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寒玉离开后,最懂我的,便也只有你了。”听了冰画的话,玉凝尘正在舀粥的手,微微一顿,许久之后,才继续用勺子在碗里搅着,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缓缓划破了带着一点孤寂的清晨。
“我还以为你的身子真的转好了,原来,不过是些障眼法,硬撑起来的。不过,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这看人的本事还有一点,玉清平这个人虽然看似柔弱了点,但是,这种人一旦狠下心来,怕是你也比不上她。”冰画随意喝了两口,放下勺子,定定的看着玉凝尘,声音带着一点飘空的迷离,却又真切的传进了玉凝尘的耳朵里。
“我先让她熟悉这些,她那么要强,那么渴望得到承认,自然会认真的去学,至于她的心,为了她想守护的人,她想守护的东西,她不想硬也得硬。”玉凝尘也再继续这没什么意义的早餐,见状浅眉忙将两个人面前的粥都撤了下去。之后,也没敢在两个人近前伺候,而是守在了冰画的门口。
好在,冰画不同于苑里其它的姑娘,冰画并不喜欢过度修饰自己,所以,胭脂水粉相对少一些,没有了那些腻人的味道,浅眉也能好过些。
“不过周寒山始终是个祸害,其实,我也细细想过你留着他的原因了,只是,真的只有这一种方法?”冰画的心思比寻常人要通透许多,这一点,在最初认识的时候,那种超脱年龄的成熟感,就已经让玉凝尘感知到了。长久相处下来,冰画看着清冷,其实心底更冷。
“马公子不在玉家学堂了,没有了牵制的力量了,周家现在也禁不住折腾,我能做的,便只有通过周寒山这个败家,向马家散败,不图其它,只想求个安宁,我是真的累了冰画,以前,我总觉得人生好短,短到明明我还没有好好的陪着寒玉,他便勿勿的离我而去。如今,我只觉得,时光是这样的漫长,漫长到我以为自己还很年轻,可是,一次次的力不从心让我明白,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老了,时光也划过了。我的心也在这苍老的时光中,一点一点老去。有时候,心的苍老不可怕,可怕的是,心境已然苍老,我却如此悲凉的活着。”玉凝尘说完,目光转向了窗外,清秀的眉眼,泛着闪光的晶莹,窗口透进来的细微阳光,晃得玉凝尘眉眼,一闪一闪的,却刺得冰画阵阵心疼。
有时候,可怕的不是心境的苍老,而是,明明心已苍老,人却悲凉的活着。于冰画而言,又何尝不是呢?她的心都已经与住在心底的男人埋在了一起,如今支撑她活着的,不过是,点在心底的一盏孤灯,若是有一天,这盏灯也灭了,那么冰画,估计会灰飞烟灭,再也没有踪迹了吧。
“我听说还有两个月,马公子的夫人就生了,如果生个姑娘,你到是可以考虑下,弄个儿女亲家的,这样,就算是有那么一天,马家也不会太难为周家吧,毕竟,中间还有一个玉家在,马家自己折腾不起来。”一丝轻叹划过冰画描得细致的唇角,开口的声音带着她都没料想到的颤抖与悲戚。
“先不说他生的儿子女儿,就说生个女儿吧,抢着订亲的,怕是不会少了,毕竟这几年马家已经日渐作大,大有占据岭南第一世家的意味,再者说了,玉家是书香门第,怎么样也参与不到这些个商铺争战中,而且周和那样一个身份,也不晓得马家能不能看得上。先这样散财供着吧,有了别的办法再说。”玉凝尘轻轻握住了冰画的手,想给冰画些勇气,让她看起来不要那么难过,只是,她手心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心底的情绪,此时的玉凝尘,也是难过的。
“是儿子还是女儿的,确实不好说,只是若要让马家觉得配周和不亏,也不是不可能。”冰画似乎想到什么一般,迷离一笑,只是眸底的决绝,快速的一闪而过,快到连玉凝尘都没有看清。
冰画房间窗口位置的小香炉,还飘着淡淡的氤氲香气,想来是昨夜梵烧的还未烧烬,玉凝尘轻轻闭上眼,闻了闻那令人心安的气息,许久之后,缓缓睁开双眼,带着几分无奈的开口“这么多年,都没有想到好办法,你说的又是什么法子。”的确是没有法子,不然,这么多年,周佩佐不可能明知道周佩仁那样败家,却还是救济他,最后,周佩仁散尽家财,他还要将与周佩仁一个德行的周寒山带回家,供他那样祸害周家的家财,不过就是为了求一个安宁。
马家虽然在岭南可能还上不了什么台面,只是,背地里的手段,也是岭南众商铺老板心里的忌讳。
据说,马家在上边有当官的亲戚护着,所以,这么多年,在岭南可以说是横行霸道,开青楼,一定是岭南最好的鸾袖别苑,开赌坊,也要是最好的有客来。单看马家开商铺的作风,便知道,没个身份背景的,还真做不来这些。
所以,岭南的一些财老板虽然心底是抵触马家的,可是,最后碍于商铺的发展,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的,想办法,讨好了马家,安心作自己的生意。
周佩佐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如果允许男人同男人成亲,他都恨不得将周寒山嫁到马家去了,可是马家男丁兴旺,几代了,也没出一个姑娘,所以,周家老爷子的算盘,怎么拨弄,也不好用,最后,也只能用这么个没有办法的办法——靠周寒山这个败家,间接向马家散财。
“我说有法子,自然是有法子,你还信不过我吗?那可是要枉咱们这些年的交情了。”冰画看似嗔怪,其实眉眼间连一点介意都没有的说了句,之后,语气微顿,却转了话题“对了,你若是没事,也可以经常过来看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就是这鸾袖别苑,过气的头牌了吧。”说这话的时候,冰画的眉眼,带着几分自嘲,却又透着淡淡的凄迷,在细碎的晨光里,泛着淡淡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