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时期的王岱舆,是中国伊斯兰文化复兴运动的一位先驱。穆拉·萨德拉是一位留下大量波斯语著述的伟大的伊斯兰学者。同样,王岱舆和刘智以及其他一些中国学者,也有大量汉语伊斯兰著述。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学术界对王岱舆做了一系列颇有进展的研究,发表了大量论文。同时,随着中伊(朗)文化交流的发展,穆拉·萨德拉的经历和思想成就也被介绍给了中国人民。由于中国穆斯林学者译介的伊斯兰著述的通行,使得回族穆斯林一般而言都不懂阿拉伯文和波斯文。
许多阿拉伯文和波斯文的伊斯兰文献被译为汉语,与此同时,其他许多未翻译的原典也传到中国。较之以前通过阿拉伯文和波斯文原典,中国穆斯林通过汉译伊斯兰著作能够更容易更好地理解伊斯兰教。作为声望卓著的两位伊斯兰学者,虽然穆拉·萨德拉和王岱舆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国度,但他俩都获得了成功,都有相应的社会环境,有丰富的生活阅历、崇高的奉献精神和卓越的学术成就。
穆拉·萨德拉生平简介
大约在1571年,穆拉·萨德拉出生于设拉子一个什叶派学者家庭,早年接受父训,父亲过世后前往波斯萨法维王朝时期的都城伊斯法罕继续求学,接受理性学科和经训学科的教育。在结束了求学生涯后,他离开伊斯法罕前往库姆,隐居在库姆附近一个名叫卡哈克(kahak)的小村。在宁静的隐居中,穆拉·萨德拉在苦行和精神的修炼中度过了多年,使自己的灵魂从红尘中得到净化。经过多年痛苦的努力(正如他在《四旅行书》前言中提到的)之后,他终于得到一个对精神世界的认识,能够凭借内在之光“看见”他通过参悟冥想而及的真理。
据此,穆拉·萨德拉的生平可以分为三个截然不同的时期:训练和研习时期。这期间他完全遵循理性思想之路,忙于探讨和辩论,精研长辈和同辈贤哲的观点和主张。苦修和净化心灵时期。这期间,他一方面敬拜、节欲,履行宗教功修和副功,日斋夜礼,另一方面冥思参悟(kashf),明心见性(shuhud)。写作与授徒时期。这一时期可以说是前两个时期的成果。
穆拉·萨德拉博览群书,熟知许多伟大的伊斯兰思想家的著作,诸如哈拉吉、艾布·哈米德·安萨里、法里德丁·阿塔尔、哲拉鲁丁·鲁米、法赫鲁丁·伊拉克、阿卜杜·拉赫曼·贾米等。然而,要数伊本·阿拉比和阿卜杜·克里穆·吉里的学说对穆拉·萨德拉产生的影响最大。可以从穆拉·萨德拉自己的话中推断,他在智力生活的第一阶段后期,开始认识到在诸学科领域尤其是形而上学方面,不应限制达至真理的途径,以免使思想枯竭。
当然,人的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作为一般哲学观念的基础。不仅可以从中获得基于逻辑推理的思想,而且还能获得另一种所谓的理性直觉、照明和启示。正如在逻辑思维中人能企及不可否认的事物一样,在直觉的情况下,即在照明和启示之下,人也能企及同样的实在。
在形而上学领域,对于高深的形而上学问题的洞察、理解之深刻和体验之出色,穆拉·萨德拉都是出类拔萃和无与伦比的。在我们看来,他在形而上学和心理学(’ilm al-nafs)方面要胜过伊本·西那。其阐释之美好、表述之清晰、逻辑性之强等,都无人能与其匹敌,这一点,我们似乎也能从《(乌苏里卡费)注疏》(sharh-e’usul-e kafi)中看得出来。穆拉·萨德拉还在数学的一些分支学科如几何学以及天文学方面颇有造诣,这可以从他对《希达耶》的注释中看出来。
然而,穆拉·萨德拉在学术领域最伟大的功绩在于他将形而上学(hikmat-e’ilahi)的原理与神智原理(’irfan)和直觉方法融会调和起来。尽管这一观点的根源也可以在法拉比、伊本·西那、苏哈拉瓦迪、舍穆斯丁·图尔卡、霍加·纳苏鲁丁的著作中找到,但在认识这一观念方面,穆拉·萨德拉是完全成功的,他的以雅致的散文和优美的诗歌为形式的神秘主义著作,是伊朗最早论述形而上学的大量著作的组成部分。在穆拉·萨德拉的著作中,著名的流传至今的是许多诗歌作品。
穆拉·萨德拉还有多种颇值得自豪的代表性著作。除了对苏哈拉瓦迪、阿维森纳的著作和其他一些著作做了大量注释外,他还写有一些论著。例如《哈什尔》(al-Hashr,)以及他的主要著作《超验哲学》(al-Hikmat al-muta’aliya),后者被称为《四旅行书》(al-Asfar al-arbaih)。穆拉·萨德拉的著作至今仍是哲学思想方面最为重要的教材。王岱舆也一样,他被称为中国伊斯兰学术研究的先驱和回族穆斯林伟大学者中的杰出代表。
存在的学说
穆拉·萨德拉哲学思想的体系非常丰富。他的许多重要观点在伊朗什叶派学者和国外其他学者中间广泛流传。在王岱舆的汉语伊斯兰著述中也有类似的思想。穆拉·萨德拉的哲学是把存在作为客观实在的唯一要素,他以神学问题及存在的主体性和等级开创了自己的哲学。在他看来,存在一开始就是单一的统一体和内在衔接的动态过程,是统一性和多样性的唯一源泉。从这个基本起点出发,穆拉·萨德拉便能够找到解决那些他从先辈那里继承的许多逻辑学、形而上学和神学难题的独到方法。
穆拉·萨德拉理论的附论即“实体和存在是同一的”指的是,存在是单一的,但有度的等次,对此,他称之为“存在的可疑性”(tashkik al-wujud),通常被译释为“存在的系统性模糊”。与逍遥学派相比较,苏哈拉瓦迪断言,本质可以有度的范围。穆拉·萨德拉接受了这一理论,但将本质代之以存在,在他看来存在是唯一的实在。这使他能够宣称,在万物中发生的都是同一存在。不过这个存在的例证在术语方面不同于使“实在”类同于苏哈拉瓦迪的“光”的“先与后”、“强与弱”、“完美与非完美”,他因此而能够解释存在——也只有存在——具有融统一于多样、融多样于统一的属性。
对这一观点的理论性的表达应该是“存在的等级统一”(wahdat—e tashkiki-e wujud)。对这三个基本观点——主体性、统一性和存在的多级性——的论证完全改变了宇宙以连同其中一切事物的概念,通过简单的感知最先浮现在哲学家脑海里的那种包括一系列实质或本质、彼此没有任何联系、相互分离和疏远的存在的世界,已不再那样浮现在他们的思维中。
按照穆拉·萨德拉的观点,无限光明的空间象征着这个真理。其光源超越时空,存在于这个空间的心脏地带,其光束依据自身与光源的距离而以不同的强度、状态和效果显示出来。穆拉·萨德拉认为,世界,包括自然和人类,是真主之光的造化。真主之光(绝对之光)是大地上万物的永恒之源,无可计量,万物及其变化是真主的无限光明的不同表现。一些中国的学者称这种真主之光为“真光”或“余光”,王岱舆在自己的著作如《清真大学》中讲到:因为真主“独一至尊”,故“绝无比似”。
穆拉·萨德拉在其纪念碑式的著作《四旅行书》中讲到,事物在其存在形式(wujudiyyah)方面有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纯粹的存在,其神圣本体是无所限制的,神智学派称之为“隐藏的本质”(al-huwiyyat al-ghaybiyyah)、“绝对的隐秘”(al-ghayb al-mutlaq)及“隐秘的本体”(al-dhat al-ghaybiyyah)。第二层次是不属于事物本身的那种存在,它是相对的存在,带有附加资质的特性,并受到有限条件的制约,诸如智力、灵魂、天体以及组成人和动物的各种要素。第三层次是“延展的存在”(al-wujud al-munbasit),它不能被任何特殊的表述所限,也不受诸如偶然性与永恒性、先与后、实在性与或然性的限定,根据苏菲的通用语,它是宇宙的原则,仁慈的君主,是创造万物的真宰和存在的存在。
“绝对存在”,即穆拉·萨德拉所说的“延展的存在”(al-wujud al-munbasit),或“第一理性”(al-’aql al-awal)、“真理之真理”(Haqiqah al-Haqa’iq),在其本体上是单一的,但它具有无限的本体意志或潜能。从单一的神圣本体,只能外溢单一的存在。包含于神圣本体的潜能是永恒不变的实体(al-a’yan al-thabitah)。每个不变的实体在不同层次上从精神(ruhani)、理念(mithal)和感觉(hissi)方面决定着特殊存在的性质。
这里,应当注意的是,穆拉·萨德拉认为世界上的万物作为永匾实体的反映类似于永恒实体,具有其实在性,但与永恒实体有所不同,因其实在性较弱,距离存在的本源较远。在穆拉·萨德拉看来,正是存在的度决定着存在物的等级和层次,在存在物中表现的强度越强,存在的等级和地位就越高。因此,穆拉·萨德拉认为,是存在的度决定着绝对存在的属性在存在物中的显现程度,反过来它也依绝对存在的自显程度决定着的特殊事物存在的等级。
从以上讨论中可以清楚地看出,穆拉·萨德拉赞同“万有单一论”(wahdata-wujud)的学说。根据这种学说,只有唯一的存在,即除了真主,别无存在(la mawjud illa Allah),而万物的存在只是唯一存在的一种自显(tajalliyyat)。
跨实体运动
在穆拉萨德拉看来,存在的另一特征是其跨实体性。穆拉萨德拉认为,“性命”既是万物的关键,也是所有运动的原因。因此,性命是真主的永恒存在与其创造性实体之间的一条永恒的纽带。这种思想也可以从王岱舆的著作中找到,王岱舆称这种性命为数一。王岱舆认为,数一乃天地万物之一粒种子,他认为,数一产生万物,数一还是创造世界的真主之大能的起点,服从真主的命令,发挥代理者的作用,真主预先安排了所有物质的生产,预定了万物发展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