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翳绝不是什么大人物,赵建国更不是。
即使他消失了几个月,再回来,也得自己掏钥匙开小平房的门,自己找剃须刀刮胡子。然后挑件能看的衣服换上,一脸严肃内心忐忑的上人家单位守株待兔。
阿籍问过他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共翳的回答是手机泡水里,坏了。
刘燕则把重点放在了实际利益上:“你们好好整理下,能出手的出手,不好出手的当传家宝……卖的时候也别自己出面,找中介。”
完完全全一幅黑道大姐的口吻,听得电话另一边的阿籍心跳加速。
当然,这对象是指共翳从海岛上带回来的那只大包——厚厚实实的料子,里面装满了取火镜、榆木弓、陶器罐子、兽皮……
阿籍看得很激动:“啊,那不是你上次带出去的东西嘛,都还藏得这么好啊。”
共翳很沉稳的点头。
“我留在海滩边的……”
“秘密基地?”
“……”
“就是留在谁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藏东西很隐秘人家想找都找不到的地方?”
“对。”
阿籍喜笑颜开,她男人真是太有智慧了。
文武双全,不,简直英明神武!
共翳喝了口茶,开始描述海岛上的情况:
山洞倒塌了,驻扎的部队新建了岗哨和居住的房子。原来山坡下的那个臭气熏天的池子也被填了石头抹上水泥,蓄了一满池的清水……”
阿籍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臭池子,那不是她设计的化粪……阿呸,沼气池?
那个爆炸这么厉害,臭气全炸跑还能改进成水池蓄水了?
“……是装他们喝的水。”
“喝、喝的?”
阿籍脑子里嗖的冒出那个堆满鸡屎人粪腐草烂叶的深土坑……
真是,沧海桑田啊——
她越听越好奇,拉了条塑料小凳子过来,眼巴巴的坐他边上。
共翳为她这么崇拜的目光所激励,晒得有些发黑的脸颊上疤痕依旧,那些阴霾沉默却减了不少。
海岛变化确实巨大,一方面是部队驻扎上去的人为改造,另一方面则是气候的变化——不过,这海岛的气候本来就没正常过,他还是能适应的。
阿籍蹲一边紧张:“你整个岛都走遍了?他们都没发现你?”
共翳摇头:“我在海边等了一个月,偷偷……嗯,不让人发现的坐着二批换岗军队的船上岛的。船还没到岸,刚能看见海岛,就又下水了。回来也是等到他们换岗撤离,才跟着回来的……”
阿籍想起他那彪悍的吓人的水性,点头。又想到他在海岛上东躲西藏的待了这么久,小心肝一抽一抽的:“那你都吃什么?他们人那么多,怎么生火才能不被发现啊?”
共翳愣了一下,开口:“可以吃生的。”
阿籍“哦”了一声,眼圈有点红了。随即觉得愤怒:“那你在海边住了一个多月,干嘛不打电话给我?我以为你早走了,以为……”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共翳一怔,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跟摸小狗似的。
阿籍挣扎了几下,避不开,也就任他揉了。
她个子本来就不算高,加上坐在矮凳上,刚剪过的短头发翘翘的,一揉就特向炸了毛的狮子头。
共翳皱皱眉头,这头发颜色又变了,黄不拉几的,真怪。
而且,摸着也不舒服了,手感糙糙的。
阿籍还以为自己的新发型有多惊艳,给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把脑袋往下低了低,佯装看袋子里的东西。摸索来摸索去,翻出两支发簪来。
一支荷花纹包金头银尾钗,另一支是全金的圆头簪子。
嗬,文物,发财了!
共翳解释:
“这是在海边的岩石缝里找到的——你刻岩石上的那些划痕,都被他们框起来了……”
阿籍捏着那两支疑似古董的宝贝,瞬间觉得自己伟大了不少——要有考古学家去研究,她画的那几条蚯蚓线可就是文物了呀!
这样想着,忍不住就脱口而出:“早知道我就留个签名,画个押!”
共翳看着她笑起来,抬手拉拔拉拔她翘在额前的刘海,抓着她肩膀抱起来。
阿籍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反手搂住他脖子保持平衡。
这一下,真是干柴烈火了。
两人半推半就的滚倒在床上,气氛正好,嘭嘭嘭的响起敲门声。
共翳瞪着她,她也无奈的委屈回瞪。
“你瞪我干嘛啊……”
敲门声却越来越大,震得墙壁都有点震动。
共翳气得青筋都起来了,阿籍憋着笑从他胳膊下爬出来,整理整理衣服,走过去趴猫眼上看。
啊,是久违的房东太太。
共翳叹口气,下床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回大包里。
房门打开,房东太太满脸笑容的进来:“啊哟,陈小姐赵先生好久没住这里了,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不方便的不就是你吗?
阿籍心里腹诽,两颊酒窝深陷,典型的谄笑:“麻烦你了,前一阵子他出差了,也没跟你打个招呼。”
“啊哟,陈小姐客气了。我房子租给你们嘛,总是要多关心关心的,万一哪天有人什么事,可怎么好……”
共翳也整理好东西从里屋出来了,耳朵里全是她的“啊哟啊哟啊哟”。
啊哟啊哟,给猫抓了还是给狼啃了!
房东太太当然不知道,还热情的跟他打招呼:“赵先生老辛苦的。出差黑了这么多,啊哟,嘴巴都肿了!一定是上火,我在做的一个保健品产品,就有一种专门调理内分泌的。啊哟,效果老好的。寒性体质吃了不拉肚子,热性体质吃了……”
共翳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转身进卫生间刮胡子去了。
房东太太回头继续瞎扯,阿籍悄悄用手背抹了下自己嘴巴——要不是扑的那么快,嘴唇哪能被自己的牙齿磕到,疼死了……
那些陶罐兽皮到了大刚眼前的时候,就是另一个味道了:“大哥,你是不是抢博物院去了啊”。
阿籍瞪眼睛瞅他:“大刚你什么嘴巴啊,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共翳回应一个哥俩好性质的擂拳,震得他肋骨直颤。
大刚疼得龇牙——这厮绝对练过!******力气又涨了!
东西可以不着急卖出去,秋冬的衣服却非添置不可。共翳只有夏天的衣服,除了那套西服,连个长袖衣服都没。
阿籍拉着他逛了一天,几乎把鞋底都踩烂了。
共翳体格虽然好,也经不住对着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的几十条裤子疯狂审美。还没走完一条街,就把大刚教的那句“你腿酸不酸”重复了三遍。
阿籍豪迈的挥手:“不累,今天还就不信了,逛不完这两条街!”放完狠话,坚定的把一件深蓝色羊毛衫往他身上比划:“唉,你咋一穿上深色衣服,杀气就这么重呢……”
所谓知足常乐,行乐也要及时的!
共翳对这一点绝对的赞同,就是对她非要买回来的一大盒安全套特别反感——发明这种东西的人绝对是变态,简直无可救药,居然阻止生命的自然繁衍!
这种思想确实落伍了点,连那几个牌友都帮着开导:
“大哥,你思想觉悟不够高嘛——”
“大哥,这想养孩子得先做准备……经济基础、社会地位、胎教、智力开发,哪一样都不能落后……”
“大哥,这种思想,当心老丈人提锤子来揍你!”
……
陈先生倒不一定有力气锤他,但对这个突然又频繁上门蹭饭,并且穿的更加人模狗样的伪女婿看不顺眼那是肯定的。
“不是吹了?怎么就又勾搭上了?”
阿籍默默的挂上电话,全当没听到这么恶毒的诅咒。
张女士干脆连头都没从厨房伸出来:“女大不中留,我是看开了……”
陈先生吹胡子瞪眼。
这如胶似漆,形容的是人家夫妻;新婚燕尔,讲的也起码是办了证的小俩口。他们俩这算怎么回事?
女儿夜不归宿都成惯例了。
“好好的黄花闺女,成天晚上不回家!”
张女士摇头叹息:“她还黄花闺女,早就黄花菜了——指不定哪天你就当外公了。”
陈先生张口结舌,抬抬眼镜,对着窗台上的兰花忧郁了很久。
这人,思想觉悟还真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