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阿胡拉神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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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流落街头

门窗关好,挂上打烊的牌子,三个人在屋子里仔细搜查。张思翰吃惊地发现,古玩店内的空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一层店面的最里面有一条向上延伸的长楼梯,楼梯尽头是一个客厅兼做书房,地面铺着华丽的波斯地毯,古朴而耐人寻味。靠东是一面墙的高大书柜,旁边还摆放着一架方便取用图书的小梯子,书柜的对面是沙发和桌椅,天花板上吊着精美的吊灯,光线柔和美丽,浪漫嫣然。

张思翰走到书案前,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一个竹刻博古纹笔筒,一个青玉笔架,一方古铜色砚台,一个清中期仿宋的钧窑胆瓶,还有两只温热的茶杯。

鬼眼七目光如剑,说:“地毯上有血迹。”

张思翰看了看地毯,暗红色的血迹已干。

麻六九有点失声地叫道:“快来看,尸体!”

张思翰和鬼眼七走进一间储物室,里面蜷伏着一具男尸,相貌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花格子内衣,胸部伤口的血迹已经凝结,看样子是被利器刺死的。麻六九撕开内衣,细心地检查死者的伤口,说:“尖锥物刺中心脏而死,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如果被警察发现,我们又成了凶案嫌疑人。”

鬼眼七说:“亏你是警察,胆这么小,如果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怎么继续查找线索!”

张思翰说:“他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是这家古玩店的老板,可是他已经死了,被人谋杀,我想不通的是,凶手为什么能赶在我们的前面,仅仅是巧合吗?”

鬼眼七说:“你的意思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张思翰说:“可是知道我们来这里的人,只有文震邦一个。”

麻六九犹豫了一下,认真地说:“实说了吧,这个人叫阮明。”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鬼眼七好奇地问。

麻六九说:“我们在调查古兰德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叫阮明的澳门人,与古兰德的关系很不一般,我见过阮明的照片,没想到竟然和他的尸体不期而遇。”

张思翰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麻六九说:“我能掐会算,知道他要被做掉吗!”

鬼眼七说:“文震邦这个人看来不那么简单。”

张思翰说:“他本来就不简单,绝不会只是一个古玩走私商,他的背后还有需要破解的谜团。”如果不是漂泊着血腥的味道,张思翰还真喜欢这个地方,书房里到处充满了让他欢喜的气氛,一种中西文化交融的古老而沉静的气息。

麻六九趴在地毯的血迹前仔细观看,好似有所发现,“你们来看,这里是案发第一现场,也就是说,阮明是在这里被捆绑甚至刺杀,然后拖进储物间,或许阮明当时还没有死,并且,他留下了一个奇怪的死亡信息。

张思翰和鬼眼七问道:“死亡信息?”

麻六九指着地毯上的暗红血迹,“死者曾经在这里躺过,他的双手被绑在后面,地毯上有被指甲划过的痕迹,检查一下储物间里沾有血迹的绳索,还有死者的指甲,里面有毛毯上的纤维,说明死者在遇害前,曾经划过什么,但是凶手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张思翰和鬼眼七此刻才注意到,地毯上有一个被指甲划过的图形,因为血迹和地毯的颜色相近,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分辨。

瞧了一会,鬼眼七说:“是一个眼字,是篆书,甲骨文可能通用这个字,历史上眼字的变化很小。”

麻六九拍了一下脑袋:“是个字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图呢!”

鬼眼七说:“他写了个眼字是什么意思,要表达什么信息?”

张思翰咳嗽一声,“死者行为怪异,绝不是划着玩的,眼睛是用来观测东西的,难道他是要告诉我们,要注意看什么东西?”

鬼眼七听了张思翰的话,环顾四周,结果什么都没发现。麻六九提醒说:“老七,这就是你没有经验,我研究过这些死亡信息的规律,都是死者在极特殊的情况下留下的,因此,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息息相关,比如,当时死者可能躺着的,因此,你要向天花板上面看。”

还真叫麻六九猜中了,张思翰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了看,天花板上布满了彩色绘画,仿佛天女散花一般,幻化出无数纷繁的光影。

麻六九和鬼眼七问:“你发现了什么?”

张思翰说:“天花板上的画很美,很美。”

彩绘的天花板的确很美,天女散花的白色天穹,好似是一件完美无瑕的粉彩瓷,那一场欢乐的聚会,跳着胡腾舞的粟特人,威武的骆驼,缤纷的神仙,华丽的凡人,都围绕着一只散发着绚烂光泽的吊灯,美轮美奂。麻六九和鬼眼七也躺下来,三个脑袋凑在一起。

鬼眼七说:“想不到这个阮明还真有些艺术细胞,这样的聚会我还从没见识过。”

“大唐盛世!”张思翰说,“天花板上面描绘的是大唐盛世的画面,就拿唐明皇来说,早年英明神武,晚年却沉湎酒色,经常举行宴会,舞象舞马,杂技魔术,鼎盛一时。”

鬼眼七说:“羡慕,真想生在那个时代,没准我还能成为大将军。”

麻六九说:“拉倒,生在唐代又怎么样,你还是个贼。”

鬼眼七乐了,“那倒是真的,贼有贼道,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张思翰说,“死者留下的死亡信息可能大有文章,我想杀死他的人一定怀有某种目的,虽然我们无法猜想,但是能从死亡信息中找到答案。”他翻身爬起,凝视着那座大吊灯,“这个吊灯很特别,每个灯泡都是水晶球形状,只有一只灯泡没亮,什么时候坏的?破坏了天花板上完美的光影。”

鬼眼七却说:“思翰,你再想想,祆教之中有什么与眼睛有联系的东西吗?”

张思翰果断地说:“有,正义之眼。”

正义之眼?

正义之眼就是火,祆教信徒认为火是阿胡拉·玛兹达最早创造出来的儿子,象征神的绝对和至善。

张思翰解释完正义之眼,盯着吊灯上那个熄灭的灯泡,说:“把它拧下来看看。”

鬼眼七推过那辆取用图书的梯子,麻六九立刻爬了上去,伸手摘下那只灯泡,不过他的手指才一拧动灯泡,书架后穿来细微的声响,一扇暗门张开,露出一间密室,四面的墙壁绘满鲜艳的祆教壁画,正中的壁画是一幅巨大的祆教标志,一个侧身老人展开巨大的双翼,下面燃烧着熊熊圣火,在壁画前面有一只巨大的酒杯样的祭台,立在一块花岗岩大理石上面,里面飘着一股袅袅的余香。

麻六九把摘下的灯泡给张思翰看,那不是一个灯泡,居然是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水晶球,水晶球的内部雕刻着一些奇异的线条,看起来像是一种古怪的图案。张思翰叫麻六九把水晶球收好,留着可能有用。然后走进密室,逐一查看,这是一间祭祀大厅,能容纳二三十人,好像经常有人来参加祭祀活动,所以打扫得很干净,但是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他们正想仔细搜查一番,麻六九嘘了一声,向后面一指。

三个人如同定格,门外的木梯发出细微的颤动,那是一双极轻的有如鬼魅般的脚步声,向门前靠近又倏忽消失。鬼眼七做了个手势,三人还没来得及藏在门后。

“砰!”

门被撞开,一道黑影窜了进来,快如疾风,刀光一闪,鬼眼七哎哟一声倒了下去,小腹绽放出一片殷红的血花。

张思翰一愣,一道寒光扑面而来,他用手一挡,手背被划开一道血口子,不过张思翰的反击出乎杀手的意料,他的双手一抬,直插杀手的眼睛,下面用腿横扫,杀手向后一闪。麻六九一拳砸向杀手的下巴!

杀手的身体灵活而柔韧,甚至比忍者还要轻快,闪过麻六九的拳头,用武器对准张思翰的小腹就是一刺。张思翰没闪躲,而是用一只手紧紧抓住杀手的武器,另一只手来缠杀手的脖子。

瞬间,张思翰的眸子里闪映出杀手的装束,他像一个木乃伊,身上缠着许多绷带,一条一条的纵横交错,只露出一双幽森的眼睛,像孤独的狼眼!

杀手非常狡猾,以一敌三丝毫不乱,身形向下一矮,居然摆脱了张思翰的纠缠,转身就跑。张思翰和麻六九并没有盲目去追,他们扶起老七,查看他的伤重不重。鬼眼七捂着肚子,虽然伤口并不深,但是有七寸多长,而且留了不少血,看起来很是恐怖。张思翰的手也被锐器划破了,只有麻六九完好无损。正当他们想要离开的时候,楼下走进来二十几个头缠白布的家伙,正盯着楼下的尸体,脸上露出吃惊而恐惧的神色,他们是来搞祭祀活动的信徒,现在叫做白头教。这些家伙说的是什么语言,张思翰没听懂,但是这些白头教徒好像把他们当成了杀人的凶手,叫嚣着把张思翰和鬼眼七围起来,而且抄起了各种家伙。

张思翰和老七没法挣脱的时候,麻六九凶神恶煞似的出现了,他拿着一把手枪,朝着那些人比划着:“闪开,闪开,不然开枪!”

那些白头教徒自动闪开一条道路,个个面露惊恐之色。三个人一路狂奔,离开古玩店,穿过好几条街,确信无人跟踪,这才放下心来。忽然身后警笛大作,麻六九还想跑,鬼眼七喘息着说:“我不跑了,我跑不动了,我本来就贫血,现在又流了不少,哎呀。”

麻六九说:“你以为我想跑吗,这次我也要完蛋了,我拿枪威胁那些白头佬,我的画像肯定会被通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张思翰问:“你的枪是哪来的?”

麻六九把枪口对准张思翰猛地扣动扳机,喀哒一声,吓人一跳,他自鸣得意地说:“我在酒店旁的地摊上买的,仿真货,能以假乱真,我预感到这一次会困难重重,想买把假枪防身,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三人钻进一条小巷,看见一辆消防车响着警笛呼啸而过,原来是虚惊一场。三人暗自庆幸,拐了一个弯,回转酒店。但是走到酒店门前的时候,三个人被一阵骚乱警笛声惊呆了,三辆消防车停在酒店门前,好些消防员进进出出。一间客房的窗子里冒出黑烟。

张思翰、鬼眼七、麻六九都有些触目惊心,因为,那间客房正是他们居住的房间。趁着麻六九去打探情况,张思翰和鬼眼七躲进一片树林,等候消息。麻六九回来得很快,他抹着满头的汗水说:“火势并不是很大,已经被扑灭,不过我们的证件,还有行李什么的,都烧没了,消防员只抢出来一些家具,其余的都烧成了灰烬。”

张思翰和鬼眼七对视了一眼,这件事难道又是一个阴谋?麻六九又说,“警察来了,要不是我溜得快,差点被指认出来,警察来得这样迅猛,我估计是有人通风报信。”

张思翰摸了摸口袋,好在还有一些美金,三个人本想再找一家酒店,但是麻六九说,没有证件不能登记住宿,另外他们的特征太明显,三个光头和尚在街上行走,一定会被警察询问,他们只好用剩余的钱买了三个假头套扣在脑袋上,这样一来,安全多了,但是口袋里面空空的,连找家黑旅店的钱都没了,只好流落街头。

三个人找了条幽暗的小巷,弄了些纸壳箱子做铺垫,张思翰把衬衣扯破,给老七包扎起来。然后三个人躺在纸壳上,倒是凉快。

麻六九说:“流落异乡的滋味真不好受,哪好也不如家好。”

鬼眼七说:“我倒是觉得露宿街头很舒服,比蹲大狱强多啦,有风有水,还有美女看呢。”

麻六九说:“是啊,还有蚊子和苍蝇等着吃你呢。”

张思翰说:“我在等文震邦的电话,只要电话一响,我们的困难就会解决。”

麻六九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这个,快给他打电话,向他说明我们的困境,或者发一个短信也好。

张思翰立刻回拨电话,但是电话那边却是关机,发了一个简短的短信后,三个人的心稍稍平稳了许多,心想,等到文震邦电话开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麻六九说:“或许,我们就不该来,我敢肯定,我们被人出卖了,根本不存在巧合。”

鬼眼七问:“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总不能干等下去。”

张思翰说:“睡吧,一觉醒来,我们或许都会想出办法的。”

睡觉!

麻六九立刻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以免蚊子前来侵犯,但是他的两个耳朵犹如兔子一样竖起,很怕错过了来电,令他失望的是,张思翰的手机像哑巴一样保持沉默。就在三个人朦朦胧胧的,快要沉入梦乡的时候,一道强烈的电光照射在他们的脸上。

有人说:“起来,警察。”

这一声,宛如炸弹响起,张思翰、鬼眼七、麻六九像弹簧一样,一跃而起,向小巷外冲去,警察在后面紧追不舍,巷口前人影晃动,三人向右拐去,刚出巷口,一辆奔驰正撞上鬼眼七。力量倒是不大,鬼眼七一路翻滚出去,发出痛苦的叫声。张思翰没等车上人走下来,伸手从麻六九的腰间拔出假枪,一个箭步拉开车门,用枪口顶住司机的后脑勺,对麻六九说:“快点,把老七扶上车。”

麻六九呆了一下,立刻抓起老七塞进车里,随后窜了上来,把车门一关。

“开车!”张思翰低沉有力地说。

司机一踩油门,轮胎发出摩擦地面的吼叫,车子像幽灵一样窜进深沉的夜色。

望着流离闪烁的城市霓虹,麻六九感叹地说:“他娘的,赶上唐僧取经文了,处处遭难。”

鬼眼七的脸色发青,翻滚的时候,他的脸和地面亲吻了一下,现在他说:“司机先生不要害怕,我们不是要绑架你,只想搭车。”

司机说:“没什么,你们想去哪,我送你们去吧。”

三个人沉默了,因为他们无家可归。

司机说:“如果无处可去,我家的房子很大,就算住上几十个人,也绰绰有余,看样子,你们遇上了大麻烦,是不是,张思翰?”

张思翰一愣,司机居然知道他的名字,再仔细看看司机,穿着一身华贵的燕尾服,好像是去参加晚宴归来,尤其是他的眼睛似曾相识。司机一笑,“怎么,不认识了,张思翰,你的记忆力不是很差嘛,我对你倒是印象深刻。”

想了半天,张思翰才想起这个人,他脱口而出,“曹水烟。”

没错,无巧不成书。此人正是雕刻大赛的评委之一,满汉楼的传人——曹水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