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出租屋里，声音很吵。一大早起来刷牙，碰到两个穿着汗背心的男人，一手拿着水杯牙刷，膀子上还搭着条白色的毛巾，此情此景，像极了八十年代香港筒子楼，这会儿，就缺个满头卷发器的包租婆出来拉大嗓门让节约用水。
赵灵儿愣了一下，有点儿退缩，这会儿还穿着睡衣，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尴尬。干脆拿了个塑料脸盆出来接了盆水，脸就在自己房间里洗了。
洗漱完毕之后，赵灵儿把小门一关，打开电脑开始整周一开会要用的资料，还没整多久，张艺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新项目适应的怎么样？”张艺兴仍旧是那一副直属领导的口吻，哪怕现在赵灵儿跟他已然不是这样的上下级关系，他仍旧像是关照自己的徒弟一样关心赵灵儿的工作。
“以前在云漫的时候，都没见过你这么积极关心项目的事……”赵灵儿有些感慨，“怎么现在换了项目，你反而来八卦了。”
“怎么能说八卦呢。以前我是放心你，云漫这个项目你能把控好。现在么……”张艺兴停顿了一下，似乎话间有些犹豫，但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队伍里没人给你出难题吧？”
赵灵儿听了这话咯噔一下，她知道张艺兴指的这个出难题的人是谁。下意识地想要说不的，可是，还是想起了昨天杨龙珩的话。
到底是谁出的这个难题呢？是杨龙珩？还是边伯贤？
但无论是谁，这个难题，确实是出了。
“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的。”她苦笑，心里却是一团麻。原本确实有想过代理部的人会孤立边伯贤，但没想到的是，有这样的隐情。
“要不我去和吴亦凡商量商量。”张艺兴小小叹了口气，赵灵儿能够想象出他现在皱着眉头严肃的神情。
“不要！”张艺兴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灵儿打断，“我能搞定。我不想让吴亦凡看不起，更不想让公司里其他的同事看笑话。”
“灵儿，我说过，不要逞强。”张艺兴有些生气了，像是那天在咖啡厅里斥责赵灵儿的样子，“如果你到时候搞不定这件事，反而让公司承担损失。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这一点面子……”
“如果我真的搞不定，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死撑。”赵灵儿倔强地说，“可是，现在我到项目才一个星期，我不想这么快就打退堂鼓。”
张艺兴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妥协了：“好吧，那就再看看情况。对了，你新搬的地方有地儿做菜吗？”
“啊？”赵灵儿愣了一下，看着这小小的单间，别说做菜了，她现在连个电磁炉都没有。
“没有啊……这儿不能用明火。”赵灵儿打着哈哈，心里并不知道张艺兴要说什么。
“哦……我是想今天也没什么事，刚好隔壁那个千岛湖的同事从家里回来送了我个大鱼头，我想露一手来着，顺便帮你新家热闹热闹。”张艺兴说着就好像翻开了自家的冰箱，“我想去超市买点儿辣椒泡椒，做个剁椒鱼头。诶你HN菜不是只爱吃这个吗。”
“啊？哦……是啊。”赵灵儿眼眶有点酸酸的，尤其是现在呆在这个又破又小的房间里，她倒是没想过中午要吃什么呢，但到了点儿，顶多也就是下楼找个小店之类的，这段日子，还真没空自己好好做顿什么，跟别提现成的吃人家做的家常菜了。
“那你到了中午就过来吧，我现在去趟超市。”张艺兴兴奋地说，似乎，他对自己的厨艺信心满满。
“啊……那个……要不我陪你去超市吧。”赵灵儿唰地一下站起了身来，工作暂时先搁在一边，她换了衣服提了包就走。
周六的早上天气好得让整个人心情也好了起来，赵灵儿暂时撇开了那些烦恼，早早就来到了超市门口，不多久，只见张艺兴拎着个环保袋，穿着一身舒适的条纹针织衫和牛仔裤，踩着运动鞋而来。
赵灵儿没见过这么居家的张艺兴，一下子，竟笑开了。
“居家好男人！”她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张艺兴摸了摸后脑勺，笑得亮出了两颗小酒窝，害羞的样子让赵灵儿又是一惊。
“其实我一直以为你是把做菜当兴趣的那种人，就是……诶反正老高端了。”想起住在张艺兴宿舍的那几天，看着厨房里那些锃亮的物件儿，就知道张艺兴这人对生活要求的高度了。
“没有。不过现在还真有点兴趣。”张艺兴和赵灵儿两人走进超市，扶着扶梯向上走，他看起来心情也相当不错，“之前……只是一直吃外面的快餐，感觉不太舒服，不过也没有办法，所以想吃什么只有自己做了。”
“果然是公子哥，我们这些人吃的小快餐都不合你口味了是吧。”赵灵儿撇了撇嘴故意逗趣他，张艺兴笑笑，并没有反驳。
“以前以为你一直吃不惯辣，没想到第一次和你去HN餐馆的时候，你一个人能吃掉一整个鱼头。”张艺兴径直走到二楼的生鲜区，熟门熟路的就找到了他想要买的鲜红辣椒，“帮我扯个袋子。”
“哦。”赵灵儿跟在张艺兴身后，只有不断帮忙扯袋子然后去称算价格的份，此时此刻，还真有点像小媳妇跟着婆婆学做菜，“我那也是没办法，你们一个HN一个SC我跟着你们总不能把自己饿死……”
“你差点把自己撑死还差不多。”张艺兴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现在穿着随意又在买菜，赵灵儿总觉得他比平时多了许多暖意。
说着笑着，张艺兴在菜场里给赵灵儿科普了不知道多少她平时不会买的那些大蒜辣椒的知识，辗转了几个摊位之后，菜谱就定下了。
剁椒鱼头，小炒肉，豆角茄子煲，满满的HN味儿。
“要不……我看我也做个菜？”赵灵儿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就是白白吃人家的似的。
“我俩吃不完的。”张艺兴倒是精打细算，什么都买的刚刚好。
“那我就做个汤。”赵灵儿转头抓起一包榨菜，“榨菜肉丝蛋花汤。”
“你倒是知道我家有里脊还有鸡蛋。”张艺兴撇了她一眼，那神情让赵灵儿再次刷新了三观。
是的，在赵灵儿眼里，张艺兴是个机器人，表情就三种，淡然，生气，淡然。
好吧，是只有两种情况，没有在生气，生气了。
他现在不到半小时解锁了这么多表情，让赵灵儿一时有些消化不良：“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散发人性的光芒。哦不，我是说我没想到你这么有人性……”
“咳，咳咳咳……”张艺兴一口口水没咽下去，被赵灵儿的话呛得不轻，“喂，你就不能说点儿好的。”
“你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坑啊……”
“你还是别说了吧。”张艺兴揉了揉赵灵儿的脑袋，“来，去排队付钱。”
赵灵儿哭丧个脸拎着塞满了肉菜的购物篮回过头：“领导我错了。”
然后，只见张艺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个什么，随手一丢丢进了赵灵儿的购物篮里。低头一看，是只咖啡色的皮夹。
他转个身，往冷藏柜附近走了过去。
赵灵儿排了会儿队，快轮到时，张艺兴才走了回来，手上两罐东西往结算台上一放，赵灵儿眼尖，看到两罐大果粒酸奶，黄桃味儿的。
“说是能降火。辣的时候。”张艺兴微微笑，脸上两个坑。哦不，是两个酒窝，亮亮的，甜甜的。
是呢，她虽然觉得剁椒鱼头味美，可是那次吃了之后，还是觉得胃里火辣辣的烧得难受，吃完之后，就去小店挑了最大罐的酸奶，正是这个口味。
张艺兴还记得这个。
赵灵儿心里有些奇妙的感觉，好像很温馨的样子。
然而之后张艺兴在砧板上一刀把鱼头斩成两半的时候，这种温馨的感觉突然就没了。
“杀气啊……”赵灵儿看了眼一手血腥脸上还带着笑意的张艺兴，这会儿的笑容虽然是同样的，可却渗得慌，让她忍不住虎躯一震，“领导，我去给你拿蒸锅！”
“在左手边第二个吊柜。”
“得令！”
在小炒肉搞得一屋子油烟之后，赵灵儿在张艺兴面前坐定，摸出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了一张照上传朋友圈。
“诶，你别。”张艺兴正要阻止，赵灵儿却已然发了出去。
“没事儿，你放心，我没写是你做的。”赵灵儿笑笑，张艺兴知道准没好事。
干脆翻出自己的手机，喝，那里配图这么写着——
HN领导出手就是硬菜
这什么跟什么呀。
他差点儿没笑得喷在手机上。心里想想还是算了，可嘴上还是不饶她：“你这破坏我平时事业精英的形象啊。”
“怎么了谁规定事业精英就不能是居家妇男了，您这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很有气势啊。”
“算了算了，你嘴皮子快。”张艺兴笑笑，“你尝尝鱼头。”
赵灵儿正要伸筷子，却想起刚才发朋友圈时一眼撇到的图文直播，是云漫项目的活动情况，她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人。
“怎么了？”张艺兴看她不动筷子，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赵灵儿笑着，摆摆手，筷子却还没有下去，“我就是想我运气好啊，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一个人独享了，钟大和钟仁还在那儿忙活呢。”
张艺兴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一滞，却只听赵灵儿继续絮叨：“要是钟大和钟仁也来就好了，钟大么再给他爆炒个金针菇，钟仁么……外带全家桶。”
“嘿嘿……”赵灵儿笑着，这一筷子下去了，夹了一颗鱼眼放进了嘴里，眼睛睁得老大地点头说好吃，然而张艺兴却收起了他的表情包，只剩下平日里那还不算是生气的淡然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