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在门口遇到凌公子了。”淡淡扫了眼玉凝尘,冰画这才不带喜悲的说了句,如画的眉眼,不见清波。
“嗯,他急着去玉府。”玉凝尘微白的容颜未见闪烁,只是,清风划过指尖,多少还是带着一点,细微轻淡的冷。
有些话就卡在喉咙,可是,玉凝尘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头顶明明是温暖如媚的正午,可是,在玉凝尘的心底,却更像是荒凉如雪的午夜。
“对着他的背影,我很小声说了声两两相忘。”冰画带着几分清冷绝望的声音,低微的回响在玉凝尘耳畔。
冉冉的眸底,是千帆过尽,都无法言说的,荒无人烟,浅断人肠。
冰画说的是两两相忘,也许,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凌似水在她心底住了那么多年,春夏秋冬都换了好几轮,他在冰画心底的位置屹然不动,久久挺立。如今,冰画终究还是看透了,放弃了,如此,玉凝尘也心安了。
冰画等不到她心底的凌似水,而凌似水等不到他想要的玉凝尘,这世间的悲苦也不过如此。
欲求不得,欲放不开,痴缠半世,蹉跎一生。
“既然等不到,那便这样吧。”相比清晨,空气中的清风消散了几许,偶尔佛过,都带着暖暖的无力意味,玉凝尘敛了敛双眸,轻轻嗅了下,终还是没嗅到晨起时分,风中飘散的那淡淡的馨香与绵软。
“断尽浮生,心若荒草,总好过,日复一日,看着自己破碎的心,被绝望淹没了希望,瞬间轰塌,再也寻不到方向的感觉要好的多。”听了玉凝尘的话,冰画只是苦涩一笑,淡淡开口,带着几分自嘲,顿了顿后又继续说“凝尘,我累了,再也等不动了,只能放弃他,也放过自己。”
冰画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可是,言语间的荒凉终还是将空气中,最后一点温暖,击得支离破碎,再无痕迹。
她说,她累了,再也等不动了,所以放弃凌似水,也放过自己。
可是,冰画,最好的年华,都付在了对凌似水的等待上,那以后苍凉的后半生,你又要如何去过?
是断尽前尘,平安度日,还是,守着年少时对凌似水,所有的痴心过活?
玉凝尘想问,却终究觉得,这些话残忍了些,冰画的心早已经是千疮百孔,她又何必再狠狠的扎上一刀呢?
于冰画而言,相望不如相忘。如此,总好过,一日一日,看着自己的心在绝望中,荒凉成灰,空寄东风。
“浅眉,你去吩咐厨房,今天中午加菜,东厢的怕是不能过来了,差人送过去就好,别再问了。”玉凝尘眉眼微恍,想轻声支开浅眉,可却被冰画生生打断“我们俩本就不该这样客气。煮两碗清粥吧,我好久未曾喝过你府上的清粥,虽然简单,可是……”却有家的味道,最后半句,冰画没有说出口,美如梦幻的容颜,轻轻一恍,终是变得黯淡。
可是,其它两个人却听得明白。冰画,本就是个骄傲的女子,她不说,一是想到,自己虽然出身风尘,却还是有她自己的自尊,另外一个,她也明白,就算她不说,玉凝尘也会懂。
而冰画的心思,玉凝尘一直都懂。
“那便听你的吧,浅眉去安排吧,这里有冰画姑娘呢。”玉凝尘说完给了浅眉一个安心的眼神,浅眉这才带着几分犹豫的转身离开。
“今年的荼蘼花,开得比往年要艳得多。周家上下这么多事,已经够你忙的,可是对这花你还是如此上心。”冰画神色带着几分迷离的看了看路两边,雪白一片,却又映着层层绿意的荼蘼花,悠远的目光,久久,都不曾收回。
“周家的事情再忙,我也要顾一顾它们,毕竟,它们不一样。”玉凝尘并未多说,只是在微微侧过头看向那片纯白的时候,眉眼带着几分轻柔的暖软。
它们不一样,每一株都是身体羸弱的周寒玉,精心栽培而成,如今,他不在了,玉凝尘能守护的,便只有一片回忆,还有这一园的荼蘼花开。
记忆里的影像已经日渐模糊,朦胧中,似乎那一身熟悉的青色身影,又萧瑟的立在花圃前,眉眼微微带着一点皱,轻声呢喃“这几株最近长得又不好,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它今年开花。若是开得不好,凝尘会看得不开心的。”
那抹青衣,明明就在眼前,可是,正想伸过去触碰,却又灰飞烟灭,都化作记忆里,一阵荒芜的清风。
依稀吹过,都带着,微微的疼。
他说,若花开得不好,凝尘会看得不开心,可是,如今花开满园,玉凝尘却只剩一声悲凉的轻叹。
物是人非,本就最伤人,偏偏,玉凝尘每每看到盛开的荼蘼花,都心生悲戚,面带迷离。
花落人亡两不知,寒玉,如今,我面对这盛开的荼蘼花,便只剩怀念。玉凝尘微微敛了敛神色,这才,勉强压下了心底日渐清晰的思念。
冰画本来只想劝劝玉凝尘,不要这么不要命的折腾自己,却一个不小心,就戳在了玉凝尘破碎的心底,不由心下一恼,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只能故作沉默的搀着玉凝尘,小心的往后院走去。
两个人坐在之前玉凝尘与七姑娘坐的石桌旁,简单的喝了两碗清粥,就算解决了牛饭。
虽然吃的简单,可是冰画的眉眼,却带着少有的暖软之色。就连被阳光映的透亮滚烫的藤萝枝蔓,都不及此时,冰画眉眼间那淡淡的暖色。
“许久都未曾听过你抚琴了,你若不嫌烦,便让我饱饱耳福可好?”见冰画终于不再沉迷于自己的悲切之中时,玉凝尘带着一丝淡淡的浅笑开口。
几许软软的暖意,似一缕清风,划过玉凝尘微白的容颜,似是要化作永恒,久久不散一般,环环绕绕,盘盘亘亘。
“琴只有抚给能听懂,自己琴中意境的人听的时候,才算抚琴,其它时候,于冰画而言,不过是谋生的一种手段罢了。”冰画浅浅一笑,继而看向守在一边浅眉,轻声开口“我今儿没带琴,要不,就借你们府上的琴抚一曲可好?”
玉凝尘微微一点头,浅眉便意会,轻轻向屋里走去,不多时,便将玉凝尘放在屋里,许久未动过的琴搬了出来。
不是不想抚,也不是没有力气抚,只是,那个肯静静凝望自己抚琴的人儿,已飘散在远方,抚琴于玉凝尘而言,还有何意义?
不过是,感叹宿命,伤春悲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