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幽怨的冥界生活
“去,弄点小酒,今晚就是这妞儿陪咱了。”
“哈哈!这就去,大哥……可得,嘿嘿,给咱兄弟几个留点……”
吐了口痰,男人大方地一挥手:“那是当然。”
木果今天还是一个人来,三天了,夜夜买醉,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她只是无法保持清醒,一旦清醒着,脑海里便会回荡那个人说的话。
他说:“木小姐,我没有给过你希望,所以,也请你不要有所奢望。”
那是午后的茶餐厅,他请她喝了一杯红茶,细长的眸间看不出不耐,绝美的脸上是让她深深着迷的浅浅笑意。
薄唇里逸出这样的一句话,明明语调柔和,却让她浑身凉透。
他叫她……不要有奢望。
很早以前就知道这是一种奢望,可是,谁也没有告诉她,这种奢望是不被允许的。
她只是低垂着眼,看着袅袅的烟气从杯中升腾上来,明明应该是舒适的香气,却让她恶心想吐。
对面的男子缓缓起身,没再逗留地留给她一个修挺漠然的身影。
自嘲的笑容染上唇角,低头,抿了口高脚杯中绿色澄亮的液体,多美的颜色啊,就像那人的眼睛。
好心的酒保提醒道:“小姐,很晚了,您还是赶紧回家吧,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话还没说完,有人已经一拳头砸在吧台上,吓得他赶紧缩回酒架前,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个壮硕的身子靠了过来,身后的几个大汉也笑嘻嘻地凑过来,很快几人便将有些熏醉的木果围在中间。
“啧啧,近看居然更漂亮呢,妞,今晚陪陪爷几个怎样?”
边说着,一双大手已经毫不顾忌地摸向她的胸部,恶意地一揉捏,惊得本就晕乎乎的木果倏然清醒,瞪大双眼,怒声呵斥:“你……你们是什么人?走开!”
“哈哈,生气了?”为首的男人咧开一口黄牙,笑得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你们看,她生气了……哈哈,好,有味!我喜欢!”
“大哥……这妞好正,兄弟我都等不及了……”
几人猥琐的样子看得木果一阵作呕,摇晃着起身,抓过桌上的包包,准备离开。
路,却被人挡住了。
“别走嘛,先陪大爷们喝几杯,怎么能这么不给面子?”
冷着脸,一向温柔的木果沉声道:“滚开。”
男人脸上的笑意一敛,恶声恶气地一撸袖管,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很快,一些本来还在流连围观的人都渐渐散去,酒保也不敢出来,只是缩在里间一边调酒,一边不安地看向这边。
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木果觉得害怕了,后退了几步,声音有些颤抖:“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男人走近,肥胖的身躯随着他不稳的脚步而晃荡着,嘴里喷出的烟臭味掺和着酒味。愈发让人恶心:“就一晚,伺候得我们舒服了,自然就会放你走。”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在已经停下音乐的安静酒吧内,仿佛还有回音似的缭绕不去,被打的男人眼一眯,上前一把揪住木果的头发,狠狠地逼近她,吐出的气息让她不自觉地偏过脸躲避:“贱人,今晚老子操不死你!”
眼角有湿润的泪意,手脚停止挣扎。
她只觉得无所谓了,身体也好,精神也好,都无所谓了。
“放开她。”
低哑的嗓音,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惟一记得的一个声音。
“啊!老鼠!”
欲哭无泪地在阴暗的牢房里蹦来跳去,陶家姑娘终于因为双拳难敌四腿而被押来了这个鬼地方。
“女人,你别叫了,再叫那老鼠都被你震聋了。”
蹲在一堆干草上的小石翻翻白眼,靠着冰凉的墙壁懒懒地出声提醒。
陶七七一瞪大眼,走过去一脚踩在它身上,进行经常性的蹂躏动作,嘴上问道:“说,你和死猫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人家皇帝?”
被踩得喘不过气的小石挣扎无果,只好垂泪做挺尸状,一听这话,奇怪地反问:“那皇帝挂了,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啊?”
默默地补了一句,反正我只负责看紧你。
收回脚,陶七七拣了一处还算干净的角落抱膝坐下,凝眉思索。
这次他们是来拿镇国玉的,理论上来说,虽然拿走的是人家的镇国宝,但是也没有必要顺便领走他们国君的老命吧?
更重要的是,那么明目张胆的手法,明显不是死猫的风格。
抬头看了看时不时地还会低下几滴浑水的墙壁,惆怅地抿唇咒骂:“死猫臭猫混蛋猫!老娘成天被你牵连地霉事一堆!”
瞟了眼已经准备睡觉的小石,陶七七大眼滴溜溜地一转,小声问:“小石,你说这里会不会有秘密通道什么的?”
任何古装电视、古言小说里,最不能少的就是明洞暗洞的一堆,不然那些主角们怎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样想着,突然兴致大好,看了看外面的守卫也没几个有在注意这边,干脆起身提脚踹醒小石,提着它举步往一侧的墙壁走去,手上敲敲打打,一副很有经验的架势。
许久……
“啊呀……”
轻呼出声,手下的一块石砖突地下陷,然后……
她站立的地方“咔……”地一声破了一个大洞,再然后……
一女一石……掉下去了。
某姑娘只来得及憋出一句泣血的话:“坑爹啊!”
地面无声地合上,牢房里空无一人,之前的老鼠似乎是知道那个大嗓门的姑娘已经不在,又偷偷跑了出来。
一路掉啊掉啊,无止境地下掉的趋势,让陶七七恨不得就着这架势睡上一觉。
无限的怨念伴随着小石叨叨的嚎叫:“哎呦,人家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霉运当头了,女人你回去现代后,记得去庙里烧烧香,这破烂诡异的人品,祸及无辜啊无辜……”
“闭嘴!”
陶七七一伸手抓过掉的速度比她慢的小石,恶狠狠地一捏,结果疼得自己泪眼汪汪:“丫的你个笨石头,以后敢不敢别这么硬?”
“不敢,而且哪有石头是软的啊?”
“靠!那老娘就把你踩成泥巴!”
“能在冥界的虚无洞镜聊得这么欢,这两个倒还真是有趣。”
男孩细白的脖颈上挂着一面镜子,里面清晰得放映着咱们的陶姑娘和某小石一边快速下坠,一边还能欢乐斗嘴的场景。
看得兴起,干脆在阴阳关旁挑了个空地坐着看。
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呼唤:“苍狱司,新一批的亡灵已经到了奈何桥了,那边让您过去挑几个给您房里帮忙。”
这个看上去也才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竟已经是这冥界的“狱司”,稚气未脱的脸上出现些许不耐烦,一甩手中的巾帕,声音带着孩童的糯糯,听得来人一阵晕眩:“真是讨厌,每次都要换人,是本司太英俊,所以她们都不敢靠近么?几趟下来,也没几个能真正做点实事的。”
整个冥界,上至冥王爷,下至无名小游灵,无一不知这个永远一副孩童模样的苍狱司是最难伺候的主儿,挑剔、火气大,加上本身是一张可爱的小孩脸蛋,许多刚接近他的人经常会以为只要把他当成孩子照顾就行,但结果……往往是被直接丢到畜生道轮回的下场。
偏偏,这个人却有罕见的灵根,两百岁的稚龄就已经达到了一千八百多年的修为,才会被冥王爷大力重用,直接提升为三司之首。
苍朔最后看了眼好不容易发现的乐趣,才依依不舍地挥挥袖口,关了妙空镜,撅着小嘴道:“走吧。”
那说话的神态无不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和无意流露的可爱,使得……所有人也都深知,千万不可以小视苍大狱司的买萌。
于是,现在这个带话小卒被电到了,结结巴巴地连声应着:“啊……是……是……”
“是什么啊是……最讨厌说话都打结的人了……”
“丫老娘最讨厌没有铺地毯的地板了!”
身后传来大吼,两人转身,就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四脚朝天地仰躺在地上,形容狼狈。
苍朔的漂亮桃花电眼里闪过惊喜,这个有趣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脱离虚无洞镜了?好像……可以供他慢慢玩了。
但也只是一眼,稚气的脸上便浮起一抹深思。
虚无洞镜,是所有意外脱离母体的灵魂直接进入冥界的通道,类似于从地面直通地底的一个特殊管道。
很长……一般要抵达这里至少需要三天两夜,而越干净和越纯粹的灵魂才会下落得越快。
而眼前的这一个,不仅才半个时辰不到,更……更是拥有三个魂魄的人类?
揉着屁股骂骂咧咧地站起来,陶七七毫无危机感地看了几眼四周,才终于发现不远处的这个小孩,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于是喊道:“小鬼,这里是什么地方?”
话刚出口,她自己就突然愣住了,脑海里有恍惚的记忆闪过,却一纵即逝,来不及捕捉。
似乎这个场景她在很久前也遇见过,只是那个时候好像不是在这个雾气腾腾的地方,而是一个暖阳春日,她问的也不是这是什么地方,而是……有吃的么?
甩甩脑袋,摒去奇怪的思绪,大眼来回扫视了几眼这个越看越显诡异的地方,往前走几步,才倏然想起,一直和她一起掉落的小石不见了,心下一突,赶紧回身去找,一道稚气的声音响起:“不用找了,感应石自有在冥界的处所。”
啊咧?
那块笨石头还能有这么洋气的时候,居然是有专门的地方住……
等等!
这个声音刚才提到了什么?
丫……冥……冥界?
她勒了个GO啊!
只是掉一掉而已,居然就这么……挂了?
冥界冥界,合着不就是地府吗?哪有大活人跑到地府的啊?也就是说……她现在……
“你还活着呢仆人。”
好笑地看着对面一直自言自语自导自演的女子,苍朔第一次发现这了无生气的冥界,还能有这么一个生气勃勃的存在,其实也还不错。
想到这里,翘起兰花指一甩巾帕,以一副大恩不言谢的姿态宣布了陶七七未来冥界生活的身份……他苍大狱司的贴身仆人。
眯眼看了半晌这个看上去怪里怪气的小鬼,陶七七擦擦灰黑的小脸走近他,弯腰,有些不安地询问:“小鬼,你刚才……叫我什么?”
“当然是……仆人啊……”
苍朔掩唇轻笑,一双桃花电眼带着迷蒙的雾气,嗲着声音回答。
而看惯了某猫的美色的姑娘只是毫不领情地蹙着眉头说了句:“我说,你能正常说话么?”
一侧一直被无视的小卒抹了把汗湿的额头,心里不禁开始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祈福。
完了完了,您戳到苍狱司的软肋了。
他……会发飙的。
发飙的苍狱司依旧保持掩唇娇笑的姿态,语声却是一字一顿,让人听来万分清楚:“刚才有句话忘记说了,嗯,从今天起,你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死人,留守本司身边。”
“啥?”
大眼瞠大,陶七七一头雾水地反问。
大耀国举国白绸,山河万里,哀鸣不绝。
今天是大耀国君驾崩的第三天,整个皇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痛之中。
“公主,您就吃点吧。”
衷心的奴婢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一直不肯吃饭的心蕊公主,后者却是狠狠地一拍桌子,向来温婉端庄的脸上是少见的扭曲恨意,咬牙道:“那个杀死父皇的凶手到底捉到没有?”
几个士兵模样的人上前,不敢怠慢地屈膝回应:“公主息怒,属下们无能……还在……巡查之中。”
怒意染上美丽的双眼,正待发火,外间有人进来通报:“启禀公主,有一个……长着绿色眼睛的男人求见。”
“大哥……嘿嘿。”某女蹲在忘川河畔,谄媚着小脸,“我看您这大斧磨得可真是结实,那个啥……能顺便拿我这脚铐试试刃么?”
其实在这之前,她苦大仇深的表情已经持续很久了,自从那个长得一副面粉小生样的臭小鬼说完那句“你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死人”后,她就被戴上了一副脚铐,还悲催地怎么都摘不下,偏偏重得要死,走个路还叮当响。
难得这个磨了一早上斧子的男人看起来气场不错,某姑娘的狗腿本质立刻被调动。
对方不语,只是慢吞吞地挪动了下位置,继续磨……
瞪大双眼,不甘心地继续搭讪:“大哥,您这发型是去哪儿整的?啧啧,真是英俊潇洒……”
那人继续不说话,几秒后,似是觉得这里太吵,斜睨了眼笑得讨喜谄媚的女子,犹豫了一下,提起大斧……走了。
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是很久以后,倒霉姑娘才知道,自己当时逮到的这个是整个冥界最不喜欢说话的鬼斧,怪不得会被……HLL地无视了。
不死心的某女又艰难地移动着脚步,趴在三生石上搜索下一个目标。
“啊咧咧,美女姐姐……嘿嘿,你这是去哪儿啊?”
迎面走来一个黑色劲装的冷美人,某女赶紧爬起来打招呼。
奇怪地瞟了眼这个据说是苍狱司房里的贴身仆人,冷炙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去前殿查看曼陀罗的生长状况。”
突然……好有泪垂的冲动,终于碰上个肯搭理她的人了!
泪眼汪汪的某姑娘咧嘴一笑,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冷炙一时恍惚,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女子?
“你怎么了……”刚问完,顿时觉得自己话变多了不少,但还是忍不住继续反问了一句:“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这话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口,好像很久以前就经常这样任由某个人随叫随到,任意使唤,她自己也乐在其中。
真是一种奇怪的认知。
一听这话,摇摇晃晃地从石头上跳下来的陶七七,一抹辛酸泪,可怜巴巴地说:“美女姐姐,你看……”踢了踢脚,委屈道,“那个死小鬼给我戴上的,我怎么弄都拿不掉……”
嘴角勾起少见的弧度,她突然很喜欢这个娇俏的女子……仿佛可以让她在这阴暗冷沉的冥界感受到无限的生机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