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伯克小姐是个十足的美人,有着姣好迷人的面容和圆润婀娜的体态。她有一双极为动人的眼睛,这是一双纯净碧绿的眼睛,犹如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在这样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上覆着两条斜飞入鬓的浓眉,眼角微微向上挑着,那睫毛又密又长,笑起来宛如两只上下翻飞的蝴蝶。她刚刚二十一岁,性格十分的明媚活泼,充满了青春的魅力,男人见了她往往要着迷。
她是个地道的美国人,生在俄亥俄州的克立夫兰,父亲是一个钢铁制造商人,在中部很有些名气,母亲则是一个法国贵族的后裔。她身上显然混杂了父母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她那天然的,不加任何雕饰的娇柔性情无疑来自她母亲,而在这之中,还揉合着一丝承自她父亲的那种美国人特有的傲慢和自大。这两种矛盾的特质表露在性格上,使她成了一个奇怪的混合体----脆弱又坚强,常感懦怯却又富于勇气。
1940年3月的一日,凯瑟琳的姨妈艾莉婕•;海拉夫人急匆匆地拿着一份从美国来的电报来找她---原来欧洲的时局已叫她母亲胆战心惊,一连几天的发来电报,要她赶紧起程返回美国。
凯瑟琳其时正在法国做短暂的停留,同海拉夫人的一家和外祖父埃尔•;拉法兰住在法国北部的一栋乡下别墅里。
拉法兰家族虽然在大革命后依旧受人尊敬,可是却不能阻止家世一日不如一日破败下去的势头,到了埃尔•;拉法兰这一代,成千上万亩的葡萄园早被变卖,唯一剩下的只有这栋外表还算气派的别墅。
她喜欢这个宁静的小镇,它对从大城市来的她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这里和克里夫兰如此不同,没有冒着浓烟的烟囱,喧嚣吵闹的工厂和呼啸而过的火车,漫步在那年代久远的建筑中,常要她忘了这已是第三共和国时代。
“真是个好地方,”她想,“我比想象中还要喜欢它”。
当她提着行李敲开葡宁别墅的大门时,埃尔•;拉法兰是十分激动和快乐的,他很老了,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孙女了,不禁扔了拐杖,张开双臂高喊道:“姑娘,快给你亲爱的祖父一个拥抱吧!”
她立刻奔过去,给了祖父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在他苍老的面颊上用力亲了一下,老头十分心满意足,马上喋喋不休地埋怨起她的母亲来,怪她嫁得那么远,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他,让他这样地孤苦终老。
凯瑟琳的母亲当年邂逅了正在巴黎行商的罗伯特•;伯克,很快就和他结婚一同去了美国,埃尔•;拉法兰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他看不惯罗伯特•;伯克,说他是个身上散发着铜臭的傲慢的美国佬,只会把星条旗插在别人的土地上,到处拿着美金炫耀自己国家的气派。他拒绝认可女儿的婚姻,直到凯瑟琳出生。当他收到从美国寄来的孙女的照片时,他的态度马上有了180度的转化---这个可爱的孩子仿佛是把小小的刀锲,把埃尔•;拉法兰那因为对女儿婚姻不满而变得坚硬的心境劈开了一条细缝。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的,连带着也就饶恕了她的父亲和母亲。
艾莉婕•;海拉夫人大约一年前成了寡妇,几个月前才和两个女儿从巴黎搬了回来。她是凯瑟琳在法国理所应当的监护人,每天一丝不苟的照顾着老父和三个姑娘。她对他们是娇惯的,溺爱的,甚至是略带纵容的。海拉夫人的两个女儿仿佛是温室里精心培育的花朵,她们温顺甜蜜,总是低声细语,善于体谅别人。
“哈,贝特林夫人见了她们一定会高兴。”她常常这样想。贝特林夫人是她的礼仪老师----一个古板干瘦的老太太,总拿克里夫兰上流社会的淑女典范来约束凯瑟琳。她时常对她那种不加掩饰的一针见血的尖锐感到焦虑不安,总要语重心长地训导她:“亲爱的,好人家的女孩子不能这样说的,这样只会把男人吓跑----男人只喜欢温柔顺从的女人。”
“您的意思是愚蠢没主见的女人吗?”凯瑟琳的脊背笔直地抵着墙壁,头顶着一本书,向上翻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反问道。
贝特林夫人哑口无言,气得要昏过去,只好叫她伸出手来,用教棍狠狠抽着她的手心。她吃痛地伸着手,心里想的却是:“只有蠢男人才会喜欢蠢女人。”
她虽不见得有多喜欢那两个柔弱的姊妹,但却十分喜爱这位姨妈。海拉夫人和母亲一样的品性让凯瑟琳时常感到一种错觉---仿佛她就是自己母亲一般,而这样的错觉又叫她非常思念起母亲来,恨不得马上回美国去。当海拉夫人在饭桌上提起凯瑟琳母亲的电报时,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