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压压的云朵堆积在上海的天空,先前还炽烈万丈的太阳瞬间便被云层遮了个尽,耳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高层大厦的落地窗前,米白色的窗帘被突来的狂风卷的缤纷起舞。
“卡嚓”一道耀目的闪电过后,震破长空的雷声也随之而来,风乍起,办公桌上的文件纷纷被吹得遍地都是,飘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像无数的白蝶争先恐后地翩跹。
其中一份被刮到赫连独欢的脚边,他没动,笔直的身子在阴霾和刺白的光线交替中愈发孤独冷清,狂烈的疾风掀动着他的衣角和头发,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表情,唯有一双眼,深邃的像海,像夜,像无数思念她的黑暗里,那漫天破碎的星星。
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助理Kenny走进来,小心地捡起地上散乱的文件,一一整理好,归入文件柜,然后他走过去,捡起了赫连脚下的那份,无声地叹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员工们都已经回家了,赫连,你也该回去了。”此刻的Kenny口气不像下属,而只是他一个多年的老友。
赫连独欢几乎快被疾风割碎的面容终于缓缓转了过来,他看了一眼Kenny,声音淡淡:
“周郁生和她谈的怎么样了?”
此刻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指他的合法妻子,夏烟容。
Kenny掸了掸手中并没有沾上灰尘的文件,目光落在封皮“离婚协议书”那几个字上,摇了摇头:
“还是说不通,太太还是那句话,除非她死……”
话没说完,Kenny察觉到赫连的手已经紧紧攥成拳头,但只有一瞬,他便又放开了,只是眉头不解,赫连轻轻吁了口气,语声颇带黯然:
“他们夏家,都是这种脾气。”
刚强,决绝,当年的夏明是这样,如今他的女儿亦是如此,离婚这件事,他对她提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但每一次,都以她的疯狂而不了了之,她割过腕,服过安眠药,拿烟头烫伤过自己,甚至有一次正唱戏的时候,她忽然从戏台上跳了下来。
而早在遇见林落白之前,赫连独欢对这段已然腐朽的婚姻就已不抱任何希望,他所做的,是对一个忠心为自己打拼八年的长辈的补偿,夏明夫妇临死时的情景,他历历在目,他想如果夏烟容不爱自己,他大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而后彼此放手,各自去追寻自己的真爱和幸福,但偏生不幸,那个女人,爱上了他。
烦躁伴随着一场雨铺天盖地,赫连独欢拿过Kenny手中的协议书在办公桌前坐下,翻到财产分配那一项,取了笔,刷刷涂掉旧文,略一思忖,落字成书。
Kenny拿到被他修后的协议,大吃一惊:“赫氏的股份的50 %转到夏烟容和夏小君名下?你不是疯了吧!”
赫连独欢丢下钢笔,淡淡地微笑:“我清醒的很,你把这份协议先拿给夏小君看,另外告诉他,昆山的分公司以后就交给他管理,每年营业利润总公司与他三七分成。”
Kenny的嘴巴张得更大:“他三,我们七?”
俊秀的眉头轻动:“是。”
Kenny不再说话了,依赫连的脾气,但凡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止,看来他这次是铁了心要跟夏烟容离婚了。
雨已经越下越大,赫连独欢站起来穿好了外套,对Kenny说:“不着急回家的话,一起喝酒。”
是Kenny找的酒吧,名字叫做安吉拉,这种地方赫连独欢来的并不多,倒是Kenny比较爱玩,工作之余常带朋友来这里喝酒唱歌。刚进酒吧,就有几个穿着吊带衫的年轻女子迎上来,笑着喊Kenny“亲爱的”,当然也有人把目光投向旁边更加帅气沉默的男子,眼前那些女子就要粘上来,Kenny赶紧伸手一挡:
“妹妹们自己去玩哈,我今天有事。”
“一起玩玩也不错啊。”冷清清的一道声音传来,Kenny傻了,扭头看,竟真的是一向谨慎自持的赫连独欢,嘴角噙着玩味的笑,眸子中的深光被陆离璀璨的灯光耀的看不清楚,他转身潇洒走开,下一刻,那些花蝴蝶一样的女孩子自然尖叫着疯狂地扑了过去……
Kenny立在一旁看着坐在美女中间不停喝酒的赫连,不停地叹着气,他这是自我放纵么,是自我麻醉么,真的是那个女孩子,伤了他的心么?
赫连,你怎么会变得如此落寞?
是的,他明明也是笑的,俊美的脸上,唇角微微下陷便是一抹勾魂摄魄的笑容,他的目光那样温柔,薄醉的面容在灯下,是如此的动人,可是那周身喧嚣背后的寂寞,竟是谁能懂呢?
他丢下公司的年中会议一路追到昆明,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林落白,也是铁了心的不再想他了吧,那么倾心的付出,也许在那个女孩看来,只是有钱人玩的一场游戏,受伤的是她,被侮辱的是他,那个该死该遭报应的人,是他赫连独欢。
眼前的脸,那么妖艳那么媚俗,没有一张是她水莲花一样的脸,喝了无数杯酒的男人突然厌恶地抽身而起,将那些女人摔在了沙发里。
“赫连!赫连!”
Kenny追上去的时候,赫连独欢已经大步出了酒吧,等他想要上前替他开车的时候,他已经径自将车开走了。
大雨过后的公路上,空气带着泥土和花香的潮湿,赫连独欢把车开的很快,他喝了酒,头有点晕,但车窗外的风疾烈地冲进脑中,是一种痛,也是一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