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金剪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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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被迫将突然降生的女儿送与他人(1)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波涛坐上了去火车站的班车,大伙都来送他,都恋恋不舍。人与人之间的情义有时是那么微妙,心底的情感通常不容易暴露,只有到离别之时那深深的感触才一触即发,内心所有的感慨都纠缠在一起,揪着人的五脏六腑。周辉送给波涛一大袋水果,波涛接在手中,满怀感激,谢字道个不停。周辉不停地叮嘱他:“路上小心些,回到家写信给我。”

火车开了两个钟头,车上的乘客各自都安定下来,波涛感觉渴了,便把周辉送的水果袋打开,发现里面还放着一个信封,顿时大吃一惊,信封里面装着工友们捐送的钱,还有一张便条,上面写道:“波涛,这是全班人送给你的一点心意。你的问题,大伙非常理解,你不是说朋友之间理解万岁吗?这就是全班人对你的真正理解,钱虽然不多,这是我昨晚同大伙商量的结果,下面是名单——周辉笔!”他看完才知道这都是周辉的良苦用心。望着这些工友们捐送的辛苦钱,泪水湿润了双眼,遥望窗外,只有感叹,多好的世界,多好的人啊!

武汉十一月的天气,不像广州那般阳光灿烂,而是北风呼啸,寒冷异常。在这冰冷的时节,波涛只身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走出火车站,一股股刺骨的寒意侵袭而来,让他冷颤打个不停,忙加衣服。出站口站满了接人的男女,他们手里都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名字,波涛以为王梅也会用此方法接他,但始终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他顾不得再看那些五花八门的名字,还是到王梅事先约好的地方去吧。他匆匆忙忙打听着来到候车厅门口,仔细寻找,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看遍了,不见王梅身影。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得波涛眼花,他随后向治安亭的民警询问。只有这个候车厅,大门口也只有这么大,没有理由找不到人。他望着两包行李直发愁,干脆把东西寄存起来,空着手找人方便,于是,他又转身去行李寄存处。

波涛刚走开,王梅就来到这里,看不到波涛,也急得眼睛发红。她穿着一件普通的军大衣,手裹着手,鼻子冻得发红,嘴里还一阵一阵地吐着白气。站在门口许久,仍不见波涛前来,找人的心情都是焦急的,王梅没有理由不紧张,她又走向出站口。

波涛寄存好行李又回到相约的地点,开始专心致志地寻找王梅,还是没有见到王梅的影子。他又走进候车厅,楼上楼下寻了个遍。

王梅也在出站口望着一群群出站的旅客,一个一个仔细地找着,眼都望累了,始终没有看见波涛。

波涛在候车厅都快两个时辰了,冷得他直打哆嗦。已快下午五点,心想,还是不等了,自己去吧,王梅可能有事不能前来。

他又去取出行李,根据王梅信中提供的地址,来到鄂城县的一个小镇。天已渐渐黑了下来,人们都各自忙着回家,波涛徘徊在一个十字路口,找不到下一步该往哪儿走,也不知道该去问谁,好不容易遇上一位年老的好心人告诉了他。

王梅同波涛在车站相见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错过,她在火车站一直找到天黑,又冷又饿,肚里的孩子给她的感觉一天比一天累、烦。她眼睛都快望穿了,还是不见波涛的一丝踪影,最后只得无奈地转身回去。

回去的客车,像城里上下班时的公共汽车,挤得仅可容足。这寒冷的天气,车内的人多反而不觉得冷,可王梅怀有身孕,坐行都有些不便,还好,车上的好心人见她憔悴的样,给她让了个座。没接到波涛,王梅人像是死了一样,偏着头,有气无力,脸上毫无表情。她靠在椅子上,心里又冷又酸,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如此委屈,胃又在汽车抖动下翻涌,苦泪又一次从她那苍白的脸上滑下来。

天黑了,乡间小道上,波涛还在赶路。他前面有一个带路的人,这人大约四十来岁,留着胡须,说话和气。他推着单车,波涛的行李放在单车货架上,波涛在后面撑住,一只手拿着电筒。好心人说:“看你年纪轻轻,独自走夜路,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人家抢你的东西。”说完直摇头。波涛哪有余心顾虑什么路匪,何况自己穷人一个,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想早些到达目的地。带路人说:“这条路上常有人为非作歹,一个人根本不敢在这道上走夜路。”波涛听得惊心动魄,心里叹着自己福大命大,嘴里直谢着带路的好心人。

村里一户人家,敞开着大门,门前空坝里呈现着一道灯光,灯光里站着几个人,他们是王梅小姨的一家大小,还在盼望王梅的归来。小姨身在乡下,跟姨父同甘共苦,家庭搞得较好,生活算得幸福,如今他们都已是中年人了,那脸上堆的全是老百姓的沧桑。姨父在担心地问姨母:“王梅怎么还不回来?这么晚了,不会有啥事吧。”姨母说:“能有啥事,她可能见天晚了去了那边村的小弟家,她都那么大一个人了,不会有事的,也不知道她接到人没有。唉!”正在担心,波涛同带路人走了来,波涛见了两位长辈便笑着说:“想必你们便是王梅的姨父姨母。”姨父母点头答应。那带路人同姨父相识,波涛掏出五元钱递给带路人,姨母诧异说道:“怎么?还要给钱啊。”波涛忙解释说是事先说好的。带路人有些尴尬,跟姨父打了声招呼匆匆离去。

姨母热情地接待波涛进屋歇息,波涛只顾着问王梅,姨母说去火车站接他了,波涛听后大惊:“怎么我没见到她人?我在火车站候车室等了好几个钟头,都没碰到她,后来见太晚了,我就自己问路来了。”姨母说:“准是错过了,没事的,她可能接不到你又去了我小弟那边,明早准会回来。”姨母见波涛相貌端正,举止斯文,心里暗自高兴,觉得自己侄女找到这么标致能干、斯斯文文的好对象,真是有福气。

离姨母家不远的一间小厂房的宿舍里,灯光透过窗户射向四周,宿舍里摆满床。室内静静的,有两个人在轻声说话,一人劝解,一人在哭泣。一个是王梅,一个是她的女友。女友在劝王梅:“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不吃不喝,老是哭,我看波涛准会来找你的,可能是你们错过了,这火车站那么大怎么找人?你说对吧?说不定你明天回去他在家里等着你呢。”王梅接不到波涛,信心全无,她伤心地说:“他肯定不会来了,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了半天,又去出站口等,都没见到人。我知道他假心假意对我好,故意把我叫到这里来,好摆脱我。”女友说:“没有那么严重吧?这波涛我也没见过,你不是说他挺老实的吗?应该不会这么没良心,做事不负责任吧。”王梅道:“现在的人哪有什么良心,把你丢在这里管你死活!他哪知道你这种滋味。”王梅越说越伤心,女友走过去抱住她,安慰着:“好了,休息吧,你也累了,少想些,顺其自然,车到山前必有路。睡吧。”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王梅就回来了,鼻子冻得通红,满脸困倦,声气不响。姨母很早就起来了,见王梅垂头丧气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发什么呆呀,这外面这么冷,快进屋,小赵在睡觉!”王梅一听,立马变了脸色,转忧为喜:“什么?波涛——他来了?”王梅一张苦脸一下子笑了起来,高兴得差些流泪,快步走进房里,来到床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情不自禁地忙把头往他怀里拱,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波涛被王梅冰冷的手弄醒了,迷迷糊糊地听到王梅在说话,“我以为你不来了,不要我了,我都快急死了。”波涛睁开眼,说话带着另一种风趣:“谁说不来,这老婆大人在此怎敢不来。”波涛把手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来握住王梅的手,再抚摸她的脸,帮她擦掉眼角的泪痕,忙问她冷不冷?王梅说:“冷,外面好大的风,这几天特别冷,你看我穿这么大一件军衣。”波涛来不及讲更多的深情话,问王梅姨母对孩子问题的看法。王梅回答道:“他们一点也不同意做手术,叫我们回家商量结婚,他们已经给我家里写信了,这一切情况家里应该全知道了,我现在只担心你会不会同意。”波涛不假思索地说:“同意,同意。”王梅低声说:“不知我爸怎么看待这个问题,还不知会给家人带来什么麻烦。”波涛说:“你爸总不会打你吧?但肯定会大骂我一顿。”王梅说:“被骂是逃不掉的,早晚都得面对这些,其实我也最怕、最担心,所以我叫姨母跟我们一起回去,他们还准备好了送给我们的礼物。现在你来了,我们还得买些礼品送给姨母他们,这里的风俗就是初到的客人一定得送些礼物,不论多少都得表示。”波涛说:“行,这人情事故哪里都讲究,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嘛。”波涛起身洗脸用餐,准备去街市走走,也好感受一下“鱼米之乡”的文化。

鄂城的街市,绚烂多彩,只是天气颇冷,寒风呼呼地刮。鄂城女性大都用围巾包裹着脑袋,只露出一小部分面孔。波涛同姨母三人走在街上,心情甚好。

他们一连逛了好几条街,买了许多的本地特产,回来的路上轻松愉快,脸上表现的全是欢喜。

回到家中,暖意围拢来,感觉舒服,波涛连声说着外面那风真是刺人,像是夹着针似的。王梅放下买回的东西,说:“其实外面不吹风并不觉得冷,记得前几年下大雪,那才叫冷,冷得都不敢出门。”他们歇息片刻,清理买回的物品。姨父回来,满脸喜色,高兴地说:“今天外面真冻,风也大,可是运气好,我帮你们买到火车票了,后天下午的。”

这消息当然好,不久便可同家人团聚了,可波涛和王梅并不是很开心,他们不知道回到家后面对他们的是什么。

寒冬腊月,铁路最为繁忙,各火车站乘车的旅客如潮水。如今这年代,火车站拥挤的现象已不足为奇,好在王梅他们有票。车站有规定,孕妇可以优先上车,波涛他们享受了这个待遇。上车后放好行李,安稳地坐下来,目睹其他乘客争先恐后,逃命般的,姨母还洋洋自得地说:“还是波涛能干,幸亏我们先上车,不然,肯定没位安身。”王梅也夸波涛:“有一个男人在身边就是方便些,我们以前几个女孩子坐车经常坐不到位置。”这些话说得波涛一脸得意。

经过几天艰辛的旅途,好不容易又回到了自己热爱的土地,王梅心情是紧张的。此时的她已不再青春靓丽,活泼可爱,而是精神萎靡,面色苍白,身材臃肿。将要面对熟悉的朋友和亲人,王梅心情异常紧张。波涛更是情绪不安,越是快见到亲人,心越是往下沉,不知将要受到王梅家人何等发落。到了王梅家门前,波涛同王梅的手拉得紧紧的。

一家人都在急切盼望着王梅的到来。王母自得知女儿的情况后,夜不能眠,茶饭不思,忧心如焚。此时见到女儿,愁得掉下老泪,又见自己妹妹远道而来,又化忧为喜,“哎呀,妹妹你还舍得回老家来做客,真是好啊,这么多年没回来,你都变胖了——快快快,进屋再说。”她招呼姨母后又对着王梅含笑带怒:“望你们回来,眼睛都望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有事情就早些回来嘛,你们真是不懂事,也不知道家里这些人为你们急成啥样。”王梅从妈妈的话里知道自己得到家人的宽恕,王母见了波涛也直呼其名,不再叫师傅:“你这个赵波涛也真是的,这么大一个人,一点头脑都没有,不知道早些回家。”

他们进屋,放好行李,王父从房里走出来,一切都已清楚的他,此时此刻见到女儿同波涛说不出半句话,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勉强地笑着与姨母打招呼:“你还记得我们,我以为你把我们四川忘了。”姨母看得出他为女儿的事气得不行,便笑着回答:“哪里会呢,你可不要这么讲嘛,我一直都想来看你们,只是走不开,家里三个学生要人管。”又道,“你们的脚才金贵,这么多年都不到我们武汉去玩。”王父说:“这两年我们是忙,明年,明年我一定到武汉走一走。”王母忙去准备饭菜,屋内充满又喜又忧的气氛。

事已至此,王父王母对女儿和波涛并没有太多责难,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讲过,已有思想准备的波涛仍然等待着岳父岳母的发落。王梅把父母的心看得很懂,老两口那两眼挂的全是说不出的酸苦,老人多无奈和无助啊!王梅很清楚自己的行为给父母丢尽了脸。王父和王母更是知道女儿的难处,只是对波涛说:“现在事情已成这样,你们怎么打算的?”波涛把结婚两字说了出来。王母听后吃惊地说:“结婚?这么容易吗?我就这样把人交给你?!”

波涛见她老人家发怒,只能低着头轻声说:“那我先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

王母一脸严肃:“反正你要把事情搞清楚,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你下午先回去拿主意。”波涛还说要把王梅带回去,还得带她去看医生,担心王梅孕情。眼前的事情明摆着,王梅肚子里的孩子随时都有可能下地,地方风俗是女儿不能在娘家生孩子的,这是非常败俗的事。王母思索一阵,同意了波涛的想法。

波涛带着王梅将要出门,望着眼前满面焦心的岳父岳母,满心的愧疚让他不由自主地对着两位老人跪下去,深情地讲道:“两位老人家,我知道这事对不住你们,你们的心里着急难受,我很明白,这丢人现眼的事谁都不想发生。我知道你们对王梅期望一直很大,我请求你们宽恕我们,事情总要得到解决,我一定会负责到底,善待她的。”

生米已煮成熟饭,做父母的又能说什么呢?还不是大事化小,忍气下肚,所有的悲伤和苦痛先自己背着。

波涛和王梅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两人走走停停,边商量着:“我们回到家先歇息歇息,然后同我爸我妈商量,能结婚最好。”王梅走得辛苦,有气无力地说:“其实我也不想要孩子,结婚这事我也不知怎么办。”

波涛一家人同样都在期望,等波涛和王梅进屋,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波涛笑着叫爸妈,素英说:“回来就好了。”李珍热情地扶着王梅躺在椅子上。波涛坐下来,叹息一声,说回到家的感觉真好。家人见到王梅怀有身孕,自是高兴。波涛把包裹里的衣服取出来,一件件的全都变成了烂布,素英见状忙问:“怎么这衣服变成这样,从哪里收回来的破铜烂铁?”波涛这次出门打了份工,心里还在自豪,得意地说:“不是捡回来的,是我自己的,我在广州跟常国一起做了两个多月的建筑工,要不然还没有路费回家呢。”素英听了也觉惊奇,夸他能干,还去搞建筑。波涛说:“搞建筑也很好,只是收入不可观。”华荣只是吸着烟,询问波涛他们有否吃饭。

波涛把王梅叫进房里歇息,房间空的时间长,没人住,潮气甚重,满屋尘灰,幸好床上铺有一层塑料薄膜,揭开还算干净。王梅躺在床上,波涛收拾着房间,看见写字台上的假人头沾满了灰,他拿在手上,心中自有一番感慨,随后又扔在一边。王梅的事占满了他的心,对美发这问题来不及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