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迪德诺这座小城人口约两万，是圭内斯郡的第一大城市，自1848 年修通铁路，就成为旅游和度假胜地。街道两旁停泊的汽车均来自外地，有的还是从欧洲大陆渡海而来的，临街的公寓早早就被人订光了。这座小镇位于大奥姆斯角的尖端，在两块突入水中的海岬之间，有一个宁静的海湾。不过，这里沙滩上都是粗石子，要想游泳的话，还得到附近的海湾。
既然是旅游胜地，政府有关部分自然会举办一些活动，供旅游者尤其是年轻人玩耍。我在海边看到一个大屏幕，里面在不断播放录像，有皮影戏、魔术和戏剧表演，地下坐着几十位小观众，几乎都有大人陪着。还有一个微型的攀岩模型，有七八米高，男女青年们跃跃欲试，轮番上阵，工作人员帮他们系好安全带后，任他们自由攀登。我统计了一下，成功率不到1/3 。
至于那些老年游客，如果他们不带着儿孙，更喜欢在海滨端坐、漫步，眺望着爱尔兰海。照片中的那位妇女虽背向我们，但从后背来看，应该有六七十岁了。她把外衣放在靠背上，左右边各有一个提包和一个背包，她应该也是外地来的旅行者而非本地居民或来度假的本地人。在她身后和旁边，无论鲜花还是树木，都修剪得非常整齐。
远景还有一对散步的老人，相互挽着手。沙滩上有两块竖立的牌子，其中一块分明是在警告人们别把宠物带来。左边还有一座伸入大海的栈桥，既是游船码头，也是通向海上饭店的必由之路。从构图来看，照片有些过于完整了，似乎像是画出来的。
水边的鸟
兰迪德诺 2008 年夏
爱尔兰海是北大西洋的属海，它的4个方向恰好属于4 个地区，北面是苏格兰，东边是英格兰，南面是威尔士，西边是爱尔兰。这其中，最温暖的地方当数奎内斯郡，它的西北角有一座叫安格尔西的岛屿伸入爱尔兰海中，此乃威尔士（也是英格兰）最大的岛屿。
从兰迪德诺的西端可以看见安格尔西岛，听说那里鸟类奇多，但我却无暇去探访了，好在兰迪德诺湾的水边也有一种鸟。如图所见，它与鸽子大小相仿，却比鸽子笨拙或憨厚一些，我叫不出它的名字。它的脑袋和颈项部分羽毛是白色的，颈项以下则呈灰色，几乎与沙滩上小石子的颜色一致。
此照片里的色泽可分为5部分，即海水、被海水浸湿的石子、干燥的石子、经常被海水淹没和不太被海水淹没的石板地。其中最上面两层的颜色深浅有别，这是因为海水里含有盐。也就是说，是大自然的造化赋予照片美感。
还有一个场景让我难忘，一位父亲和女儿坐在水边。父亲T 恤衫的蓝色和海水几乎融为一体，更突出了小女孩身上连衣裙的鲜艳。她双手向外伸开，似乎在绘声绘色地说着什么，而父亲略微侧过身来，认真倾听女儿的童音，那应该是有关大海的故事或童话吧。
我忽然想到，女儿就像是父亲的一只小鸟，唧唧喳喳唱个没完。待她长大，翅膀硬了以后，就会远走高飞，到另一个窝里筑巢。这是自然规律，绝不是哪个人的发现，只不过那天我刚巧拍到几张相片，再次印证而已。再回头看前面那只小鸟，它的神态似乎有些迷惘。
北爱的星巴克
贝尔法斯特 2007 年夏
既然说到威尔士和爱尔兰海，我干脆跨过此海，到西海岸的北爱尔兰，回味一下一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时我在都柏林逗留，有一天乘巴士进入北爱尔兰，在首府贝尔法斯特稍加游览。记得过边境时，没有任何海关或岗哨，走了不久在一个村子里看到飘扬的英国国旗。
下巴士以后，我先来到了贝尔法斯特市广场，看到花篮上写着贝尔法斯特市字样，并在商店里看到物品的标价不是欧元而是英镑以后，才确信我已经到了英国的土地上。自从1969 年以来，贝尔法斯特街头不时发生骚乱事件，宗教极端主义者和爱尔兰共和军中的激进派袭击并屠杀平民和警察，一直持续到20 世纪80 年代。
照片是在贝尔法斯特的一条主要街道上拍的，镜头对准的是星巴克。门口坐着两位老太太和一位老头儿，左边两位像是一对夫妻，因为两人不仅装束相近，且脸部朝向一致，连地上的塑料袋也是一样的，与右边那位区别明显。他们可能在街上遇见，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近景有一位中年妇女正健步走向前方，她的右手拎着一个栗色的小包。星巴克的窗户擦得贼亮，透射出3位老人和中年妇女的影子。玻璃镜里还有其他行人，包括一对年轻的情侣。当然，还有我这个业余的摄影师高举相机的影子。
仔细辨认，在玻璃窗里面，至少有两个穿浅色服装的青年女子。一个面朝窗外，另一个朝向左侧，她的左手托着腮，看起来像是在读书。不难推测，贝尔法斯特这家星巴克的情调与世界各地的星巴克基本一样。看到这一幕，我终于在这座城市有了安全感。
拉根河上的桥
贝尔法斯特 2007 年夏
贝尔法斯特位于拉根河口，向外就是同名的海湾，那一带盛产大鲱鱼。17 世纪以来，这里便是一个繁忙的港口。工业革命以后，造船业飞速发展，最著名的造船公司叫哈兰·沃尔夫公司，它是“泰坦尼克”号的制造商，这家公司两位缔造者的名字缩写是H&W 。
“泰坦尼克”号由英国的白星航运公司订购，1912 年4月2日，它从贝尔法斯特驶往英国的南安普敦，一周后满载乘客驶往纽约，途中曾在法国的瑟堡和爱尔兰的科克短暂停留。14 日0 深夜它便撞上北大西洋的冰山，次日凌晨沉没，2 208 名船员和旅客中，仅705 人生还。我到贝尔法斯特那会儿，尚有两名生还者在世，均为女性。几个月以后，其中的一位逝世，终年96 岁，出事那会儿她不到一岁，因此对灾难没有记忆。目前尚有一名生还者在世，但她在意外发生时只有两个月大，同样没有对此事的任何记忆。
我在拉根河畔拍了两幅照片，是两座相邻的桥梁。其中一幅前景的长椅上坐着一个读报的老头儿，从报纸的版式可以看出，应是街头免费赠送的那种。河中央刚好驶过“乔伊斯之旅”号游艇，可是，小说家乔伊斯在爱尔兰岛的足迹主要在都柏林，与北爱尔兰无关。从河的宽度来判断，哈兰·沃尔夫船厂必然是在下游。
与贝尔法斯特联系最密切的文化名人是1995 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诗人谢默斯·希尼，他毕业于该城的女王学院，曾在母校担任文学讲师。1999 年，希尼一度中风，哭着找爸爸，不过很快又好转了。而北爱尔兰人擅长的则是从政，据说有将近1/3 的美国总统是北爱尔兰移民，其中4位的祖居就在贝尔法斯特郊外。
沃克艺术馆
利物浦 2008 年夏
下午4点，我从威尔士返回利物浦的利姆街车站，随即去威廉·布朗街的沃克艺术馆参观。这条街两旁的建筑均为博物馆或图书馆，在英国可谓独一无二。沃克是19 世纪的啤酒厂老板，做过利物浦市市长，他捐资建造了这座艺术馆，据称在伦敦以外藏品最为丰富。
沃克艺术馆的入口左侧是意大利画家拉斐尔的坐像，这也说明了该馆藏品的国际性。果然，馆内既藏有伦勃朗、普桑、德加和拉斐尔前派等古典画家的作品，也藏有弗洛伊德、霍克内和乔治-吉尔伯特等当代画家的作品，其中乔治和吉尔伯特是两位艺术家，他们一直联合署名。这在科学家中司空见惯，但在艺术圈内十分罕见。
那段时间艺术馆里有一个特别的展览，叫“蒸汽时代的艺术”，以马奈的《圣拉扎尔火车站》为宣传画，汇集了100 多幅绘画和摄影作品，从梵高、毕加索直到霍珀、布兰特、斯蒂格利茨，最后两位是摄影师，布兰特的变形裸体照片让我记忆犹新。
值得一提的是，沃克艺术馆里还举办了当代画家本·约翰逊的大型画展。巧合的是，这位画家出生在我刚游览归来的兰迪德诺，今年62 岁。他的城市系列包括耶路撒冷、苏黎世、巴黎、芝加哥、香港和利物浦等，每一幅都容纳了所在地的主要历史和自然景观。
什么样的观众决定了什么样的艺术受欢迎，这是我参观后的感想。瞧，这幅照片里，有几十位顾客正在大厅里喝咖啡，他们是刚参观完艺术馆的观众。每一桌的交谈都十分热烈，相互之间却不影响。馆内的物价相对昂贵，这也是咖啡座里的顾客都是中老年人的原因。
水边的毛泽东
利物浦 2008 年夏
从沃克艺术馆出来，我无心在威廉·布朗街逗留，而是徒步走向港口。途经一条步行街，遇见许多游人和街头艺术家，其中有个爱尔兰中学生组成的乐队。3个男生打鼓，3个女生或敲击键盘或拉手风琴。虽然每个人都卖力表演，地上敞开的琴箱里却只有硬币。
利物浦的市区可谓小巧玲珑，仅仅十多分钟，我便走到了水边的码头区。所谓码头不过是片长方形的水域，面积约1 万平方米，周边坐落着商店、餐厅、咖啡馆或博物馆，只留一个缺口供船只出没，阿尔伯特码头因为有了甲壳虫屋和泰特现代艺术馆而闻名遐迩。
多年以前，我曾参观过伦敦的泰特现代艺术馆，那是英国最大的现代艺术馆。相比之下，利物浦的泰特现代艺术馆藏品少多了，但毕竟是伦敦以外唯一的泰特，利物浦人为此感到骄傲。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东欧女艺术家的视频作品，其中有这样一段录像，艺术家在一堆燃烧的篝火旁脱衣、躺下，直到火堆缓慢地熄灭。
此外，就是安迪·沃霍尔的《毛泽东》了。虽说20 多年前，我便在介绍西方现代艺术的书籍里看到过这件作品，但没想到毛泽东的每幅肖像都画得那么大，还有他的脸部和嘴唇的颜色如此夸张，每一幅都很有特色。以毛泽东的知名度和个性特征，画家算是选对人了。
同样，沃霍尔的《玛丽莲·梦露》也选对了人，我曾在纽约的现代艺术馆见到过。除此以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人特征如此鲜明了。如果把沃霍尔与约翰逊两人相比较，很容易分出高低。约翰逊的城市系列极容易把观者纠缠到具体细节中去，那样一来，就失去了灵性。
甲壳虫屋
利物浦 2008 年夏
甲壳虫屋即甲壳虫乐队的纪念馆，那里离泰特现代艺术馆只有100 来米，但却迅速把我从图像世界带入声音世界。甲壳虫乐队的出现和走红是流行音乐史上最重大的事件，在深度和广度上拓展了以“猫王”普莱斯利为鼻祖的摇滚乐在青少年中的文化影响力。
甲壳虫乐队的4位成员——列侬、麦卡特尼、哈里森和斯塔尔，均来自利物浦，使得这座城市成为年轻人喜爱的音乐之都。值得一提的是，乐队刚成立时（1956 年），只有列侬和麦卡特尼两人，年纪分别只有16 岁和14 岁，两人均能填词作曲，而哈里森和斯塔尔分别是一年后和6年以后作为吉他手和鼓手加入的。英国，1963 年，甲壳虫乐队的第二首单曲《请使我高兴》走上成功之路。就像“猫王” 普莱斯利一样，非常突然地抓住了
年轻人的热情，他在行为和装束方面起引导作用，包括印度神秘主义的传播和致幻药的尝试；同时，也以美感和纯朴赢得了那个年代处于自由开放氛围中的比较正统的老一辈。
由于社会生活的压力和个人兴趣的不断增加，甲壳虫乐队终于在1971 年解散。此前，英国女王授予他们每个人帝国勋章。1980 年，列侬在纽约中央公园被一个崇拜者枪杀，而麦卡特尼的事业至今依然旺盛，甚至作为世界上获利最丰的作曲家载入吉尼斯大全。
以上信息和材料，都可以在甲壳虫屋里看到，它处在半地下。而地上的纪念品店顾客盈门，稍作观察，我发现最走俏的商品要数卡片、T恤和CD 。早在14 年前，我就在纽约瞻仰过列侬的纪念地，并邮购过一盘《梦想》的碟片，这回不打算寻访他们在郊外的故居了。
嘉年华会（一）
利物浦 2008 年夏
结束了阿尔伯特码头的探访，我便匆匆赶回旅店，因为晚上8点，狂欢节或嘉年华会即将在附近的十字路口拉开帷幕。在天主教国家，狂欢节一般在大斋前最后几天甚或最后几个小时举行，尤以巴西里约热内卢的最为著名。对此，我在拉美回忆录《南方的博尔赫斯》里有详尽的描述。
在有些非天主教国家，也有狂欢节。比如德国，北方的科隆或莱茵河流域的狂欢节开始于11 月11 日，而南方的慕尼黑的则开始于1月6日，美国的新奥尔良的狂欢节在时间上与慕尼黑的一致。巴西之外，最热闹的狂欢节当数伦敦的诺丁山，因为那里的南美移民比较多。至于利物浦狂欢节，则可能是为了配合欧洲文化首都而特意在今年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