头却是刚刚给他打过招呼的。既然对方已经找到了这里,他就得负责安排。年轻人将柜台上的证件票据一一拿起,仔细地核对了一番后,酝酿了一下措辞,面露难色地说道:“您的这款旅行套餐是本社与XX品牌方便面联合举行的活动,一切消费都由主办方报销,不需要您的任何花费。只不过……”
方诚见他面露为难之色,再联想到大街上的诡异情景,心中也开始感觉到不妙,连忙问道:“只不过什么?”
见方诚面露惊异之色,年轻人说道:“自埃及的局势发生动荡之后,国内来到埃及旅游的游客数量锐减,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接待过一个旅游团了。前两天这里刚发生了一场骚乱,旅行社遭到抢劫,导游也都被迫离开另谋生计去了……”
方诚心中很是讶异:刚才飞机上不是还有一大群乘客的么?难道他们不是来旅游的?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方诚更关心自己的事情,他有些着急,连忙问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刚下飞机,又要回去吧?”
方诚的反应让年轻人很满意,这正是他所需要的。想到上级交给自己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他心中一阵腹诽,嘴上却试探着说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把你安排到一支欧洲旅游团里面,一切费用由旅行社承担。这支旅游团刚刚凑齐了人数准备出发,现在赶过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方诚别无他法,只得点头同意。
年轻人隐晦地笑了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能够离开这里您真应该感到庆幸。一个月了,这里一到晚上就会爆发冲突,我们这些人也就只能忍受池鱼之灾。现在公司连电话都打不出去,真不知道这样的骚乱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动作娴熟地在证件上盖了公章,将所有的票据都仔细地封在一个档案袋中,然后把档案袋递给了方诚。
方诚从他手中接过了档案袋,随手揣进怀里,跟着他走了出去。
临出门时,方诚疑惑地问:“不用锁门吗?”
年轻人答道:“门早就被砸烂了,锁了也没用。反正现在店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由他去吧!”
一走出房门,方诚再一次感觉到了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心里只觉压抑至极……
两人坐着一辆面包车奔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在欧洲旅游团的大巴准备离开的时候及时赶到。
在年轻男子的交涉下,方诚终于被旅游团接纳。他坐进陈旧的大巴,看着窗外孤零零站立在风中的年轻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