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易天揉了揉额角,他刚刚从吵吵闹闹的议事中解脱出来。目前几派驻扎在吊桥附近,虽说七阳宫被围,但毕竟几派也未能攻打过去,吊桥天险,固若金汤,一有人出现立即万箭齐发,顷刻便能将人射成蜂窝,是七阳宫的咽喉之地,也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若是几派齐心协力,将各门各派善于攀岩之人全部抽调出来,偷潜入七阳宫,扰乱阵势,未必没有把握。只是,腾云阁善于攀爬这断崖削壁的人手不多,玄剑门更精于此。
但归魂一剑扬着眉毛趁机敲诈的态度着实让人气恼,说得风轻云淡:“玄剑门的人手也不多,一个好手要多少年才能栽培出来,商少主也知,这打头阵的人基本上是死路一条,这一战能否得胜尚未可知。玄剑门牺牲太多人,叫在下回去如何向门主交待?”
他的这番话让商易天恼火,谁不知右护法在玄剑门举足轻重,算是半个门主。这次的联手腾云阁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承诺七阳宫毁灭后,四成归属七阳宫的地盘尽数归玄剑门,腾云阁能取得不过两成,怎奈玄剑门还不满足,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自古功名都是成就在白骨之上,若想灭七阳宫,腾云阁一样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所获利能否填补这些代价,着实要好好商榷。他尚未取得阁主之位,此时让步今后岂不是让人笑话?
人心不齐,联盟大忌。
七阳宫被困,似乎毫无半分紧张,料想这山上还有其他密道,一个大派修宫建基时绝不会让自己陷于四面被围的境地。七阳山这么大,要找这密道恐怕不易。所幸各派都可以从山下得到补给,现下将七阳宫大部分势力困住,再慢慢商议,玄剑门千里迢迢而来,他还不信归魂一剑能拖得久。
心中有些烦闷,商易天提着剑,欲在林中发泄一番。却不想一人急急而来,先行了个礼,欲言又止。
商易天斜着瞟了他一眼,眸中带了丝轻蔑,口气也不好,“何事?”
洛坤看他面色不好,十分为难,硬着头皮道:“禀少主,三公子伤势恶化,现下高烧不退,现来请示少主,能否……”
“还好意思提?”商易天火气上来,一声骂道。
他自是知道这个三弟武艺不济,却是想不到会给腾云阁此般丢脸。那日众门派一同攻山,他商辰飞既不打头阵,又有洛坤在旁边护着,竟然还是没躲开机关暗器,被飞来的木桩当胸一击,七阳宫杀手顺势而至,又是两掌扑来,瞬时就把他打成内伤。若不是眉山派的少主替他挡着,此时说不定早已魂魄归西。
要是死了也倒干净,半死不活丢人现眼。
众门派虽表面不说,但那眼中分明写上了轻蔑。
腾云阁泱泱大派,堂堂三公子,还要眉山派的人救,今后传出去整个武林都要笑掉大牙。这个人除了平日里装风流,一点用都没有。商易天鄙视,带了气愤:“他是要死了吗?”
洛坤低眉垂首,小心言道:“大夫说是内伤,要赶紧好好治疗。”
“治什么治?治好了也只会丢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三公子毕竟是少主的亲弟弟,还有这么多门派在此……”
“丢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有其他门派在此?竟要眉山派的人相救,他有什么资格做腾云阁的人?”商易天头上冒着火光,恨不得将商辰飞撕成几大块。
洛坤满脸为难,愁云遍布,欲言又止。
远处有其他门派的人都过,听到他压抑的怒吼声忍不住瞅了又瞅,商易天终是挂不住面子,“算了,你赶紧把他送回去,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晃悠。”
说完愤愤然而去,不能让外人笑话他这个大哥不关心自己兄弟,要忍耐,这笔账还是等到结束后回阁中关起门来再算。
洛坤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急步走到商辰飞帐中,对着床上面色苍白的清俊男子行了礼,“少主已经同意。”
男子唇角微微勾出一个弧线,眼睛盯着帐顶,似要穿过厚厚幔布看到那高远的苍穹,带了丝虚弱徐徐道:“那马上出发吧,大哥可是再也不想见到我。”
洛坤迅速打点,叫上几个侍卫,还带了一个随行大夫,赶着马车尽量低调地顺着七阳山而下。
远离大部队之后,马车加快速度,骏马四蹄生雪,空留车后一片飞扬尘土。
商辰飞虽然走得低调,下山途中七阳宫的人貌似已被清除,实则不然,他离开的消息迅速传到了顾北遥一众人耳中。顾北遥那日披星戴月赶回来之后,就与山下的厉凡会合,按照顾南远的意思暂时按兵不动。
部下来请示是否要诛灭商辰飞,厉凡却是摆了摆手,神色松弛几分,“他果然回腾云阁了。”
“商辰飞并不是腾云阁的负责人,他走不走有何关系?”顾北遥问道。
“二宫主忘了,当初是谁引你去鸿离别庄救施姑娘的?虽说施姑娘被抓是真,但商易扬被杀直接导致了腾云阁与七阳宫的火拼,想来商辰飞不过借刀杀人罢了。”毕涵在旁边补充,“这些年我探得消息,这个三公子暗地里可是有一些小动作的,只是过于隐蔽,到现在我们也未能探出虚实,怕是商易天也未察觉有何不妥。”
“大哥是否有指示?”
厉凡回道:“大宫主知道商辰飞受伤了,说要是他先走了,就尽管让他走,只要那边有消息随时传回来就是。”
少顷,又补充道:“几派联手,若是齐心协力,七阳宫只有硬拼。最好能够瓦解几派的联合,若是腾云阁或是玄剑门其中一派退出,这剩下的根本奈何不了七阳宫。”
顾北遥了然,“大哥一向高瞻远瞩,只是目前,七阳宫还是危险。留在山上的都是高手,要随时提防他们的进攻,尤其是晚上,很有可能会派人攀岩上山,潜入七阳宫中打乱阵脚。近几日,夜晚一定要加强戒备。”
“还是一场硬仗啊。”毕涵也叹道,“这几日一定要撑过去。”
几人不再关心商辰飞的走向,继续研究七阳宫的防守。这几日天气晴好,又是过了初十,晚上月光明亮,倒也方便夜间远眺,防卫有人上山偷袭。
两方胶着,这种局面随时都会打破,几派都是千里迢迢而来,都不会拖延太多的时间。
苍劲葱郁的七阳山笼上了凝重,杀戮似越长越高的洪水,随时都会冲破堤岸一泻千里。
而在七阳山以西,一个七八人的队伍正向东而去,马车行驶速度不慢,护卫之人的打扮不似武林中人,更像阔绰人家的侍婢武仆。
马车中的人就是忐忑不安的施晓然,自顾北遥走后,心似被撕去一大块,整日整日的不安。
队伍的首领是一个近四十岁的沉稳大叔,施晓然隔不了一个时辰就会问他,七阳宫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护卫大叔总是笑着安慰她不用担心,七阳宫有两位宫主在,绝对将这帮乌合之众扫地回家。
只是笑容也掩饰不了大叔面上的忧虑。
施晓然在车中烦躁而忧虑,看着苍松翠柏,高下相间,不可自抑地想念顾北遥,几个门派合攻,不知七阳宫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她想回摘星峰,与相爱的人生死相守,不离不弃,在最危难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可平静下来又会打消这个念头。生活不是浪漫言情片,幸福也不是轰轰烈烈地死去,而是相扶相持地活着。她一不会武功,二不懂谋略,去了就跟那些在地震灾区打着赈灾救援的大明星一般,非但帮不上任何忙,还要本就人手匮乏的灾区抽人照顾,这不是添乱吗?
山寒水瘦,树木沙沙作响,隐隐有所不妥。
统领大叔身经百战,立马下令队伍打起精神,时刻戒备。
话刚落音,只见树林中十几个人从天而降,手提大刀,霍霍杀气立马充盈树林。
七阳宫众人举刀抽剑,二十几个人杀做一团。
这是商易天抽调出来的一伙人,江东六剑断了消息之后,他就料到顾北遥可能没死,抽了少许人在外埋伏。若是遇到顾北遥就赶快传消息回来;若是只遇到那个女人,先抓了再说。
打仗首先就是要灭了对方气势,要是把这个女人放在悬崖这头,不知道七阳宫会不会把她射成马蜂窝?
不是第一次经历,施晓然镇定很多,将一把小匕首插入腿间,手上拿着把一尺来长的短刀,扒开车上小窗户观察情况。
来人不少,腾云阁的服饰,攻势强,招式狠,施晓然一看便知情况不妙。她正琢磨是要躲在车里,还是躲在车底,抑或是拔腿逃跑,冷不防车门被踹开,衣服颜色晃一下便知不是自己人,面孔就不用看清了,施晓然手提短刀一把砍杀过去。
“嘶”,刀入肉体的声音,短刀砍在来人肩头。
来人明显惊讶,但习武之人反应过快,还未等施晓然收刀,立即一掌拍了过去,正中颈后。
刀“哐当”落在车上,两眼一黑,施晓然摔在地,额头撞上车上木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