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的时候,蕤娘还在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时不时还说上几句,玉凝尘根本没心思听,可是,又不想一路走来太安静,遭人病诟,也便由着蕤娘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
你来我往的,不过都是些利益牵扯,能有多少感情,连玉清平这个正室夫人,还没哭得凄凄惨惨的,她蕤娘哭成这样,又是为哪般?
若是说两个人有私情?那么就不知道是周寒山眼光有问题,还是蕤娘的思维有问题了。
据玉凝尘目测,蕤娘少说也是奔四的人了,最多只能算半老徐娘一枚,保养得再好,年龄在那里,卸下层层脂粉,还不知道,那张脸要怎么看。
想到这里,玉凝尘嘴角漫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不太明显,再加上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沉重的冷淡,任谁也看不出来,在这么一个时候,玉凝尘居然毫不掩饰的浅笑了一瞬。
这个新头牌华丽丽之前也只是听冰画提过几句,趁着年轻,将独霸鸾袖别苑几年的冰画,活生生挤了下去。
冰画那时候,隐隐的说了些什么,这时候细细回想起来,难得这种事情,玉凝尘还记在心上。
长得够妖,穿的够少,在床上够味,男人就是喜欢这么一口,你没有办法,当时冰画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讽刺毫不掩饰。
冰画在鸾袖别苑应该快六年的时间了吧,却从来都是随着自己心意,只有她挑客人的份,从来没有过客人挑她的份。
这一点上,没有哪一位头牌敢这么嚣张,可是没办法,也有男人好这么一口的,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最好的,所以,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的也大有人在。
甚至有不少文人骚客,一夜千金,就是为了听冰画抚一曲自己填的词,有时候,玉凝尘也理解不了,那些个落魄的文人,明明身上已经没多少银两可以外散,可是对这些个风尘女子,却如此大方。
玉凝尘就这个问题曾经问过冰画,当时的冰画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甚至认识那么久,冰画还是第一次神情透着淡淡的迷离,许久之后,带着几分空寂的声音,轻轻响起“或许,是因为,我们同样的寂寞。心灵上的寂寞。”
那时候玉凝尘其实也没放多少心思在这上面,那时候,她有周寒玉,那时候,寂寞离她还很远。
可是,如今她身边,却蓦地一瞬间空了下来,只留一把带着思念的瑶琴。每每轻轻抚弄,锥心的痛意,都会在四肢百骸,悄悄漫延。
这个时候,她好像有一点理解冰画说的那句话,或许,是因为寂寞,心灵上的寂寞,所以任由自己如此放纵,不过是想过一把,今宵醉一场,明朝不知道愁何处的日子吧。
只是,洒醒后,那徒留一地的空寂,又要如何排遣?
“夫人,到了,就是这间。”蕤娘的声音蓦地,唤回了思绪已然远走的玉凝尘,房间的门已经被蕤娘轻轻推开,粉红的纱帐随着一边打开窗户,透进来的风,轻轻飞舞。
浓浓的胭脂味,零零碎碎的在空气中,浮荡着,甚至隐隐的,玉凝尘还能闻到欢爱过后,室内留下那淡淡的萎靡气息。
眼角的余光淡淡的扫了玉清平一眼,不知道何时起,记忆中那个永远都是柔柔弱弱的玉清平,如今已然眉眼冷硬,心底不再有波澜起伏。
这样便好,哪怕自己明天不知身向何处,至少玉清平已经可以撑起周家,这样便足够了,这样,若是在那边碰到了周寒玉,她还可以骄傲的说,自己将周家打理的很好,也已经交到了可靠的人手里。
只是轮回都没有了的人,还有机会,看到已经离开三年的寒玉吗?若是轮回,怕是他早就轮回了吧,魂魄飘荡三年,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玉凝尘宁愿,周寒玉如今已经转世为人了,也不想他孤苦无依的在外面游荡着。
她的寒玉,本就该,好好的活着。
“有劳蕤娘。”尽管不喜,可是礼节上,玉凝尘却并未有失半分,这一点,立在一边头脑冷静的玉清平只是暗暗记在心上。
她这几天虽然很努力的在学习,可是在有些事情上,她没有玉凝尘那样聪明的可以无师自通,她只能慢慢从这些人物交往的细节中,一点一点自己参透。
“哪里的话,应该的,夫人还是过去看一下吧。”蕤娘客气的打着哈哈,脸上刚刚挂起的笑意,在下一刻突然又拉长了脸,笑脸迎客久了,却突然驾驭不了这样的场合了。
“唉,我看啊,夫人还是别进去看了,死在女人床上的男人,能有什么可看性?不过是污了自己的眼罢了。”蕤娘的话音刚落,一位身着艳红色抹胸,身边只绕着一圈淡粉薄纱的妖娆女子,一步三晃的从一边走过来,妖媚的眉眼,透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说这话的语气是明显的不屑,只是,她虽然走近了,却并未敢直视玉凝尘。
看着这身打扮,玉凝尘基本上可以猜出来她的身份,穿的够少,长得够妖,除了冰画跟自己提过的那位新头牌华丽丽,还能有谁呢。
只是,刚才蕤娘不是说,她因为周寒山死在她床上,还没缓过来神呢吗?此时这一身妖媚至极的装扮,又是为了哪般?
别说玉凝尘随身带来的几个人,除了停在外面的赶车小厮是男人外,再没有男人,就算这同行之中有男人,但凡是跟在玉凝尘身边的男人,品味就没有这么偏重口味的人。
“到底还是周家的少爷,看不看,劳不到姑娘操心。”先不说她抢了冰画的风头,单就这一身装扮而言,玉凝尘就不会对她有好态度。说完这句话后,玉凝尘侧了侧头看了看身边的玉清平,清冷的声音慢慢响起“姐姐若是怕受不住,便由妹妹进去帮着看一下吧。”
清清冷冷的声音,明明听不出起伏,可是对众人来说,那声音宛若一道清泉,缓缓的,像是能流入人的心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