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戈美丽和高禾汉一路无语,很多话梗着,又觉得都懂得,没必要说。下车时戈美丽说:“你那边年底本来就忙,袁青又住院,要是高粱愿意,让她上我这来住吧,跟加戈也可以一起玩。”
高禾汉说:“行。”
戈美丽说:“明天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
高禾汉说:“好吧。”
戈美丽说:“袁青是个值得珍惜的好姑娘。她姐就是车祸去世的,她大难不死,这一切冥冥中都是有预示的。”
高禾汉说:“我知道。她昏迷那三天,我也思考了很多。”
回家以后,戈美丽收到高禾汉的短信:“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戈美丽回道:“凡事都要有个结局。合汉,谢谢你给我的一切。这是一个美丽经过。”
第二天,两人去把手续办了。中午最后一次吃饭,两人都掉了泪。戈美丽含着泪花笑着说:“离婚证很轻,情意很重啊。”
第三天,戈美丽正在店里给店员开会,打算布置一下好给大家放假过春节,高禾汉公司里的法律顾问来了。按照高禾汉的意思,“小书房”网点房被高禾汉正式买下来,送给了戈美丽,而且,要戈美丽准备自己的身份证,高禾汉要把山语世家带花园那套房子过户给她。
戈美丽给高禾汉打电话:“你的一切我都不要,因为那本来就不是我的。”
高禾汉说:“不要让我觉得负你太多。离婚前你我都没提财产分配的事,但不证明我高禾汉是个没良心的人。我会让律师给公司估价,给你你该得的那部分。”
戈美丽说:“那就这样,网点房我收下,就当是你不负我的证明,你那套花园房我不能接受。”
下午回家后戈美丽思绪万千,打电话给倪平平,问:“我该不该要那套花园房?”
倪平平说:“笨蛋,要啊!按照法律规定,他所有财产都是你们俩人的共同财产,你应该找律师评估他的公司。”
戈美丽说:“在你眼里除了钱就没别的了是吧?结婚为了钱,离婚也为了钱?那跟把自己卖了一场有什么分别?我就猜到以你的人生观不会给我多么好的建议。”
倪平平说:“你还是心有不甘,左右摇摆。要是你自己铁定了要做一个高尚的视金钱为粪土的女人,还来问我干什么呀?”
戈美丽说:“废话,谁跟钱有仇呀?我左右摇摆一下不行啊?但我摇摆归摇摆,还是有一个基本前提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放下电话后,安志蹑手蹑脚地说:“我可不可以给你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加个砝码?”
戈美丽白他一眼:“你没上班啊?打哪冒出来的,幽灵一样?偷听我打电话,有没有点道德底线?”
安志说:“今天到下面几个小单位去走访慰问,回来时我就半道下车了,刚才在阁楼上呢,可不是有意偷听你电话的。哎,我可不可以发表一下我的人生观?”
戈美丽说:“说吧。但我猜你也和你那同学倪平平是一个人生观。”
安志说:“这下你就错了。我赞同你那句话,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人家奋斗那么些年的公司,凭什么要给你一半?”
戈美丽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凭什么给我一半啊!凭我是他老婆,法律规定的,怎么了?”
安志说:“那你的人生观不是和倪平平一样吗?”
戈美丽说:“谁说一样了?是你的说法有问题!”
安志说:“好好,我的说法不对。但我的意思总是对的吧,咱们喜欢钱,这没错,谁不喜欢钱谁那是脑子缺根神经。但是,咱得有底线,是吧?且不说你跟他结婚几个月就离,然后分了一半家产,别人会怎么议论你,就你自己花着那钱也不是滋味啊,是不是?咱不能拿感情当买卖呀。要我说,网点房给你你就收下,那毕竟是你们婚后的共同财产,你一心扑在上面,付出了很多心血,所以,收下也不用心里有愧疚,完全可以光明磊落地收,对吧?但是我觉得,收下那个就可以了,人家跟你结婚的时候,一把把这房的贷款全给付清了,几十万哪,也可以了,对得起你。你现在是无债一身轻,还落了个网点房,就算以后不开小书房了,靠租金也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戈美丽说:“难道我非要靠这些?我自己就不能奋斗出锦衣玉食的生活?”
安志说:“你看,你又抬杠。你能,你当然能了,现在你不就是一个飒爽英姿的女强人吗?谁敢否认你这一点啊?”
戈美丽说:“安志,不是吧?你以前可是一个见了小便宜就沾的人,怎么人生观改得这么大?”
安志说:“我向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大是大非面前绝对立场正确,光明磊落!”
戈美丽说:“行了,我知道怎么做。”
安志说:“那还愁眉苦脸干什么?快过年了,应该喜气洋洋才对。”
戈美丽说:“我能喜气洋洋得起来吗,怎么跟加戈姥爷姥姥交代?”
安志说:“这的确是个问题。正月初三要回娘家的啊!你说要是我吧,豁上我这张脸皮还能帮你演演戏圆圆场,人家高总可跟我不一样,你总不能要求人家还跟着你回去演戏装女婿吧?”
戈美丽说:“就算他肯,我也不会要求他这样做的,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人家的。”
安志说:“我倒有个建议,你不妨把加戈姥姥姥爷接来过春节,他们来了以后,你再找机会好好跟他们解释,大过年的,他们也不会跟你过不去。顺便也好让加戈姥姥帮你洗洗澡,我都闻着你身上有异味了,你得有多少天没洗澡了?”
戈美丽说:“洗什么澡,胳膊一直吊着,怎么洗?”
安志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也不能帮你洗,所以,还是把老两口接来吧。”
戈美丽又犯愁了:“怎么接?没车没司机的。这都腊月二十六了,春运高峰期,让他们俩坐公共汽车肯定不现实。”
安志说:“得了,我让安然开车帮你接去,够意思吧?”
戈美丽说:“切!找安然还用你?我和安然的关系,不比你和她的关系差。”
戈美丽打电话跟加戈姥爷姥姥说好了,这才跟安然说。安然说她店里正忙着,年底了,很多单位都在评先进啦积极分子啦什么的,在她那儿订奖品的特别多。“我让唐谛去帮你接吧。”
唐谛开车去槐花洲把加戈姥爷姥姥接到了烟台,安志很自觉,说:“我就不方便在场了,把你移交给二位老人啦。”
戈美丽讥讽安志:“这么急,是要去天津吧?”
安志说:“嗯哪,去天津,今晚的车票,都买好了。”
戈美丽还以为安志真去天津了呢,第二天,安平知道加戈姥爷姥姥来了,过来问个好,正好赶上餐厅吊灯有一只灯泡坏了,安平问:“安志呢?他们单位放假了,让他来帮你修修。”
戈美丽说:“他不是去天津了吗?”
安平说:“去什么天津哪,今天上午还在我店里瞎转悠呢。”安平犹豫了一下,说:“美丽啊,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戈美丽说:“你说吧,咱俩不是酒友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安平就把那次跟安志之间的交谈原汁原味说给戈美丽听了,就是安志同学聚会和毛橘来烟台,还有安志大包大揽把离婚责任往自己头上揽那些事。戈美丽听了,半天没说话。
在加戈姥姥的帮忙下,戈美丽终于洗了个澡,出来坐在沙发上畅快地说:“把一身污泥都洗掉了,干干净净过个年。”
加戈姥姥问:“高禾汉怎么都要过年了还在外面忙,连个面都不照?”
戈美丽说:“事到如今,我就跟你们二老招了吧,我又离了。”
加戈姥姥眼一黑,捂着胸倒在沙发上。把加戈姥爷和戈美丽忙得是团团转,喂了急救药,给安志打了电话,让他赶紧来。等安志赶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恢复正常呼吸,正在抹泪呢。
安志说:“您就别生气了,婚已经离了,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不是吗?气坏身体多不划算呀?再说了,闺女是您自己养的,您还不了解?她离婚自有离婚的道理。最难受的其实不是您二老,而是她自己,您也看见了,手给烫成那样,澡都没法洗,还得跟您撒谎是自己不小心烫的,还不是怕您生气?她也不容易,您说是不是?谁没事愿意整天离着婚玩?”
戈美丽说:“怎么说话呢,谁离着婚玩?”
安志说:“我这不是在帮你解释吗?真是。”
加戈姥爷把安志叫到阁楼上,让他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安志就把他知道的大概说了一下,加戈姥爷说:“美丽这个性,要是不离,就不是美丽了。”
安志说:“还是您了解自己闺女,思想工作还是您来做吧。”
加戈姥姥在楼下唉声叹气:“你们都小吗?有这么拿婚姻当儿戏的吗?安志不是个东西,高禾汉也不是个东西,你也好不到哪去!”
戈美丽说:“您就别逮谁骂谁了,我们三人谁都没错,有些事没法跟您说,有代沟。”
加戈姥姥说:“他安志跟别的女人乱搞,也没错?”
戈美丽说:“他其实跟那女的没什么关系,都是误会。”就把那些事都跟加戈姥姥说了一遍。
加戈姥姥说:“我头都听大了!甭管你们有错没错,反正都是没责任心、胡来!你给我找车,我跟你爸要回去过年,不在你这儿添堵!”
老太太倔劲上来了,非要回去。还是加戈姥爷这个当过镇长的老干部淡定沉着,几句就把老太太镇压住了:“孩子不是你生的?她就是老了也是你的孩子!孩子犯了错当老的没一点责任吗?孩子正是难受的时候,还得惦记着我们的情绪,也不容易,你就不能拿出个长辈的风范来,给孩子点安慰?老太婆,顺顺气,时代不同了,他们的生活观和咱们不一样了,你得适应。”
大家都忽略了加戈,加戈这时问了一句:“妈妈是不是要和爸爸结婚了?哦,我终于可以见到妈妈和爸爸结婚啦!”
安志说:“小子,别乱说,你爸你妈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不会说离就离、说结就结的。”
戈美丽说:“当然了。好马不吃回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