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合美
在南方,我上过衡山,攀过南岭,登过五指山,也游览过肇庆七星岩和桂林独秀峰,虽然有的奇美,有的壮丽,但都是清一色的苍山翠岭。友谊峰呢,与它们形象迥异,一身银装素裹,仿佛粉妆玉砌,显得分外妖娆。当我来到天山北麓的阿勒泰,站在向西奔流的额尔齐斯河畔,远远眺望它的时候,一颗好奇的心就被它牵住,只想着攀上这座“一脚踏三国”的峰巅,去尽情观赏神秘奇诡的冰山。
可是,我不是登山队员,只能望山兴叹说来也巧。阿勒泰机场上有架军用直升飞机,正准备飞往友谊峰南侧一个山口的我国边防哨所,为守卫风雪哨卡的战士运送书报信件和给养。我凭着一个老兵对部队的真诚,感动了部队的负责同志,批准我乘坐这架直升飞机,到那个边防哨所去看一下。虽然只能匆匆看上一眼,但毕竟是能领略这祖国西北第一山的英姿了我兴高采烈地登上飞机,一颗心立刻展开翅膀,从鲜花拥抱的草原机场上掠起,一头钻进茫茫云海,向着北方飞去。
或许因为凝成草原天空云彩的水汽,是从花朵中间蒸腾出来的,是鲜花孕育的,有着花的情思,所以,飞机四周的云海,也像是一片花海。一团团云絮,有的绯红,有的橘黄,有的淡紫,有的粉白……每块云都被霞光镀得晶莹透亮,四周都镶着一道金边。湿润州的云,仿佛是刚吸吮朝露而抖开的嫩鲜鲜的鱼瓣花:洁白的像山茶花,嫩黄的像月季花,朱红的像大丽花,就连那圆圆的旭日,也宛若一朵火红的牡丹花,绽开在瑰丽斑斓的花丛中。风吹着彩云,婀娜地游移,好似花海泛滚着一层层彩色的波浪,飞机在云里飞翔,如同在花簇中穿行,一朵朵彩色的云不时从远方涌来,又轻轻从身边流走,一点点从云隙里漏出的阳光,亮品品的,在云絮间闪耀一下又消失了,好像飞机拨拂花枝,花蕊上的露珠纷纷溅落一样。
云彩是秀美的,可是,我不愿留在变幻的云间。我要上友谊峰去,去看我平生未见识过的冰山飞机似是被我的情怀感染,越飞越高了,越飞越快了。四周的云霞渐渐淡褪着色彩,后来都变成一种单纯的白色,而且,云团越来越密,越来越厚,机身上下,铺天盖地,一片银白,如同驶进了大浪卷拍的海洋。许多云团失去了轻盈婉约的姿容,变得十分凝重,一动不动,好像一座座白色的岛屿,出现在白色的惊涛骇浪中间。许多云块被风扬起,朝飞机抛来,碰撞成雪浪花模样。或许是一些淡薄的云絮,经受不住撞击,变成碎纸片似的,纷纷扬扬地在舷窗边飘洒,看去像是泼洒着的雨珠。这时,机舱里的空气渐渐变凉,到后来,我感觉像是被放进了冰箱。
说话间,飞机已经在软绵绵的雪地工轻轻地降落。我跳下飞机,立刻被眼前奇丽的冰山雪景迷住了乍一看,天是白的,地是白的,云是白的,山是白的,整个世界犹如一张洁净的白纸,全然没有南方下雪时那种天低云暗、阴晦冷涩的感觉。再一细看,许许多多险峰峻岭,像是一位国画大师描绘的景物,渐渐地从茫茫白色中显现出来。它们披着一身白雪,站在游移翻滚的白云中,错落有致,远近连绵,菱形的友谊峰尖刺破云层,直指天际,更显得雄奇峻峭;纵横的沟壑像是画师用淡墨勾出的小径,在群峰中蜿蜒。一株又一株老红松树,举着一把雪伞,兀立在巉岩峭壁,松针尖上凝结着一条条冰凌,在风中摇晃,互相碰撞,溅出叮叮的响声,像是画师画出的楼台亭榭,点缀在山峦之间。从云缝中泼出的阳光,一片片地洒在雪山上、白云上,山峰、云团和树都变得玲珑剔透,如同玉琢贝雕,更有那风吹云动,跳晃的大树敲出阵阵乐声,而从高崖上悬垂着的好几尺长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像是一道道倾珠泻玉的飞瀑流泉,呼啸的风声如同水击崖底的吼声,使冰凝雪压的大山成了一幅有声有色的大画,苍苍莽莽,气势壮阔,让“恰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类描写雪景的诗句也失去了色泽。
更壮美的,要算那些在风中飘动的雪花了。这里的雪花确实比在南方见到的大得多。拳头粗、碗口粗的雪絮,从高空撒下来,搅得一缕缕从云隙间穿过来的淡黄色阳光断断续续,闪跳晃荡,显得变幻莫测;阳光渗进雪花,雪花变得晶莹,有的还吸收阳光的色彩,变得五彩缤纷,光怪陆离,仿佛满天落下金珠翠玉似的,使天空变得神奇瑰丽,使雪山更显得壮美无比。
就在这冰雕玉砌、彩玉飘飞之间,忽然现出几点碎红,几点人影,悄然飞进画面,给壮美的景色增添了几分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