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金剪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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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妈妈负气出走,波涛梦寄深圳(2)

四五月的天气,太阳暖洋洋的,罗芳村这片土地上,又展现出即将丰收的景象,辛勤劳动的人们各自都喜庆准备着。离罗芳村不远的一座小阁楼,房里有几个人在嘻嘻哈哈,这是易康的家,他正坐在一把靠椅上跷着二郎腿,神情悠闲地同几个朋友谈论深圳之繁华。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吃剩下的空碗和菜。易康母亲大约四十来岁,中等身材,她在收洗碗筷,听到易康洋洋得意在讲自己的潇洒人生,嘴里直招呼:“你一回来就讲个没完,这里吹那里吹,刚刚吃完饭那张嘴就像画眉鸟一样叽叽喳喳的,你好好地坐着休息一下不行吗?”易康很孝顺父母,听了妈的话立马说好。他性格同波涛差不多,好动坐不住。不吹牛也罢,趁心情舒畅,不妨把多年未用的电吹风弄来修理修理。他站起身又去把电吹风拿出来,三下两下拆开来,零件摆得满地都是。在一旁看的邻居就笑他:“你这个康师傅,看你这种摆场就不像个搞电器修理的,螺丝掉得满地都是,倒有几分像搞破烂的。”易康满不在乎,自信地讲:“你们哪能知道我的本事,很多的特异功能你们都不曾见过,你以为我不知零件放哪里了,乱丢乱放就不会修理了,其实这叫‘布局’。”邻居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一派胡言,修吹风还有布局,天下竟有如此可笑的特异功能。”他的话虽然没有道理,却使得屋内妙趣横生。

波涛同王梅又一次路过易康家,今天波涛要同易康谈个明白,王梅阻止他,说:“易康是在讲笑话,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不成?何况你一去,又要吹上几个钟头。”波涛笑着说:“不会,最多一个钟头,说完正经事就走。”说完拉着王梅走进了易康家。

一进屋就见主人正在修理美发工具,波涛笑道:“哟,康师傅,还有这种特异功能。”易康一听一脸的灿烂,更是得意,对一旁的邻居说:“听见没有,这就叫特异功能。”说完他连忙起身招呼波涛俩就座,奉上茶水,拿来香烟,自己把摆得乱七八糟的吹风零件收起来。易康点上一根烟,陪波涛坐下。波涛知易康无喝酒吸烟之习,看他点烟的动作很不自然,吸的动作明显像是外行,便说:“你不是不抽烟吗?怎么又学起来了,瞧你那辛苦样,不会就别抽了。”易康用手揉了揉眼睛,说:“打发嘴巴,从外面回来,朋友多,见了面也该有点表示,一支香烟也是待客之道,人之常情嘛。”波涛转过话题,开门见山地问起深圳问题。一提深圳,易康兴致勃勃,话像开了闸门的潮水,“深圳真的好啊!那里真的是人间天堂,漂亮得很。你若真想去,过几天同我一起,我保证给你找一份好工作。那里的发廊不像广州,人家的店间间装修都很豪华,几个大师傅,技术都是顶呱呱的。还设有美容美体、健身项目。深圳的街呀,那都是一尘不染,干净得很。我知道你的技术,肯定行。”波涛听得心花怒放:“我今天来就是要请你帮这个忙。这次从广州回来之前,我同店里老板斗了嘴,也不想去广州混了。我目前的情况很不理想,讲来心酸,主要还是没有积蓄,还是想挣点钱,如果你真能带我去,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了。”易康回答干脆:“没问题,在深圳做我们这行的随便找事上班。这次回家的时候,有一家发廊老板还特别叫我帮他找一位师傅,你的嘴又会说,一定很受欢迎的。深圳是闻名全球的南国大都市,聚集了不少的人才,工业、商业、经济都很发达,只要有本事,深圳有的是路。那里的变化一日千里,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各地精英,可以说是人杰地灵。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在那里学到技术,吸取精髓,了解国际服务技术潮流高标准,将来在县城开一间大型的美发中心,然后走连锁经营之路,扩大经营,那就成大器了,令全镇的人都刮目相看。”易康这番话让波涛长了不少见识。在旁的邻居听了道:“你这番高谈阔论还挺唬人的,说得头头是道。”波涛并没提到广州发廊的做法,他跟易康没作这方面的交流,他不知自己的实力能否在深圳立足,只是说自己这次一定前去,叫易康走的时候一定要通知他。

赵华荣如常闷在家里,他内心的烦恼也没有对波涛说。常言说:儿子的爱一般偏向母亲,女儿的爱一般偏向父亲。他没有女儿,儿子也不懂安慰体贴,华荣的两个儿媳妇和他也没啥言语,所以他的生活是孤独的,虽然生活在改革开放的年代里,却过着苦涩的日子。按理说,他儿孙满堂,应该生活得很幸福,可事实恰恰相反,家里的成员全都各顾各的,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活,已到下午3点钟,他还没有吃午饭,圈里的牲口又在乱叫,他无奈地走向厨房,提起饲料桶给猪喂食。

波涛同王梅回来,见华荣没精打采地躺在凉椅上,听亮亮说才知爸爸身体不舒服。波涛很有孝心,眼见爸爸消瘦的脸上挂着忧伤惆怅,忙去给他煮碗鸡蛋糖水。王梅也变孝顺了,从没叫华荣一声“爸”的她,今天那张紧闭的嘴也开了金口,她很自然地称呼道:“爸,你有没有衣服要洗的,给我去洗吧。”华荣对家人的礼数没什么讲究,今天听王梅称呼自己心里当然舒服,但说到洗衣,他气就不顺了,因为第一次叫媳妇洗衣的那种大失所望和尴尬,让他再也没有勇气去受第二次委屈。他听了王梅的话沉默一下才说:“没有了,自己都洗完了。”王梅也没多心,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里。

波涛把糖水端到华荣面前,叫他多吃点,身体要紧。在一旁的亮亮哪能见得,农村的娃娃就是淘气,他见了碗里的鸡蛋小嘴立刻馋起来,直争着要吃,波涛好言相劝:“这是给爷爷煮的,爷爷没吃饭,他身体不好,让爷爷吃,小孩子要乖,你的那份在厨房,自己去拿。”亮亮不听劝,他平时性格倔强,除了爷爷的话,谁都不听,李珍只有用武力才能降服他。话又说回来,四五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规矩。华荣视孙子如掌上明珠,见孙子想吃只好先顾着他。波涛不好说话,吞下一口气朝卧室走去。

王梅问他:“爸爸吃了糖水没有?”波涛叹息一声:“没有。那亮亮不懂事,我也没办法,爸爸太娇惯他了。”王梅说:“你不知道,你不在家,吃好东西老的都沾不上嘴,都被亮亮吃了。”

王梅因为波涛又将远行感到不安,晚上的时间总要跟自己丈夫讲些心里话,说他刚回来没多久,又要出门,难道就不可以多住上一段时间,钱是挣不完的,得替家里想想。她讲话语气很低落。波涛一心想着创业,为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听不出妻子的话外之忧,更顾不上考虑跟妻儿一起生活的实际问题。他说:“这次去深圳,你一定得支持我,在家里照顾好孩子,种好庄稼。如果分了家有些活做不来,你就叫爸爸帮手,问问他,嘴巴放甜些,不要计较细节问题。他毕竟是老人,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儿媳妇,我们做晚辈的应该多理解老人,就算是老人有错,我们也不能和他们作对。”

华荣的生活条件差,又长期受劳累难免腰酸背痛,今天有点感冒伤风,一身酸痛难忍,叫波涛帮忙擦背。波涛闻声前来,倒上一杯白酒,点火烧热,取上一片生姜,连按带擦,这是乡下人消疲劳医腰痛的土方。华荣身上没什么肌肉,波涛从背上看明白了爸爸的生活状况,看懂了他的劳苦,心里深深地刻下一条痕。他轻声安慰着华荣,说他在家受苦了,自己这两年没挣上什么钱,为着学技术,到处奔波,没顾上爸爸,自责不孝。华荣从不在儿子面前诉苦,对波涛讲:“我没有办法了。我们一年在帮你种地,你自己的那份农业上交款得自己缴。”波涛的眼睛湿润了。就在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波涛听出是妈妈的声音,心情立刻变了,忙去开门迎接,果真是在外受苦的妈妈回来了。这对华荣来说,是一件多么欣慰的事啊!一时间精神大振,忙起身下床,嘴里直担心地问着她吃饭没有,怎么回来这么晚。华荣高兴,波涛也高兴。素英见波涛在家,问了才知是最近回来。一家人团聚了一大半,华荣心里是最为舒畅的。

素英劳苦一生,脸上却随时都堆满笑容,只是笑容里带着忙碌的疲惫。她眼角布满鱼尾纹,头发一大半已经变白了。她每次外出打工回家,都会给自己两个儿媳妇分别带些好看好穿的衣服,今天也是少不了。素英顾不上歇息,先把给王梅买的一件衣服拿出来,叫波涛给王梅穿上,试下合不合身。做母亲的素英,对家人的关怀是多么的无微不至,可是做儿媳的回报她的是什么呢?老娘不在,一个个把老头子忘得一干二净,把老头子的感受抛得远远的,视如旁人,漠不关心。老娘回来,她们装模作样,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一句话,两个儿媳,没受过家庭教育,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媳妇。

王梅抱着孩子出来,素英见了孙子心里乐滋滋的,因为她最喜欢娃娃,连忙从王梅怀中抱过来,亲了又亲,见孙子方头大脸,白白胖胖,心头真是疼爱,嘴里说:“三个月没抱了,我还真想念他。”王梅的新衣服穿上显得非常得体,衬得人也秀气,波涛口里直赞妈妈会买衣服。素英讲道:“只要你们听话些,做事多想想家就够了,我们老的还能尽点心意。”华荣心里很不快活,因为素英不知媳妇对他的态度,还给她们买衣服,他脸上露出不服,心里埋怨死了。素英当然也没忘记大儿媳李珍,拿出衣服来又见太晚了,不便送去,只等明天才能把做娘的心意表达。

夜深了,波涛与王梅也回房了。华荣房里还亮着灯,他心里的怨气不知怎么跟素英讲。他只是不想再在家受罪,同时也应付不了儿媳对他的冷落,知道媳妇怕素英,想叫她留在家里。再因女人在外奔波,男人难免要听些不中听的风言风语。他小心地同素英商量:“现在你回来了,就不要走了,让我出去,电力公司又催我去,我还真想去一次。”素英听了又有意见,哪肯让他出去,说了许多理由:“你出去干啥?你看你这副身体,瘦得像排骨,你以前出去挣的啥钱?人也耽误了,搞得满城风雨,人家以为我们有好大一份家产,其实你自己最明白。‘马是表面光’,表面看,全家人都在外挣钱,可挣的钱呢?只有老天才明白。你再看人家,住楼房,看彩电。自己呢?还是住这烂房子。电力公司催你去你就去,你出去能混出点名堂来倒还可以说,一点名堂也没混出来。你再看你的同事,与你同一年出去混的,人家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人家现在可是电力公司总经理。”素英这一席话说得情绪有些激动,华荣听之不好强词争辩,静在一旁,抽着烟。素英又提到波涛,问他这次回来拿了多少钱出来表示。华荣冷语道:“拿个屁钱,表面上做得好,这个人就是呼呼哄哄,把戏多得很,气也气死你,笑也笑死你,你也没有办法。”素英说:“不管他们的,反正现在我们已完成任务,以后各顾各,难道我还怕找不来饭吃不成。”华荣对大媳妇成见最大,最气恼她,只是说不出口。

波涛也没睡,小两口也在谈着家常。王梅的头依在波涛怀中,轻言轻语地赞妈妈的好,说每次回来都有衣服收,不知在外面做保姆是否很好,但每次回来都神采奕奕,笑容可掬。波涛说:“当然不好,打工的无奈你不是没经历过,我妈天生是那种爱说爱笑的性格,不能代表日子好过。她以前经常讲过去的艰难生活给我们听,听得我心里像喝了几大碗苦水,酸涩难受。”王梅小时候没受过什么苦,她奇怪地问:“啥苦生活?”波涛对妈妈讲的故事记忆犹新。他讲妈妈年轻的时候,农村实行集体所有制,干活都是生产队里评工分,每天起早睡晚,忍饥挨饿,为了多挣一些工分,她时常顾不上吃饭,一大早挑一挑大圆箕去很远的马路边捡牛粪,交到队里,有时辛辛苦苦累上一天才评到五分。以前的苦日子他也经历过,那时过年能穿上涤良布料的衣服算是很不错了。王梅不以为然地说:“现在是啥年头,还提那些过去的事干啥。”波涛说:“这样说你就不对了,你没尝试过当然不知其中的艰苦,没有他们的苦日子,我也没有今天。可能你家以前是地主家庭,不知百姓冷暖饥寒。”王梅生气地说道:“你家才是地主呢,我爸我妈受的苦比你妈多得多。”

素英在家里,两个媳妇表现得非常孝顺,她根本看不到两个儿媳妇对华荣的冷漠,一点也不相信华荣对儿媳的评价。华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