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
◎文/王少帅
这是一个青春的故事，故事中男孩和女孩谁也无法把握属于自己的那段惨烈的年华。他们相识然后又分开，离别好像电影一样重复地上演，或许这段时间里的欢笑已经足够让两个人在多年之后去喝一杯夏日的午茶来仔细地回味，可是同样他们的口齿之间也存留了苦涩的味道。
齐非是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无聊的时候喜欢用个假名来欺骗陌生人，但和他很熟的人却从不开这样的玩笑，因为他觉得好朋友是需要彼此尊重的。第一次来这里上学的时候，他微笑着告诉一个刚认识的学生说，他是这里的老师，当学生很认真地叫老师的时候他在心里偷笑，那一刻他感觉很开心，抬头的时候看到眼前的阳光特别明媚。很多时候齐非总是一个人，或许他已经习惯这样，其实他很想找个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在有着散碎的阳光的路上散步，在灰色的建筑下面说笑，在只有细微光线的黑暗空间里看傻傻的爱情电影。可是两年过去了，他依旧是一个人来往于校园的路上，偶尔驻足，看周围那些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招摇地走过，然后心里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空荡。
初夏的某一天，阳光随着时间的流过渐渐柔和。绿叶深处有少年的白影子，一步一步地消失。走到食堂的时候齐非看到一个人的杨笑摇晃着从拐角处走来，长发飘逸，遮住了眼睛，脸上依旧是那副毫不在乎的表情。
你一个人？齐非问。
嗯，一会儿我出去喝酒，你去不去？杨笑甩甩头发。
自己去喝酒？
不是，杨笑摆摆手，还有几个外面的哥们。
那……齐非皱了下眉头，他并不习惯和一些陌生人混在一起，那算了。
嗯，那我走了，晚自习我不去了，老师要查的话就说我在厕所。杨笑掏出一根烟点上后又摇晃着走了。
杨笑是齐非在这个学校里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两个人刚刚认识的时候杨笑喜欢把他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讲自己的光荣事迹。比如自己曾经和两个社会青年在家门口对打，这让齐非一度认为他是一个暴力分子，而且这些故事的真实性也很让人怀疑。当时的他只是微笑着点头，心里却有许多的理由来鄙视杨笑的行径。可是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却不得不让他承认杨笑是一个很有魄力、很义气的男生，而且在很多年以后两个人分开之后会不自觉地想起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日子，然后突然很感谢他曾经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没有杨笑，他的生命很可能会走向另一个路口，发生不同的事情，却永远无法预知。
黄昏来临的时候头顶的路灯也开始渐渐地亮起来，芝溪路上偶尔有几个人走过，在暖黄色的灯光中留下一阵零散的低语。齐非低着头一个人走，就像在一个没有尽头的黑色空间，里面空气稀少得让人窒息。他单薄的身影逐渐被从天空里跌下来的夜风吞没，有些事就像夜色里的东西，无法清晰地看见却能感受到那些隐隐的伤。齐非在走过一扇门的时候突然想起许惠颖。他也记不清楚两个人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可是他感觉他们似乎认识了很久。
他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许惠颖穿了一件淡黄色的上衣，这让原本很清秀的她在人群里更加动人。齐非看着她，感觉这个女孩子有些熟悉，有个模糊的影子一直在脑海里闪现，可是那个影子只是冒出一点，当想看清楚的时候却又在一瞬间消失了。他转头望着窗外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女孩胸前的校徽，随即就咧嘴笑了，原来眼前的这个美女是跟自己一个学校的。齐非这个人有一种小虚荣心，总觉得认识漂亮的女孩子会很有面子。于是站在她的旁边想了很久，硬着头皮用胳膊撞撞女孩试图跟她搭讪，哎，你是五中的啊？
许惠颖看了他一眼，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话。齐非感觉自己的脸似乎红得厉害，把头扭向窗外，看到那些一闪而过的建筑。而那个时候许惠颖正想着该怎么跟眼前的齐非说话，最后只好咳嗽了一下，那个，我叫许惠颖。当时许惠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记得很久以前她似乎就注意过眼前的这个男生，总是喜欢打扮得酷酷的，偶尔在路上和一起的同伴打闹然后哈哈大笑。就是这样，两个原本陌生的人走进了同一个路口，当他们开始说话的时候两人丝毫不知道以后的路究竟会怎样，或者发生怎样的故事，可是当齐非没头没脑地跟她说话的时候许惠颖突然很羞涩，原本她是一个很开朗的女生，可是就在那一次，她恍然地感觉那不是以前的自己。
记下许惠颖这三个字的时候齐非看到她清秀的脸上滑下一丝忧郁，就如被风吹乱的发丝一样缠在了脸上。他隐约地看到她明亮的眼睛，像隐藏在山谷里的神秘蓝色湖泊。他骗她说自己是一家饰品店的老板。
是吗？许惠颖笑着看他，心想没想到你小子挺会骗人的，问，卖女孩子喜欢的饰品？
当然啊，齐非转过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车子刚好走过中国银行，齐非突然想起以前没事的时候自己就跑出学校在这个建筑附近转，然后幻想在不经意间捡个钱包或者恰好撞上被抢银行的犯人丢在路上的几张一百块钱。可是过去很多年了这事也没有发生。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考到这个学校，偶尔看到在里面行走的学生，忽然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走过一个路口的时候齐非想起两个人认识之后的第二天就在校园里看到了她，为了避免被当面揭穿，他跑到了学校的文学社。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有好多人抬起头来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这个时候拿着书的老头刚刚讲到了古典文学，他隔着厚厚的眼镜看他，那是一张少年的冷漠的脸。沉默几秒钟教室变得混乱起来。
谁呀？几个女孩首先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嗯，大家好啊，我新来的。他狡黠地笑笑，然后坐到了后排，疑问立刻在热闹的空气里翻腾起来。
新来的？众人瞬间大哗。
没等老头反应过来他又站了起来。Sorry,我以为这里是篮球队。接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走了出去，走出去的时候听到一个人小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齐非。齐非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到在后面的一排里有一张熟悉的脸。那个男孩叫晓风。是齐非的同班同学，喜欢文学，曾经在齐非的面前大讲古典文学和当代文学，可惜齐非这个人对文学没有多大兴趣，于是就剩下晓风一个人在那仿佛扯着嗓子唱山歌一样自娱自乐。不过倒是等着晓风讲完之后两个人成了比较不错的朋友。
齐非，他小声地说着，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
哦，齐非微笑着朝晓风招手，我在外面等你。外面的天空蓝得很干净，就像被人擦拭过一样。齐非一个人站在阶梯上眯起眼睛寻找许惠颖离开的身影，然后看着她缓缓地消失在人群里面。
后来齐非还是在运动场上被许惠颖抓到了。当时齐非试图想跑掉，可是钻到人群里还是被她看到了。齐非你跑什么呀？许惠颖背着书包问他。听到声音他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到许惠颖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许惠颖穿了一件黑色的上衣，瘦瘦的脸显得特别冷艳，肩上的书包带因为拼命地追赶而滑了下来。她得意地笑着看齐非，就像看着自己捕捉的猎物。齐非，她眨着眼睛问，你跑什么？
运动场上的声音一直嘈杂，有点心虚的齐非感觉全身开始变得不自在，就像有个小动物在自己的衣服里面上蹿下跳的。没什么，他说，我……我刚好想去追一个朋友。哦，对了，我朋友就在这里上学，我……我忘记了你也在这个学校是吧？齐非的心仿佛被抽空一样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背上流汗了，或许是刚才运动得太激烈了。此时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偷偷地看了一眼许惠颖，好看的笑容立即映在了自己的瞳孔里面。他有点不知所措，为什么最近这么倒霉，他埋怨自己。
你叫齐非是吗？许惠颖表情变得调皮起来。
齐非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那次在车上你给了我一个假名，许惠颖继续说，你可真会骗人，还专骗女孩子。
齐非突然感觉自己脸红得厉害，而许惠颖看着他的样子却开心地笑起来。这个时候几个同学从篮球场走过来，笑嘻嘻地谈论刚才精彩的比赛，走在前面的几个人一眼就看到站在许惠颖旁边的齐非，于是有些调皮地吹了响亮的口哨，然后朝他大喊，齐非，你不是回教室了吗？
齐非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眼前的同学正在微笑着看他，脸上是有些坏坏的笑容，仿佛是发现了齐非的秘密一样对着他得意地微笑。有一个女孩多嘴地问，哟，齐非，这是你女朋友啊？这句话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了两个人的心上。他们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对方，可是谁也没有解释。
最后杨笑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拍拍齐非的肩膀说，那我们先走了，改天请客。
不是，齐非有些心急地争辩，可是同学们却都大笑着走开了。有几个人还故意咳嗽了一下。齐非回过头却看到许惠颖微笑的脸，笑容让他仿佛站在冬天里的阳光下一样暖和。
晚上的时候他依旧不明白今天在一群同学面前被误会的时候许惠颖为什么不把事情解释清楚，难道她喜欢上我了？这个问题突然从脑子里冒出来，连齐非也吓了一跳，因为这样的结果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不可思议的。从开始齐非就从没得到过漂亮女孩子的垂青。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无比激动，差点打开窗户向世人宣布，老子也有今天。这个时候脑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醒，齐非打开门看到妈妈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说，乖儿子吃饭了。
兴趣索然的齐非歪了一下嘴角，知道了，然后想把门重新关上。
怎么了你？今天不舒服？看到儿子有些不对，妈妈忙不迭地问道。
没什么，我一会儿就去。关上门之后齐非试图沿着记忆重新寻找天堂，可惜天堂的路被妈妈一阵杂乱的敲门给吓得没了踪影。齐非看看书桌上摆放的两个泥塑，心想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她又怎么会喜欢我呢？
第二天齐非并没有在车上看到许惠颖，这让站在高大的树阴下的他有些落寞。举目四望，看到的仅仅是来回的人群，后面的天空有些阴暗，似乎要下雨了。齐非垂头丧气地走回教室，刚刚坐下杨笑就走过来问，齐非，又约会去了？接着旁边的闵晶也凑过来微笑着看他。
约你个屁啊。齐非看着两个人有点诡异的笑容，心里有些烦，一个人刚刚开始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是不喜欢被别人提起的，特别是刚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何况现在还只是齐非的一相情愿，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喜欢许惠颖的，可是内心的深处却又渴望他们知道，然后让许惠颖知道，最后两人一起快乐地牵手走在校园的林阴路上。只是上面所有的一切都是齐非的个人幻想。但齐非这个人有时候很孤傲，他从来不会主动追求女孩子，杨笑不止一次地教育他要找女孩子男生是要主动的。可是高中快一年了他还是一个人，每天都和杨笑混在一起。看着周围的同学开始出双入对的时候，齐非有些自欺欺人地对杨笑说，我是陪你单身唉。这个时候杨笑只是笑笑，因为他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嘿嘿，好好把握啊。杨笑拍拍齐非的肩膀回到座位，而闵晶则依旧笑着看他，似乎在等待答案。
看我干吗？齐非心虚地瞪了她一眼。
哎，那是不是你女朋友啊？闵晶刨根问底。
当然不是，齐非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我们关系很微妙的。
说完看了闵晶一眼，生怕她会拿出一些话来反驳他，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们。幸运的是闵晶对于许惠颖是一无所知的，点点头随即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很多年前就认识了。齐非夸张地说，其实我是很喜欢她的。接着随手故作镇定地翻了几页书，抬头看到老师走进来，就像遇到救星一样对闵晶说，好了，上课了。
闵晶是齐非的同桌，不是很漂亮但是可爱。喜欢打听一些别人的私事，当做自己炫耀的资本。平时对齐非很好，有时候会把从家里带来的零食分给齐非一半，这常常让旁边的同学羡慕不已。于是曾经有一段时间班里传出闵晶喜欢齐非的说法。可是齐非却是不喜欢闵晶的，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感觉这个东西是很微妙的，开始的时候齐非还为自己有个喜欢的人激动了很多天。谁知道几天后闵晶拜托他打听一个体育生的时候齐非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闵晶只是把他当做了她爱情事业上的一个棋子，这让他对身边的人大失所望。感觉一个人生来就是要被人利用的，于是埋怨世上无人理解自己，感慨现在像自己这样的人已经没有了。但齐非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一直以来他都把闵晶当成自己的好朋友。几天后这个随着闵晶对那个男生的感觉渐渐冷淡而对自己被利用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闵晶不是齐非想象中的傻子，很快她就发现齐非所说的女孩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每当看到在课上发呆的齐非时她就故意叹气，然后继续吃她的零食。大约三个月后闵晶突然发现杨笑开始一个人走进教室，这意味着另一个人也就是他的同桌齐非出了某些问题，很快她看到齐非每次去超市的时候旁边多了一个女孩。有时候男女同桌的感情也是很微妙的，看到他们的时候闵晶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些小伤感，因为以后齐非不能被她一个人支使了。从此也没有一个人在她无聊的时候说笑话了。
闵晶到教室的时候看到一个人的杨笑正在整理桌上的课本，问怎么你自己，齐非呢？
我怎么知道，陪女孩去了吧。
哦。闵晶在没有人说话、看不到齐非的时候心里感觉有些落寞。杨笑整理完后看着面无表情的她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啊，只是有些不习惯。
什么不习惯？杨笑莫名其妙地看她。
没什么。闵晶苦笑了一下。
杨笑去学校外面的饭馆的时候齐非和许惠颖正坐在学校的树林里聊天。其实两个人也没有多少话说，随便聊了几句就沉默着想心事。这个时候杨笑正好过来，看到两个人后热情地招呼，哎，干吗呢？看到杨笑走来齐非一阵心慌，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遇见他，但还是勉强地笑了笑。这个笑容难堪得让人怀疑现在的他正在受人虐待。
怎么跑这里来了？杨笑看着齐非嘿嘿地笑，笑得他浑身不自在。
无聊。你干吗去啊？
吃饭啊，还没吃呢？走了啊。
看着杨笑离开，齐非不好意思地对许惠颖笑笑，我好朋友，杨笑。
两个人到教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这个时候的同学应该都在吃晚饭。学校的晚饭时间设在下午四点，正好把学生的课余时间给顶掉了。这时间设得不是时候，说午饭不是午饭晚饭不是晚饭，害得齐非回家后还要夜宵。许惠颖坐到齐非的位子上一边翻着课桌里的东西一边诧异，哎，你有这么多的课外书啊？
嗯，怎么？不行啊？齐非转身去写这个学期的计划表。
我只是有点意外好吧？借我一本行不行？
不行，少儿不宜。
你去死。许惠颖从里面抽出一本《三重门》，我看这本了。
不让你看。齐非头也不抬地说。
你说什么？许惠颖抄起一本书朝他的头砸去，接着就听到齐非求饶的声音，轻点轻点，哎呀，姐姐，我服你了，书你随便看。接着许惠颖就开心地笑了，其实她也不怎么喜欢看书，同大多数的女孩子一样过着百无聊赖的生活。偶尔逛街买衣服，看到漂亮的小饰品就喜欢得要命。晚上回家也要忍受妈妈毫无理由的唠叨，从不考虑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自己随意抽出的那本在齐非的心里很重要，也不知道《三重门》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作者是韩寒，无数少年的偶像。
谢谢你，谢谢你的书。许惠颖把书抱在怀里。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齐非疑惑地抬头，然后就看到了她像春风一样温柔的笑容。
这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有多久齐非自己也忘记了。当齐非走在人群里低头回忆的时候许惠颖正趴在桌上用笔胡乱地写字。教室里空荡得剩下她一个人，很容易就想起在很久之前的一个下午，许惠颖看着摆在桌上的试卷有些想哭。你怎么回事？这么容易的题都错！老师貌似绝望地叹了口气。你太不该了。
你太不该了。她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突然感觉全班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这让许惠颖很没面子，她开始有些讨厌这个老师了。放学之后当教室里就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他莫名地哭了，这个时候齐非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进教室，看到趴在桌上的许惠颖开玩笑地叫，丫头，放学了，别睡了。见她没有反应又敲敲她的头，起床了。许惠颖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一张满是泪痕的脸，齐非惊讶地一呆，随即问道，你，你怎么了？
许惠颖摇了摇头。当齐非看到她哭的时候心里突然很不好受，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哭得像个泪人的许惠颖。没事没事，齐非站在那里重复着那句话，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最后还是许惠颖慢慢地擦擦脸对他笑了一下，接着拿起被自己扔到一边的试卷说，今天被老师骂了啊。
不是吧你？齐非看见许惠颖的笑容全身放松很多，他这个人最怕的就是女孩子哭。不就是一次考试吗？那个，大小姐，要不要我去帮你报仇？
你，你去死啦。
齐非靠在旁边的桌上有些憨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子在后面写了一张字条递给了她。
许惠颖看了看，上面写：丫头，好好加油啊！
于是就笑了，她把纸条夹在书里，然后转过头看着外面，繁盛的树叶遮住了大半个天空。
许惠颖回过神看了看纸上的字，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上面被自己写满了齐非的名字。
夏天的时候齐非透过窗户看外面喧闹的校园，三五成群的男生女生从高大的树阴下穿梭而过。他突然感觉原来自己已经在这个校园里生活了两年了。二十四个月的时间转眼就消失得毫无踪影，于是这里瞬间就会物是人非。
你想什么呢？是想美女呢，还是看到美女了？我告诉你现在是夏天你不要随便东张西望，这样容易让人误会，虽然现在的你站在楼上，不要以为别人看不见你。靠着窗台的许惠颖笑了，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这样一边玩笑一边说话。
没看什么美女啊，虽然我前面有一个美女。齐非转过头看着许惠颖的眼睛也嘿嘿地笑了。
嗯，那当然，不过没事我先走了啊。你记得一会儿把剩下的那个面包吃了，还有背诵上午你们老师布置的英语单词，完了之后要把没有看完的小说看完。
好了，你废话这么多。干吗回去这么早啊？齐非有些意犹未尽地问。
嗯，我还有点事情，你回去好好复习。
齐非点点头看到许惠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前面是几个隔壁班的女生聚在一起小声地谈论着。齐非听不到她们的任何声音，他们在说什么呢，齐非忽然很想知道她们的言语，是不是在谈论某个人呢？
生活依旧继续着。每天下午齐非悠然自得地回家，在小巷里看到或忙碌或清闲的人们。齐非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所有一切都是这样顺利地进行着。到家后的齐非偶尔会听到妈妈重复的唠叨。似乎即将面临高考的孩子都会遭遇这样的痛苦，其实这也是一种幸福，只是他们体味不到。每天晚上齐非最大的乐趣就是躺在床上回忆这一天里他和许惠颖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有时候当同学们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就会大声地起哄，齐非转过头去看教室里的同学，他们脸上是奇怪的笑容，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有点不知所措。
时间是个很残忍的词语，这个概念在齐非刚进高三那年变成无力的感慨。当他和杨笑一起走过学校前面的那条街的时候发现一下子改变了很多，原来对面那个文具店现在变成了一家面馆。两年前他刚刚来到这个学校的时候还曾经从里面买过笔记本，他记得那个老板的女儿很可爱。现在的那个地方坐满了人，大多数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走过去的时候他拍拍杨笑的肩膀说似乎都变了，杨笑转过头看他的时候他呆了一下，随后笑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忧伤了。换作几年前的齐非，他从来不想这些，尽管他的玩伴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也不会在乎更不会发神经般地感慨，可是现在他的心里突然有些疼。就这样，齐非慢慢地在岁月的洪流中长大了。
这天是星期六，下午没课。许惠颖有些无聊地翻着成堆的书，这个时候的孩子都一样，懒得学习，看到《三重门》的时候想齐非在做什么，于是抱起那本书一边向齐非的教室走一边打电话。
齐非和几个同学刚好商量去打篮球。听到电话响，懒懒地接起来，喂。
下午有时间吗？陪我去逛街怎么样？那边的声音异常温柔。
啊？齐非在心里嘀咕，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逛街。刚商量好许惠颖就来电话。本来他是很乐意陪许惠颖的，可是又怕杨笑他们嘲笑。只好拒绝道，我有点事。那个，大小姐，你怎么没事就逛街啊。这个时候杨笑从外面大声地叫，齐非，快点，都等你呢！
哦，齐非应了一声，听到那边有些不甘，女生本来就喜欢逛街嘛！
这么麻烦……他小声地说。
你才麻烦呢，快点，我在教室等你啊！
哎，丫头，那个……刚才杨笑叫我去打篮球，所以……
啊……哦。那还是算了。你总是那么忙。许惠颖抱怨了一句。
齐非的脸上露出笑容，当许惠颖抱怨的时候就表示他已经可以不去拿大包小包的东西了，于是急忙赔笑，下次吧？行吗？下次我肯定陪你去。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女生那么喜欢拉男生去逛街，难道仅仅是免费雇用劳工吗？
放下电话的许惠颖朝齐非教室的方向望了一眼，把本来想还给齐非的《三重门》重新抱在胸前走了。
那一年的秋天，天气变得萧索，黄绿色的树叶和后面的蓝色天空组成一幅好看的画面，大片的阳光穿过树叶照在教室里的课桌上，把笔记本割成不规则的形状。路上已经找不到白衬衣的影子，齐非和许惠颖一起坐在校园里面，身边是茫然消失的时光。星期五放学后齐非和几个朋友一起去聚餐。学校旁边的那个小酒吧是齐非和朋友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大多数的时间他们会坐在里面一边聊天一边喝酒，不知不觉这已经变成了习惯。他们在酒吧的门口遇见了一个人的许惠颖。
齐非？许惠颖开心地和他打着招呼，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许惠颖，你怎么在这里啊？齐非有些莫名地问。
嘿，杨笑也上来跟她打招呼。
我为什么不能来啊？她的表情有些调皮。
喂，齐非，你女朋友也来了啊。闵晶笑着突然对齐非说。
女朋友？许惠颖有些疑惑，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啊，那个，不，齐非有些惊慌，他不知道当别人都这样认为的时候许惠颖会是一个怎样的心情，或许她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朋友而已，于是小声辩解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他不是我女朋友，许惠颖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呆，许惠颖不是我的女朋友。
哦。几个朋友恍然地点头。闵晶有些热情地向许惠颖发出邀请，一块去玩会儿吧？
啊？这……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一起玩吧，杨笑向她挥挥手，大家都是朋友。
许惠颖抬起头看到齐非闪烁的眼睛，点了点头。
开始彼此不认识都有些顾忌，只是各自沉默地喝着啤酒。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惠颖。许惠颖突然拿着酒杯站起来对大家说，是齐非的好朋友。看到许惠颖的笑容，闵晶开始和她聊了起来，于是一阵阵笑声就像海浪一样来回卷着。旁边的齐非正举着酒杯和杨笑几个男生一起聊天，不时地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可是端着酒杯的许惠颖神情有些落寞，渐渐地不再说话。
说笑的声音一下子把她淹没了。
本来在面前说笑的闵晶突然沉默了，她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齐非无奈地摇了摇头。
嘿，我叫晓风，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的。晓风突然坐过来跟她说话，然后把一杯可乐放到面前，女孩子少喝酒啊。
许惠颖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个，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很早了啊。
哦，许惠颖小声地应着，其实她早已经忘记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男生，却不知不觉地想起第一次见到齐非时的情形，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跟自己搭讪，哎，你五中的啊？表情傻得可爱。
外面的整个天空开始变得苍白，不说话的浮云悄然躲了起来，夜已经来了。
几个朋友分开的时候齐非看着有点醉意的许惠颖执意要送她回家。可是许惠颖还是甩开了他的手，有点气愤地说我没事，我自己能回去。于是齐非只好看着许惠颖晃着身体消失在昏黄的灯光里面。他有点担心许惠颖是不是能够安全地回去，可是这种担心是没有用的。很快酒吧门前的路上就剩下了齐非孤独的身影。
走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街上已经变得极为空荡，黑夜的冷清让他的心里彻底地抽了一下。抬起头看到黑暗的天空仿佛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暗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在街上行走的人。路上走过一辆车，灯光有点刺眼，眼前一阵眩晕后齐非看到一个恍惚的人影，从背后看应该是一个女孩。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许惠颖，他走过去试图看清她的脸。女孩在哭泣，声音很小却还是被齐非听到了。
喂，丫头。哭什么呀。齐非拍拍她的肩膀问道。
女孩转过头来看了他好久，眼睛闪亮，就像天空里的星星一样。你谁呀，有病呀！女孩丢下一句话走开了。
看着女孩离开齐非却突然感觉不知所措。原来那个女孩子只是有着许惠颖的背影而已。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朝着女孩的背影骂了一句，靠。
许惠颖独自回家的时候遇上了晓风，开始她还以为那是齐非，可是当那个男孩小心地叫她名字的时候就知道那不是他。晓风对她笑笑，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许惠颖苦笑着摇头，心想为什么来的不是齐非呢？
你一个人不安全的，再说我送你也是顺路。
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的是个初识的人？许惠颖叹了口气，一滴泪从那张清秀的脸上掉了下来。
这些年学校食堂的师傅不把学生当人看，做的菜难吃得像是猪食，高一的时候刚来不知道内情，去了几次后开始向外面跑。渐渐的在食堂吃饭的人所剩无几。食堂见没钱可赚，把问题反映给学校，于是学校下了禁止外出的命令，直接限制了学生的人身自由。但名义上说得好听，为了学生的身体健康着想。这让齐非愤愤不平，他的午饭一向在外面吃，如今转移地方，有些不适应，而且食堂的菜也没见起色，于是一边吃一边骂学校。晓风在学校吃惯了毫无感觉，只好随着他嘿嘿傻笑。完了之后三人低头吃饭，晓风抬起头来问齐非，许惠颖这个人怎么样？
许惠颖啊，齐非喝了一口可乐笑了起来，她很好啊，说完用胳膊撞撞杨笑，是吧？
当然，她是个好女孩。杨笑看着齐非笑了。
哦，嘿嘿，我挺喜欢她。齐非你能帮我追她吗？
什么？齐、杨两个人突然呆住，接着同时问，你喜欢她？
嗯。晓风不知道齐非对许惠颖有意思，天真地回答，心里还乐滋滋地想有齐非的帮助这件事情就成了一半。
你不能喜欢她！杨笑突然跳起来大叫。
为什么？晓风看着杨笑不解地问。
不为什么，难道你看不出齐非和她是一起的吗？
可是那天一起吃饭的时候齐非说她不是他的女朋友啊。
少废话，杨笑有些气恼地说，不行就是不行。
要你管！晓风也有些生气，暗骂齐、杨两人小气，做了近两年的朋友，关键时候不帮忙，随后站起来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中离开了。
浑蛋。杨笑朝着晓风的背影骂了一句，但他回过头看一言不发的齐非的时候忽然感觉他的表情很落寞。齐非，他很想说话可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食堂随即又喧闹起来，端着盘子的人不时地从他们旁边走过去。
齐非不知道他是不是爱上了许惠颖，可当晓风跟他说那些的时候他突然很难受。有时候看不到许惠颖他也很想她。回教室的时候一直想，到教室了还不停地嘀咕，是不是脑子里挂念的就是自己喜欢的女孩，是不是呢？
是什么啊，旁边的闵晶有点疑惑地笑着看他。
没，没什么。齐非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就仿佛被人窥到了秘密一样。
怎么？在想你的许惠颖啊？闵晶用很鄙视的目光看着齐非。
齐非没有说话。他突然又回到那辆拥挤的公交车上，穿过淡黄色的影子安静地望着窗外。那个记忆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永远地印在他的心里。
其实，许惠颖也是喜欢你的，闵晶默默地说。
你说什么？齐非惊讶地问道。
许惠颖对你的感觉挺好的，这要看你怎么把握啊，爱情是靠自己争取的。
齐非抬起头来，眼睛明亮地看着闵晶。这个时候杨笑突然凑上来说，闵晶，你的同桌正在处于情感低迷期，你最好帮帮他。
怎么了？闵晶把眼前的头发拢到耳后。
算了，没什么。齐非摆摆手。
齐非，杨笑看着他没有说话，翻书的时候看见齐非呆得似乎要傻掉。
如果说所谓的爱情其实是靠争取的，那么在这个方面齐非显然比不过晓风。第二天晓风就跑到三班的教室递给许惠颖一封情书，那封情书写得像是高考满分作文，晓风运用各种名句来证明自己对许惠颖的爱。说什么你是我黑暗中的灯塔，让我不懈地追逐。你的笑容是舞蹈在风中的花朵，让我为你痴迷。可是许惠颖并没有被那些精彩的比喻给冲昏头脑，每天看见他依旧像朋友一样微微一笑。既没有说喜欢晓风也没有说不喜欢，弄得晓风整天在等那封回信—他坚信凭那封情书的文采，任何女孩见了都会有所感动，就算没有感动也会有感触。
其实许惠颖并没有看完那封情书，当她看到那有些陌生的字体的时候心里有些不知所措。从初二那年开始她收到过很多情书，起初的时候她总是微笑着把那些寄托着感情的信纸扔到一边，或者拿给坐在旁边的女孩看，然后笑着说那些话好恶心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一个人写的字。那些字体并不是很好看，可是她很喜欢。当她看到那些陌生的字体熟悉的话语的时候忽然很失望，接着趴在桌上哭了。
晚上许惠颖躺在床上并没有很快入睡，她拿起齐非曾经写给她的字条，是丑陋而幼稚的字体。那个时候齐非有些酷地靠在她旁边的课桌上，教室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齐非突然转过身然后递过来一张字条说，丫头，好好加油啊。许惠颖抬起头，看到齐非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星期一的早上，齐非和许惠颖一起走下公交车。两个人在车上并没有说话，下车后一前一后地走，有几个抱着书包的学生打闹着从他们旁边跑过，后面的天空露出一抹红色的阳光。这条路他们似乎已经走了近两年，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同其他人一样开心地走过去，可是今天却忽然变得很沉闷。
那个，许惠颖突然转身对后面的齐非说，快会考了啊，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还可以啊。齐非有些惊慌。
哦，那以后我，我要好好好复习了，你也好好复习吧。不能每天都陪你了。
其实他们两个人也并不是天天在一起，可是当齐非看到许惠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呆了一下，胸口突然很堵。这几天齐非被各种考试折磨得死去活来，现在终于知道以前见到高三的学长们为什么总是一副颓废的样子。上次考试成绩并不很好，成绩单拿回家被妈妈狠狠地教育一顿，并没有多少文化的妈妈却联系古今中外把整个高考的利害关系给齐非分析一遍，惊讶得齐非说不出话来。
一月，这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齐非在路上遇到许惠颖，当时的他正和杨笑一起谈论昨天晚上看过的电影，许惠颖独自抱着一摞书从对面走过来。哎，杨笑拍拍他的肩膀，向着许惠颖点了点头。
齐非向他笑笑，但却没有动，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许惠颖说话。这个时候有一个男生从后面奔过去叫许惠颖的名字，然后从她的怀里夺过那一摞厚重的书。
那是晓风。齐非看着他们嘴角动了一下，眼睛突然有些湿润。走过去的时候他看到许惠颖似乎对他笑了，笑容依旧像以前一样好看。
杨笑拍了拍沉默的齐非。天空很干净，风吹来的时候齐非感到寒冷钻进了他的衣服。
或许在很多年之后齐非会多次想起这个情景，可最后还是无奈地一笑，那时的青涩已经在现在无比成熟的脸上不见了踪影。现在的他每天西装革履和周围的人小心地周旋,偶尔和周围的女孩子开玩笑，然后肆无忌惮地说我今天在路上看到一个美女哦，接着就会有人笑着接下去，齐非你肯定是不顾一切地跑过去问人家电话号码了啦。而他会假装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然后大家一起哈哈大笑。齐非夹在他们中间笑得有些苦涩，他们谁都不知道年轻的他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教室外面有了晓风和许惠颖站在一起的身影。看到齐非许惠颖依旧会对他笑笑，然后热情地打着招呼，只是齐非再也没有心思和他们一起谈笑，这个时候他总是心痛得厉害，记忆仿佛是从孤零的树枝上飘下的黄叶，慢慢地被冬天的土掩盖。因为他们都已经变成了过去。
很长一段时间齐非并没有看到许惠颖。这些日子齐非又像以前一样一个人穿过吵闹的校园，偶尔会停下脚步仰望苍白的天空，身影重新变得落寞与孤独。
冬天到来的时候许惠颖像落叶一样飘向了远方。她如同一个神秘的天使走过而又离开那扇被称做缘分的门。在这扇门关上的时候时间为他们各自打开了另一扇，没有人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次相遇，或者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齐非记得那是一个干燥的冬日，上午他还为体育课上的优秀表现而沾沾自喜，而下午的时候命运就像凝固了一样冰冻了所有他认为开心的事情。
许惠颖，那个曾经给他带来希望和欢笑的女孩，就在这个时候有些无情地从自己的生活里转身离开了。
中午的时候会考成绩下来，齐非站在人群里看着成绩单，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有两门没有及格，一个月后补考。齐非挤出人群向外面走去，云淡风轻，他仿佛幽魂一样漫无目的地在人群里穿梭，周围是一些考试及格后的人的喜悦。在他刚刚走出校门的时候许惠颖叫住了他。齐非你去哪呀？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许惠颖好看的脸又出现在他的瞳孔里面。这让齐非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好看着她傻笑了一下。
怎么了？许惠颖笑笑，你要出去吗？
哦……那个……我有事，先出去一下，怎么，你不上课了？
没有啊，我出来买点东西，你会考及格了吗？
没有，齐非低下头，有两门没过。你呢？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孩子面前他总是有一种卑微感。
当然全过了，许惠颖说，你以后要好好学习了，不能只顾玩，快要高考了。
嗯，我知道了，你也是啊，好好加油。这些话堵在胸口，最后齐非只是说了一个哦字。
许惠颖离开的时候他感觉那身白色的衣服模糊了他的眼睛，其实他很想再看一眼他深爱的女孩，可是时间不允许或者没有什么能够允许这个近乎荒唐的要求。齐非恍惚地感觉她应该还在他的身边，因为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又闻到了许惠颖身上的香味。可是之后关于女孩许惠颖的记忆就荡然无存。记忆仿佛停留在了一片荒芜的山野，世界是如此的凄凉。路上有很多行人疑惑地看着表情痛苦的齐非，里面包括一些刚想要逃课的孩子。他们就这样看着这个静止在另一个世界里的男生胆怯地跑远，眼角里遗留了一份莫名其妙的疑惑。
你还是离开了。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是骗我的，原来你一直喜欢的是另一个男孩，原来现在的我依旧天真。现在你们终于在一起了。齐非感觉全世界都在欺骗他，他想起闵晶曾经对着那个男生说过的话，现在的我们只能被爱情伤害。真的，我又孤独了。现在好了，我不必抱怨她每次都要我陪她逛街买衣服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那么的难受呢？齐非抬起头，天空的幕布拉了下来，一天又过去了。旁边的路上微微的灯光亮了起来，现在的许惠颖在做什么呢？是站在教室的门口和晓风谈笑吗？还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做习题呢？
可是关于许惠颖的一切再也和齐非没有关系。
春天来临的时候寒冷渐渐远去，校园的路上又开始有了越来越多来回的学生，他们男生女生混在一起甩掉去年的慵懒。齐非看到窗外的梧桐树上似乎焕发生机，正在抽出绿叶。
有风吹过的时候，外面发出沙沙的响声。
齐非有些冷漠地看着外面，一对情侣打闹着从下面走过，路面干净而苍茫。他忽然想起许惠颖，她在做什么呢？是不是正和晓风一起牵手从下面走过呢？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许惠颖无精打采地坐在位子上，同桌放下书包举手在她眼前晃晃，今天这么早？
嗯，许惠颖无力地笑笑，随后望了一眼窗外。
春天的风依旧在吹个不停，可是很多女孩子都把厚厚的衣服收拾起来穿上了漂亮的衣服，然后躲在高过头顶的书堆里睡觉。许惠颖的桌上摆着凌乱的书和复习册，有一本书懒散地敞开，同桌有些好奇地拿起来看看，哎，这是什么书呀？在翻开的那一页上她看到有人在上面写了字，许惠颖我喜欢你。
那是许惠颖借了没还的书，名字叫《三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