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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燃烧的稻草人(2)

这场电影放了150分钟才结束,大部分时间麦言都是盯着银幕的。可看完电影后要是问他那电影讲了一个什么故事,他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他心里想的全是关于林静的事儿。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成都的吗,或者回老家南昌,她怎么会来瓷央?如果只是独自来玩,她应该去景区才对,怎么会无聊到来这个并不繁华的商业区看电影呢?而且那么巧,还被麦言碰到了。

她显然认不出麦言是谁,那天晚上她醉得实在太厉害,虽然麦言还帮她洗了澡,吻了她。但对于他们来说,那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离开放映厅的时候,麦言和林静擦肩而过,林静的表情一直是茫然失措的,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场电影,还是因为她自己的生活。麦言突然对她充满了好奇,就像刚刚遇到文丹时那样。

文丹察觉到了麦言的心不在焉,她问麦言要不要一起去吃大盘鸡,麦言说行,我们也很久没吃火锅了。

确实是很久没吃了,以前在成都的时候,麦言每周都要去吃两次火锅,每次吃完之后肚子总会疼,疼的时候总是要说,以后再也不吃火锅了,可是过不了几天,又会去吃。

大盘鸡应该是瓷央最出名的小吃了,就像火锅对于重庆和四川一样,但是地道的大盘鸡店没有几家。

话音刚落,等到麦言回过头来再看林静时,她已经消失不见了,这让麦言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惆怅感。文丹问他怎么了,麦言说刚才的电影太伤感了。

文丹说对,很久没看这么感人的电影了。然后她就开始说电影里的人物,又从人物聊到演员、导演和他们之间的那些八卦。文丹混的是模特圈,跟演艺圈也算沾边,但她对这些艺人导演的私生活知道得比演艺圈内部的人还多。

麦言只是听,偶尔插嘴,偶尔答非所问,不过基本还是能应付,他似乎天生具备这种功能,就像下棋一样,两人对弈,麦言路过,扫上一眼,就能看出关键点在哪儿。聊天和下棋也一样,讲究的是势均力敌,实力相当才能聊得痛快。文丹毕竟是靠脸蛋和身材吃饭的,麦言玩的是文字,所以和她聊起天来,即便麦言偶尔走神,回过神来之后,也能继续跟她海阔天空地扯上半天。

当他们落座餐厅把香软的面条往嘴巴里送的时候,麦言又想起了他在成都的那个女朋友,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方,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虽然是她先弃麦言而去,可麦言还是觉得对不起她。

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麦言许多习惯都因她而改变,连饮食也一样。他自幼生活在北方,爱吃面食,而成都人民是以米饭为主食,在成都的日子里,麦言大部分时间都是吃米饭,渐渐地,对面食越来越疏远。麦言以为他已经融入了这个南方城市,融入了他喜欢的人的灵魂里,可是没有想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现如今他又回到了北方,又想找回那些被他丢掉的东西。可是他发现,就像邯郸学步一样,他现在已经是四不像了。

麦言又开始厌倦瓷央了,他总是在一个地方的时候向往另外一个地方,真去了那里,不久又会失望。也许是受了《在路上》那本书的影响,他又想像二十岁以前那样,一个人四处流浪。

他把这想法告诉艾佳,艾佳不愿意让他走,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下安稳舒适的生活,去风餐露宿,去颠沛流离。麦言也不明白,也许他天生就是漂流的命,像唐僧一样,生下来就在江河里漂流,刚长大就要西行取经。

麦言无处取经,只想远行。艾佳说她会在瓷央等他两年,如果他还是执意要漂泊,不愿意安稳下来,她就找个人随便嫁了。

文丹要跟麦言一起上路,她已经放弃了自己当大明星的梦想,或者说她觉得与其靠自己奋斗,不如和麦言在一起玩乐,也许玩着玩着就成名了。

因为是和文丹一起的,所以麦言没有让艾佳送他,艾佳为此哭了很久。麦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说什么话都很无力,麦言只觉得自己实在太浑蛋,来搅乱了艾佳的生活,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他实在太自私了,可是他改变不了自己,也不想改变。

依旧是坐火车,这一次选择的目的地是南昌,这个革命味道很浓的城市。麦言跟文丹说那里消费水平低,虽然是省会城市,却像一个小县城一样,生活节奏类似成都和西安,但是没有成都那么多人,没有西安那么空洞。

其实麦言只是想去林静的老家看一看,看一看他喜欢的这个姑娘的成长环境,仅此而已。那天在电影院巧遇她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她了,麦言想她多半已经离开了瓷央。也许她也像麦言一样,到处行走,那样的话,他们总会在某个地方再相逢的。

麦言买的是硬座票,一来是因为钱确实不多了,二来是想让文丹明白,从跟他踏上旅程的那一刻起,就要做好吃苦受累的准备。如果连硬座火车都不能承受,那么她肯定不能陪伴他走多久。

但是上了车麦言就后悔了,车厢里全是一些低级无趣的男女,他们还带着非常吵闹的孩子。许多男人不住地把目光投向文丹,她在这样的环境里,真是给人鹤立鸡群的感觉。麦言想了想,还是去补了卧铺票。

一进卧铺车厢,麦言就又想起和文丹相识的场景来。他带文丹到厕所里去。还是白天,车厢里人不多。他一边看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一边亲吻她,火车上只有厕所里才是私密的空间。麦言点上一支烟,他一口她一口地交换着抽,列车正驶过大片大片的麦田,麦言突然想下车了,但只是想想而已。

他们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厕所门外有四五个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不像是被屎尿所扰,因为他们也是年轻的男女,衣着也很潮,所以麦言有理由相信,他们也想在厕所里乐一乐。

回到车厢里,麦言有些疲惫,想睡一觉。文丹还很兴奋,她想躺在麦言旁边看书,被麦言拒绝了。麦言说你就老实在你的铺位上待着吧,等我睡醒了再说。

等麦言睡醒的时候,文丹已经不在车上了,她留了个字条,上面写着:你和我在一起,似乎只是为了我的外表,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的怪脾气和心不在焉常常弄得我很不愉快,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吧。我下车了,不用来找我。

火车还在开,麦言向列车员打听上一站是哪里。离上一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麦言看了一下手机时间,也就是说,他刚睡着,文丹就走了。

是因为麦言不让她躺在他旁边看书,她才走的吗?麦言想显然不是的,她可能突然觉得和麦言在一起没多大意思,于是就走了,就像之前突然觉得和麦言在一起应该蛮有意思一样。

女孩子的心思就是这样奇怪,麦言感到有些遗憾和伤感。他转过头看窗外,想像文丹下车后会干什么,也许那是她以前待过的城市,当再次路过的时候,她突然就想再去看看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以前和她一起生活过的那些人。

文丹的铺位空着,麦言伸手摸了摸,已经没有余温了。那本让他们相熟的书被她丢在了铺位上,麦言想她是故意的。他拿起那本书,第N次读了起来。

在书的最后一页,作者写道:你的梦想可能是她的毒药。

麦言使劲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作者为什么会写这句话,这句与这本搞笑小说完全没有关系的话。

面对想不明白的问题,麦言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去想,他把书丢回文丹之前躺过的铺位上,然后起身去洗漱间洗脸。

旅途漫长,本来还指望文丹帮他打发无聊的,现在她走了,麦言只能自己找乐子。卧铺车厢的人大都在睡觉或者看书上网,总之都是自顾自的,很难和他们交流。麦言带着报复文丹的念头,决定去硬座车厢看看。

走了三节车厢,才看到一个美女。当然,每个人对美的定义都不一样,前两节也有姿色出众的姑娘,只不过不是麦言喜欢的类型。只有第三节车厢里的那个姑娘,才让麦言有搭讪的欲望。

可惜聊起来才发现,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下车了。而麦言要找的,是一个可以陪他到终点站的女孩。

是继续寻找别的女孩,还是努力说服这个女孩改变行程跟他一起走?麦言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能够顺利迅速地和文丹在一起,纯粹是因为她是个文学爱好者,而且足够开放。而第三节车厢里这个美女,显然是不爱看书的,她年纪尚小,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学生,质朴中透着妖娆,羞涩中带着爽朗。

她旁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在打电话,也许是信号不好,她声音特别大,最后干脆起身到车厢交接处去打了。也许是觉得车厢里吵,也许是去上厕所,总之她是给了麦言一个机会。

麦言靠着那女孩坐下来,她在玩手机游戏,斗地主。麦言问她去哪里,她说一个小时后下车。这趟列车麦言是第一次坐,他不知道一个小时后是哪一站,也不好意思问她。

麦言说:“你还在上学吧?”

女孩说:“嗯。”

麦言说:“是大学吗?”

女孩说:“嗯。”

麦言说:“是瓷央的大学?”

女孩说:“嗯。”

如果这不是面对面聊天,而是在网上,麦言肯定要把这当成自动回复。显然,她想专心玩游戏,对麦言没兴趣。而且麦言问的也都是无聊的废话,换了谁,也不会对问这些无聊问题的人产生兴趣。不过即便麦言现在变个高超的魔术,她也看不到。她跟麦言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眼看那位中年妇女已经回来了,麦言只能起身让座。就是这时候,麦言发现那女孩一脸沮丧地关了手机,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但麦言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样过了几分钟,那女孩突然对麦言说:“可以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我想打个电话叫我朋友到车站接我,我手机没电了。”

麦言自然不会拒绝。她接过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噼里啪啦说了一串方言,好像是江浙那边的口音,总之说得很复杂,麦言一句也没听懂。

那女孩还给麦言电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沮丧了,麦言想可能是她朋友告诉了她什么不好的消息。

果然,过了不久,她又跟麦言说:“可以让我再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刚才给朋友打电话,她有事儿不能去接我。我又想起一个朋友的号码,想给她说下,我钱包丢了,下了火车连打出租车的钱都没了。”

麦言把手机给她,在她拨号的时候,麦言问她是不是回家。

女孩说:“不是,是去参加一个同学会。”

“那一定会很有意思。”

“才不是呢,肯定很无聊。”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我们放假了,我没地方玩啊。唉,早知道今天这么倒霉,我就在家睡觉了。”

“是因为丢了钱包吗?”

“嗯,瓷央的公交车上的小偷太多了。”

就这样聊着聊着,女孩渐渐对麦言没了戒备,她打给朋友的电话没打通,她说可能是记错号码了。她对数字不够敏感,总是记错电话。

麦言说:“如果你只是想玩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南昌玩,就是这趟车的终点站,我的位置在卧铺车厢,我去南昌也是玩。”

女孩抬起头,把麦言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说:“原来,你跑到硬座车厢里来,就是为了跟漂亮姑娘搭讪的呀?”

麦言感到脸有点儿发烫,解释道:“是因为我的旅伴中途丢下我走了,我觉得无聊,就想来找个伴。”

女孩说:“你脸皮可真厚,一个人待着会死?”

麦言说:“没准儿。每年因为寂寞而死的人不少。”

正聊着,列车上的广播突然响了,是到站提醒。女孩说:“我该下车了。你蛮有意思的,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谢谢你给我用你的手机。”

麦言回到卧铺车厢,心想还是睡觉吧,状态不好,不适合勾搭陌生人。可是火车上的床铺实在太硬,而且狭窄,如果不是困到极致,根本睡不着。

正郁闷着,突然走过来一个女孩,不算漂亮,但是看上去很干净,她指着之前文丹睡的铺位对麦言说:“这里有人吗?”

麦言说:“刚才有,现在没有了。”

那女孩说:“那就是说,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了?”

麦言说:“可以。”

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卧铺车厢的:如果她买到了票,那么就不需要来占文丹的铺位;如果她没有买到票,列车员怎么会放她上车?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清纯可人,而列车员是男的?”麦言十分疑惑,坐卧铺车厢很麻烦,在车厢之间走动还得跟列车员讲。比如刚才,麦言为了去硬座车厢溜达,还浪费了一包烟给那个列车员。

这个姑娘得到麦言的允许后躺下就睡了,还拿被子蒙着头。麦言说:“蒙着头睡对身体不好,醒来后常常会更累的。”

女孩说:“外面太吵了,不蒙头睡不着,我习惯了,没事的,谢谢你。”

麦言不好再说什么,这时候火车停靠在一个他从来没有到过的城市。站台上有很多卖小吃的小贩,麦言感到有些饿了,就下了车,打算买点什么再回来,顺便感受一下车外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