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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迎刃(3)

晁错的对策,深得文帝的嘉许,因此,文帝就把他由太子家令提升为掌管议论政事的中大夫。

西汉的诸侯王问题由来很久了,汉高祖刘邦称帝时,子侄幼弱,便大封同姓王以镇抚天下,齐国有七十余城,吴国有五十余城,楚国有四十余城,几乎占了天下一半。而且这些诸侯王可以自己设置官署,自己建立军队,国内的租税也都归自己,如同周朝天子下面的诸侯国一样。当初的设想是假如遇到外敌或是朝中有奸臣作乱,这些诸侯王便可以带领自己的部队入京勤王。到最后这些祸患就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诸侯王的势力反倒对汉朝的中央政权构成了最大威胁。汉文帝时,已经有诸侯王反叛,立刻就平息了,但先兆已见。所以贾谊当时在一篇奏疏中就痛陈利弊,要求汉文帝及早解决,方法是“众建诸侯而削弱之”,也就是把大的诸侯国分成若干小的诸侯国,分给诸侯王嫡子嫡孙以外的子孙,如果子孙没有这些,就先把未封的国土空着,这样中央不侵夺各诸侯王的一寸土地,而诸侯王的势力却无形中被削弱了。

贾谊是个既有先见之明,方法也很正确的一位人才,可惜汉文帝认为自己的政权还不够稳固,所以厚施仁惠结天下人心,不愿因削藩问题闹得沸沸扬扬,一直搁置未办。后来武帝时,主父偃把贾谊的这套方法加以完善,就成了“推恩令”。而武帝终于用此方法解决了诸侯之间的问题。晁错在诸侯王问题上的看法是和贾谊不谋而合的,他继贾谊之后,再次提出削藩,太子刘启很赞成晁错的建议,而爰盎和不少大臣、功臣都坚持反对态度。汉文帝见反对的大臣太多,且大多是掌握实权的人物,便没有采纳。

汉文帝死后,太子刘启继位,称汉景帝。晁错因受景帝宠信,先是被任命为内史,主管首都长安的行政管理工作。晁错多次请求景帝单独召见自己,和景帝商议国家大事,景帝对他言听计从,宠幸超过九卿。晁错仰仗景帝的宠幸把法令制度该改的都改了一遍。这种做法当然要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可是这些人看晁错正独邀主宠,也没有人敢于阻止。

丞相申屠嘉感到自己的权力受到了晁错的侵犯,心里总想找机会收拾一下晁错,却一直找不到晁错的毛病。晁错的内史府座落在太上庙外面的空地上,从东门出入极不方便,晁错便开门南出,凿通了太上庙外面的围墙。申屠嘉以为终于等到机会了,便要以此为罪过奏请景帝诛杀晁错。晁错却预先知道他要告自己,便先向景说明情况。等到申屠嘉向景帝奏事时,便说晁错私自开凿太上皇的庙墙为门,应送廷尉治罪。景帝说:“此非庙墙,是庙内空地上的围墙,没有犯法。”申屠嘉在一气之下,得病后一直起不来以至于病死了。别人见丞相都因和晁错作对被气死了,更无人敢乱说话,晁错也就越发尊贵了。

不久后晁错升为御史大夫,就是副丞相。他便在此时向景帝上《削藩策》,建议凡诸侯有罪过的削其支郡。凡是犯罪有过错的诸侯王,削去他们的支郡,只保留一个郡的封地,其余郡县都收归朝廷直辖。晁错特别指出危险性最大的吴王刘濞,先前因为吴太子和文帝的皇太子(即后来的景帝)下棋时被打死,吴王就心怀怨恨,假说有病,不来朝见,按法律本应处死,文帝不忍治罪,赐给几杖,恩德极厚。但吴王不改过自新,反而更加骄横放纵,公然开铜山铸钱,煮海水熬盐,招诱亡命之徒,蓄谋反叛作乱。晁错认为,对于吴王刘濞,削他的封地会反,不削他的封地也要反。削他的封地,反得快,祸害小,不削他的封地,反得迟,祸害就大。晁错认为吴国必反是正确的,但他强行削藩势必会引起其他诸侯王的不满和反抗,这便也就不是一个国家的事了。而且他把削夺的郡县收归朝廷,而不是如贾谊所建议的那样分给诸侯王的子孙,朝廷是得到了利益,而诸侯王们的最大利益就被剥夺被抢了过去,反那是必然的,

所以想让他们不反都不可能。

这个《削藩策》奏折一提出来,立即在朝廷内外引起极大震动。景帝下令,让公卿、列侯和宗室共同议论,大多数人知道景帝是完全支持晁错的,因此没有人敢公开表示反对,只有窦婴公开站出来表示反对,就开始与晁错争论起来,从此他们之间就结下了怨仇。最后,景帝决定:削夺赵王的常山郡;胶西王的六个县、楚王的东海郡和薛郡、吴王的豫章郡和会稽部。随后晁错又修改了关于诸侯王的法令三十条。使诸侯王们都开始热烈起来,他们就联合在一起准备武力抗拒削藩。

晁错毕竟是个文弱书生,他对诸侯王对中央政权的危害是看得透彻,可是却没估计到各诸侯王联合反叛会有怎样的后果。景帝生长于深宫,对军事也不了解,只是认为这样做是对的,而且相信晁错的良策,便同意了削藩。

晁错正用自己的行动做处理削藩事宜,他父亲听到各地诸侯怨声载道,矛头都指向晁错,就急急忙忙从颍川跑来,对晁错说:“皇上刚刚即位,你秉政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聚敛一身怨恨,你这是在做些什么呀?”晁错说:“事情就应当这样做。不如此,天子不尊贵,国家不安定。”他的父亲叹气说:“刘氏是安全了,晁氏却危险了,我还是离开你回去吧!”这位老人一到家就服毒自杀了。临死前说:“我不忍见祸及身。”最后事情慢慢地发展,也真的像其父所预料的那样。

削藩十多天以后,久蓄反心的吴国便联合楚国等一共七国公开叛乱。七国都以“诛晁错、清君侧”为旗号,攻击晁错“侵夺诸侯封地,专以劾治污辱诸侯为事,不以诸侯人君之礼待刘氏骨肉,所以要举兵诛之”。

七国反叛的势头很猛,很快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叛军就起来了,没有心理准备的景帝有些慌了手脚,便和晁错一起商议军事。晁错不懂军事,认为诸侯王都是王爷,皇上应该御驾亲征才对。景帝反问道:“朕带兵出征,谁来镇守京城呢?”晁错又说:“臣留守京城。陛下出兵,应该堵住荥阳,徐僮一带地方不放弃掉,让叛兵自生骄气,然后一鼓可平。”向来对晁错言听计从的景帝这一次没有听他的意见,就开始任命周亚夫和窦婴为帅,带兵征伐七国。

大臣爰盎一直和晁错和不来,至于为什么原因就不详了。凡是晁错呆的地方爰盎一定躲开,而爰盎在的地方,晁错也不去。两人从未在一间屋子里说过话。爰盎曾经做过吴国的国相,因害怕吴王势大,不敢向朝廷报告吴国会反,他回朝后吴国反叛,景帝一怒之下把他免为庶人。这时他通过窦婴,说自己有计策可以不战而平息七国之乱。窦婴以为他真有安天下的妙计,便马上报告给景帝。景帝正为军事失利犯愁,闻言大喜,马上召见。召见时晁错也在座,景帝问道:“你曾经做过吴相,今吴楚反,你看法怎样?”爰盎说:“这不用担忧,一定能打败之。”

景帝说:“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豪杰,其蓄谋叛变已久。如今他头发都白了,无准备他是不会起兵的,你为何说他无能为呢?”

爰盎说:“吴国铸钱、煮盐获利是有的,但哪有豪杰为他所诱呢,即使吴招得豪杰,会辅其做正当的事,是不会促使其叛变的。吴所诱的都是无赖子弟,以及私铸钱币的亡命之徒,所以互相勾结作乱。”晁错插话说:“爰盎说得很对。”

景帝接着问爰盎:“计将安出?”

爰盎说:“请叫左右退出。”景帝叫左右退下,唯独留下晁错。

爰盎说:“臣所说的,人臣不得知。”景帝才叫晁错离开。晁错退到东厢,心中十分痛恨。这时,爰盎才说:“吴楚宣称,高皇帝分封给王子弟封地,今贼臣晁错擅自削夺其地,所以起兵共诛晁错,如恢复原有土地就罢兵。为今之计,只有斩晁错,派使赦免吴楚七国,恢复被削夺的封地,则兵可不血刃而俱退。”

景帝静思了一会儿,说:“如果能如此,为安天下,我不会爱惜一人。”爰盎很聪明,害怕景帝杀了晁错会后悔,再来怪罪自己,便把自己先从责任中解脱离开,说:“臣的愚计只有这一条,皇上还是好好思索一下吧。”景帝没有说话,只是任命他为太常,让他治装准备去吴国议和。

大概过了十多天,前方的形势依然不妙,七国猛攻不已,周亚夫和窦婴都处于守势,受到攻击的梁王的告急奏章如雪片般飞来。景帝或许认为军事上难以打败七国,便下决心杀晁错以安天下。丞相青翟、中尉嘉、廷尉欧等大臣趁机弹劾晁错说:“吴王反逆无道,欲危宗庙,天下人当共诛之。今御史大夫晁错议曰:‘兵数百万,独属群臣,不可信,陛下不如自出临兵,使错居守。徐、童之旁所未下者可以予吴。’错不颂扬陛下德信,却欲使之疏远群臣百姓,又欲以城邑给吴,这是无臣子礼,大逆不道。晁错应斩,不管父母妻子不论老少都要杀。”

景帝顺势批准:“可。”

这时晁错还蒙在鼓里,景帝派中尉召晁错,晁错穿着朝服以为景帝有事召见,可是经过长安东市时,竟被腰斩。

晁错被斩后,从前线回来的校尉邓公向景帝汇报军情。景帝问:“晁错死了。吴楚罢兵了吗?”邓公说:“吴蓄反已数十年,为削他的封地而造反,诛错不过是借口,其意不在晁错一人。杀了晁错,臣恐天下之士从此钳口不敢为陛下言事了。”

景帝问:“为什么呢?”

邓公说:“晁错担心诸侯强大控制不了,故主张削藩,使中央权尊,这是万世之利。削藩才开始,晁错竟被杀,内堵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认为陛下这样做是错误的。”

于是,景帝喟然长叹说:“你说得对,我也后悔了。”

当时天下太平,吴楚等七国之乱是不得人心的,经周亚夫等名将镇压,不到三个月便平息,七个叛王不是被杀便是自杀,晁错削藩之功在于:诸侯王力量大大削弱,中央集权大大加强。《汉书》作者赞曰:“悲夫!错虽不终,世哀其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