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尘,这是我,最后一次思念他,从此,冰画的生命里,不再有凌似水。有的只是一段回忆。”冰画的歌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现实里生生回荡的却是,冰画带着几分绝望的声音。
此生分明,从此,冰画便只是冰画。
“你能看得开,我心里也很高兴。凌似水是个好人,只是他……”不是冰画的良人,所以,放开他,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恩德。后半句话,玉凝尘心下辗转了几次,终还是化作一声轻叹,掩在微白的唇间。
“对了,听说玉少爷帮你寻到那位神隐七姑娘了?”冰画的神色由悲戚一点一点恢复平静,甚至眉眼都透着几分决绝的冰冷。轻轻的抬手示意浅眉将琴收好,便随意的岔开了话题。
玉凝尘未说出口的话,冰画心里都懂,过去的几年,自己沉沦到不能自拔的时候,玉凝尘便劝过她,只是,如今,她既然决心放过自己,那有关凌似水的一点点信息,她都不想再去提。
浅眉小心翼翼的抱着琴进了房间,玉凝尘用眼角的余光,浅浅的扫了一眼,之后,缓缓开口“七姑娘说,圆梦之术,是要用受梦者生生世世的轮回来换的。我并不是不舍得自己这生生世世的轮回,我只是怕寒玉一个人轮回太寂寞。”
“若真的能梦回旧时的场景,对你来说,也许是一种释放,现在,你一个人撑得太累。”听罢玉凝尘的话,冰画如花的容颜微微恍了恍,好半天,这才稳了稳心神,轻声开口,眉眼间俱是坚定之色。
“因为七姑娘说,圆梦之术,要消耗施梦者十年修行,才可以进行,我心里总归带着几分不忍,我本来就是有求于人家,如今,却要耗掉她十年修行。”说到这里,玉凝尘微微顿了顿“只是,刚才听了你抚的这一曲,却突然释然了,与其这样自我纠结,还不如狠下心来,既然想,那便就随着自己的心意,安然活一次。无论结果如何,总归将来不会再后悔。”
玉凝尘最终也没有将自己身子的真实情况告诉冰画,不是她不信任冰画,只是,冰画已经是如此的伤痕累累,玉凝尘不想在她的心上,再狠狠的扎一刀。
“你能想开,我也放心了,这些日子不见,你竟然憔悴了这么多。心魔难除,你到底不会真的快活。”冰画轻轻啜了口在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被浅眉换上来的新茶,这才缓缓开口,语气却是心酸的平静。
“这件事,我暂时还没有跟他们说。对了,今天红烛怎么没在你身边伺候?”玉凝尘微白的容颜微微晃动,这才带着几分探询的问向冰画。
“蕤娘说是要将她培养起来,已经有段日子不服侍我了。”冰画在提到红烛的时候,带着淡淡的不屑,清冷的眉眼,更添几分冰寒。
“东施效颦,学的,不过是皮毛罢了,那最近身边都没有人伺候吗?”玉凝尘也并不在意,只是随意又问了句。
“我本来也不喜欢自己被人伺候着,如今,来了更年轻的头牌,蕤娘哪还顾得上我。也无所谓,正好图个自在。”冰画说得极为随意,仿佛在别的风尘女子眼里,甚至都闪闪发光的头牌称号,于冰画而言,不过就是个俗物。
虽然,那本就是个俗物,是个虚名。可就是能让那些豆蔻女子趋之若鹜,甚至反目成仇。
“你若真自在就多来陪陪我,我这身子越发的不好了,最近连出门的力气都使不上了。”玉凝尘说着执起绣帕掩了掩,那因为说了太多话,而漫上唇边,细微喘息。
身旁的浅眉本欲上前,心下思量了几分,终还是站在原地,半天没再动。
头顶的太阳,开始有了西移的意思,本来还好好的天,却突然起了阵强风,吹在玉凝尘微白的脸上,生生的疼。
整架的藤萝,也在这阵强风中,沙沙作响,连带着,地上的剪影,也时不时的被拉得,泛着诡异的悠长。
“起风了,我还是回去吧。省得花娘一时看不到我,又该挑毛病了。”冰画抬头看了看明明刚才还晴好的天空,只是透出藤萝架,却总也看得不够清楚。
轻轻抚了抚被吹散的青丝,这才轻声开口,同时,缓缓起身。
“我送你出去。”玉凝尘见冰画起来,也在浅眉的搀扶下,慢慢起身,虽然起得费力,却并未似之前那般无力。
“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时机成熟了,便让那神隐姑娘给你施圆梦之术吧。凝尘,我们都已经蹉跎了小半生,折腾不起了。”冰画带着几分感慨的声音,蓦的划过青嫩的藤萝架,发出阵阵,嘤嘤的回响。
“我会的,你路上小心。”玉凝尘一脸清明的看向冰画,清透的眉眼仿佛在告诉冰画,她还好,不要总是挂念着她。
看到玉凝尘泛着晶莹的眉眼,冰画心下了然,冲玉凝尘微微点头,也不再说话,转身,如来时一般,挪着纤娜莲步,缓缓离开。
只是,时不时划过的东风,扬起冰画纤细的裙角,怎么看,都透着浓浓的萧瑟与悲凉。
小院外,漫天飞舞的荼蘼花叶,将冰画走过的那条,寂静的小路,淹没成片片尘埃,坠入红尘。
“夫人,徐管家那会差婢女传信来说,要过来跟您报账。估计这会还在外面候着呢。”直到冰画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浅眉轻声开口,甚至为了能让玉凝尘听得更清楚些,身子又向玉凝尘靠了靠。
“扶我回屋里,一会让他进屋里说吧,这天时好时坏的,刚才还晴好一片,不过一转眼,就飞扬起风。也不知道在闹什么?”玉凝尘微微感叹后,这才在浅眉的搀扶下,回了正厢后院的厅室。
相比夜晚时分的昏黄摇曳,白天里的厅室,透着点从外面映射进来的淡淡光亮,到也不觉得,这一方空间,有多么压抑。
“拾翠这会估计和报春,在后院陪小少爷玩呢,还是奴婢出去请徐管家进来吧。”进了厅室,将玉凝尘安顿好后,这才缓缓开口,言语间带着几分征询之意。
玉凝尘眉眼微抬,淡淡的阳光,微微刺痛了她的眉眼,却也只是一瞬,之后,不见波澜的声音划过浅眉的耳畔“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