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她那个性子会这样,换作别人,怕是早就受不得这个委屈,鸾袖别苑头牌的风头,又岂能轻易就让别人抢了去。”听了凌似水的话,玉凝尘的眉眼微微顿了顿,继而扬起一抹淡淡清华,轻声开口。
“她素来不在意这些,不过,一个头牌最好的年华,对她来说,已渐渐成为一种过去,她若过来,你也劝劝她,若是有个合适的归宿,便安定下来吧,毕竟,岁月不饶人,头牌的好年华,就那么几年。”凌似水说罢,眉眼间闪过淡淡的迷离之色,挪了挪地方,任由浅眉将旧茶换掉,重新安排新沏的茶水,布在案几上。
几缕稀薄透彻的蒸汽,袅袅升起,缓缓散在这略微暖软的室内。茶清浅,人非昨,一切付缥缈,原来,不经意间,时光便这样翩然轻擦,恍然而过。
曾经鸾袖别苑的头牌,都已经走过了,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玉凝尘没再说话,只是带着几分虚无的看向了正厅的前方,偶然吹过的清风,带着几片纷飞的残红,零零落落,一年之中,最美的春色,已然接近了尾声。
流年辗转,不留斑驳,却在每个人的心底,辗出最美的折痕,一触即疼。
冰画什么心思,玉凝尘最清楚不过了,甚至说,凌似水心里也清楚,只是,有些事,冰画不说,他们便没有提起的意义。
骄傲如冰画,虽然命运所迫,沦落风尘,却也是位才华横溢,有自己风骨的烈女子,她若不想的事,任谁都劝不了她。
凌似水和玉凝尘心里都明白,只是,到底还是心疼她,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全都无奈的付诸纷扰的红尘。逝去的时光,再想弥补追寻,怕是,艰难异常。
“嗯,她如果过来了,我会再劝劝她。”许久之后,玉凝尘这才缓缓开口,由大门口透进来的细微阳光,懒懒散散的漫过了玉凝尘略带无力的眉眼,化成一圈又一圈的光晕。
她说的“又”,那意思仿佛在告诉别人,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劝过冰画了,事实上,她真的不止一次的劝过冰画。
岁月不待人,有些人已然没了希望,要么独自苦守,就好比现在的她,要么狠心放下,然后远走它乡,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可是,冰画有冰画的固执,她倔强的守在那里,只因为在她心里,住着一个不可能的梦。
就好像现在的玉凝尘,如此固执的守候,只因为自己心里,还存着一个不可能的梦,伴她辛酸度日。
这一点上,冰画和玉凝尘有着极高的相似,也可能是因为,骨子里的倔强,两个人才会跨越身份,成为至交好友。
“你若肯劝,想来,她还是愿意听上几句的。对了,听说姐夫已经请到了神隐姑娘,你们可有详细谈过,这圆梦之术对你可否有伤害?”听了玉凝尘的话,凌似水在不经意间松了口气,继而淡淡开口,带着几分关切的看向身侧的玉凝尘。
只是那关切中,多少还是带了些探询的意味。
而他之所以会唤玉锦升为姐夫,是因为,自己的姐姐——凌似月早在几年前,便已经嫁到了玉家,做了玉锦升的正室夫人。
“早上那会随便聊了会,还没定下来。神隐姑娘刚过来,一时适应不了岭南的气候,所以,可能要过几天的吧。”玉凝尘心下转了转,终究没有将七姑娘的原话说给凌似水听。
不想说,不是刻意的隐瞒,而是善意的回避,她不想,凌似水为了自己的事,再心力交瘁,此生,她欠他的,早已经还不起。
那些过眼的花落花开,已然是他们回不去的曾经,也是,玉凝尘还不起的昨天。
如今自己的身子已经破败至此,她再也不想,去亏欠凌似水,哪怕,一个花开之间的情意。凌似水于她是苦苦痴守,而她于凌似水的,便只有一个苍凉的转身。
“嗯,若是对你身子不好,便……”凌似水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思量之下,才接着说道“便慎重考虑一下。”
他没有决绝霸道的说,若是对玉凝尘身子不好,便别进行了吧。主要还是因为,他明白,在玉凝尘心里,周寒玉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自己又要用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去说呢?
“这个是自然。周家还需要我来抗着。对了,浅眉,吩咐厨房,中午加菜,凌少爷在这里用午饭。”玉凝尘说着微微侧了侧头,眼角的余光扫了扫身边的浅眉,浅眉了然的迈步便要出去,却被凌似水伸手,虚拦了下。
“不了,答应姐姐,去玉府用午饭的,若不过去,怕是不好。别麻烦了,到是你,多补补,我看你,越发的瘦弱了。”凌似水说着,带着几分浅笑,看向玉凝尘,眉眼间皆是如美玉一般,清辉闪耀。
“既然这样,我也不留你了,省得叫哥哥久等着,那让浅眉送你出去吧。”玉凝尘说完,在浅眉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门外细碎的阳光,恣意的洒在她翠嫩的青衣之上,泛着晃动的淡淡碧波,可是那道道碧波之后,却是玉凝尘羸弱的娇躯。
阳光虽暖,终逃不过片刻虚无的荒凉。
“你与我还需要这般客气吗?我自己走便可以,浅眉还是留下来侍候你吧。那我先过去了,你好好将养。”凌似水说完,冲浅眉轻轻一点头,带着几分拜托之意,却恍得浅眉,阵阵眼花与心慌。
“也好。”玉凝尘微微冲凌似水颔首,只是动作轻到,若不是彼此熟悉,怕是,都分辨不出来,那微微的一个浮动。
当浑然天成的那一抹素衣消失在视野,玉凝尘这才缓缓走到正厅的门口,看着外面好似水洗过,却泛着几分软软微蓝的天空,神色轻轻晃动着几分暖暖的迷离。
浅眉本来想开口说什么,却看到从外面匆忙跑进来一名婢女,娇小的身子,却迈着与身子毫不相符的大步伐。
见此,浅眉所有想说的话,都埋在了心底,化为尘埃。
“怎么如此慌张?”玉凝尘回了回神,轻声问道,只是那略微清冷的声音里,却分不出喜悲。
“夫人恕罪,是冰画姑娘过来了,奴婢个子小,怕走太慢怠慢了客人,所以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小个子的婢女小声回道,身子也小心的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