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明名将一生戎马为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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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卢象升:寂寞忠肃(1)

在宜兴老城东隅的东关桥南边,坐落着两座祠庙,分别祭奠着宜兴历史上前后出现的两位旷世英雄,一座是周王庙,另一座是卢忠肃公祠,前者的主人是周处,后者的主人是卢象升。对于周处,因其斩蛟射虎的千古传奇,在宜兴真称得上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每到相关的“时辰八节”,周王庙里自然是香烟缭绕,祀者接踵。而就在数丈开外的卢公祠[宜兴人习惯称其为忠肃祠]则常常是大门紧闭,孤寂地守在蛟桥河旁,默默地凝视东去的氿水。而这,正象是它的主人——明末大英雄卢象升本人的秉性,虽说是旷世奇才,然毕竟要在孤寂中渡过一生。

研究历史的人都喜欢比较,在卢公祠里就有一幅非常耐人寻味的挽联,上联曰:无嗣昌不过郭汾阳,下联曰:有廷麟乃成岳武穆。前者是将卢象升和唐代“战神”郭子仪相比,说如果没有杨嗣昌,卢象升也许会功成名就,但只不过象当年的郭子仪,封个什么“汾阳王”之类;后者则更道出撰者的“良苦用心”,也许正是因为有了杨廷麟,成就了卢象升象岳飞一样的不朽英名。无独有偶,清代黄道让在挽湖南提督塔齐布时撰了一联,曰:“溯七百余里潭州,八日捷,五日更捷,何物井蛙自大,妄说飞来,奇哉今古双忠武;数三十九岁名将,岳家哀,卢家尤哀,惟公戎马善终,允府恩遇,傀杀宋明两思陵。”此联中的塔齐布和岳飞、卢象升一样,虽只都是三十九岁,但都英名盖世。黄道让认为,和岳飞相比,卢象升更值得后人“哀悼”。当然,历史就是会有许多让人想不通的巧合,三十九岁的名将在历史上并不少见,三国时的马谡、五代十国的周世宗柴荣、宋代的岳飞,与卢象升同时代的李自成、郑成功、多尔衮等等,虽说只是在人世上匆匆而过,但都像流星在大历史的天际划过一道刺目的光束。

历数这些遭遇类似的“悲情”英雄,卢公的才能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其足智多谋、其雄才大略、其盖世武功、其忠肝义胆,和任何人比是毫不逊色的。卢公之才,一是能文、二是能武。卢公之能文,一是能科举及第、二是能抚民安邦;卢公之能武,一是能征能战、二是能谋能帅。在明一季,他是一位不让任何人的“能臣”、更是一位当世无人能及的“武将”,在几千年历史长河中,像这样的英雄寥若晨星。然而,历史将其安排在“明末”这一悲壮的落幕,和崇祯帝、洪承畴、杨嗣昌、李自成、张献忠、皇太极、多尔衮等各色英雄豪杰同台“较智”、“竞技”,由于“角色”相对一般、出场时间相对短促,更由于大明的“落幕”过于仓促,卢象升的最后表现尽管十分出彩,但基本没有得到什么“掌声”,让这位“超级”英雄显得十分的孤独和寂寞。

卢象升于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生在我市西南山区的张渚茗岭,字建斗,又字斗瞻、介瞻,号九台。祖父叫卢立志,万历十三年[1585年]举人,历任南康[位于今江西省南部]、仪封[位于今河南兰考县]两知县。父亲卢国霦,邑诸生,母亲李氏。卢象升小时十分孝顺,七岁时母患心病,象升“昼夜反侧”,以分担母亲的痛苦,直到母亲病愈。万历四十年[1612年],十三岁的卢象升在宜兴城中就读,[按当时情形,应该是在明道书院就读,也就是东林书院设在宜兴的“分校”,与周延儒是“校友”。]当时宜兴城到卢家有七十余里路程,有一天傍晚,象升听说父亲生病了,随即单身匆匆忙忙往家赶,出宜兴城到茗岭山区的路十分危险,有许多“深谷丛篁”,确是虎豹出没之所[建国后,宜兴茗岭山区还有打死幼豹的记载],卢象升毫无惧意,到家时已经鸡鸣天亮了。在《重刊宜兴县旧志》的英烈传中,还记载了另一件有意思的事,说卢象升小时候随其爷爷“赴南康任”,他爷爷不慎“失足堕江中,闻疾呼,扶兵部尚书出,因得附片木以免。”幸亏年幼的卢象升,拉着当时的兵部尚书救了爷爷一命。当然,当时的卢象升也许做梦都想不到,日后的他竟然自己也当上了兵部尚书,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注定”了。从以上种种记载中可以看出,卢象升打小身上就有一种胆大无惧、敢作敢为的气质,同时还不乏尊长孝亲、勤学上进的传统美德。这在世风日下的明末社会里,是难能可贵的。

在勤学“科举之道”的同时,卢象升还有一种异乎常人的喜好,就是“常习武、好兵法”。《明史·卢象升列传》里说:“象升白皙而臞,膊独骨,负殊力。”尽管长得白嫩而清瘦,但天赋神力,本身就是一付“文武兼备”身板。在熟读四书五经之余,“纵观古将相名臣兵略”,这在同辈中显得确实有些“异类”,所以大家都嘲笑他,但象升从没有因为人家的看法而改变。一旦读书有空,他便用心学习“骑射”,一直坚持“文武兼修”,当年他的那把练功用的镔铁大刀,现在仍保管在宜兴的太平天国辅王府中,重有一百三十多斤,足以说明,卢象升是天生神力、武艺超群,而且,自幼对历代兵法就有涉猎和研究,这为他日后成为一代名将奠定了基础。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十七岁的卢象升“补博士弟子员”,天启二年(1622年)[《重刊宜兴县旧志》载元年,误。]春闱中进士及第。当他如释重负、载誉荣归途中,路过江淮名都扬州,有“冶姬”[美妙女子]见到风度翩翩的卢象升,“年少高第,愿委身焉”。然卢象升不为美人所动,说:“我怎能把我的精神消耗在美人身上呢?”当即就拒绝了。在此,我们又见到了卢象升的真正英雄品质,就是“能过美人关”。应该说的是,当时社会的风气是非常“开放”、甚至开放到了有些过分的地步,娶“美人”甚至所谓“艺妓”似乎是所有“士大夫”的爱好,这类“风流韵事”在明末俯拾皆是,不久之后的陈圆圆就是着名一例。应该说,在“人心不古”是污泥里,卢象升还是坚守着中国传统士人的良知和做派的。

然而西北的乱子实在太大了,捂是捂不住了。崇祯三年(1630年),“流寇自秦蹂晋,蔓延猖獗”。卢象升考虑到山西和北京畿辅相距不远,于是经常亲自深入实际,“巡属境,葺城池、修楼橹”,并组织山居百姓依险立寨,一面准备赀粮、器械、炮石、擂木等作战器械,一面让百姓在防御工事内抓紧组织生产,以应不时之需。对于那些无险可守的平原乡村,则采用“并村”的办法,“合小附大,凿渠筑垣,其余一如山寨”,自己带着“天雄军”来回检查,以及时“申警”。崇祯四年(1631年)九月,言官攻击杨鹤招抚不力,杨被逮捕入狱。洪承畴粉墨登场,洪很能干,手下的总兵曹文诏曾是熊廷弼和孙承宗的下属,骁勇善战,起义军在陕西难以立足,纷纷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境内,流窜至京师南部和河南北部,“大略顺德、真定间,大名道卢象升力战却贼。”(《明史·李自成列传》)由于卢象升本人武艺娴熟、气力过人,加之“天雄军”训练有数、作战勇猛,农民军在与其激战,毫无胜算。此后,卢象升和“天雄军”一直与高迎祥、李自成等农民军作战,高、李等部屡为所破,连连遭受重创,所以对他极为忌惮。

《卢象升疏牍》里收录的一封家书里,记载着当时的作战情况:“流寇已至数万矣。西山一带,布满山谷,沙河、临洺、邯郸亦时时被其焚略。初八日,亲率马步兵一千六百人,至黄寺安抚,先遇马贼数十,俄而数百,俄而数千。倏忽之间,老营俱至。将士恐惧之甚,咸思散逃。立斩一人,狥于辕门。身自督战,斩贼首十四级,射打死伤贼百余人,我兵亦伤十三人,此可谓全胜,已经具题矣。”这里的记载表明,农民军的作战是流动性非常大的,而且神出鬼没,“俄而数百,俄而数千,倏忽之间,老营俱至。”这让明军害怕至极,好在卢象升确是一位非常能“治军”的将领,立斩一人,稳住军心后,“身自督战,斩贼首十四级”,卢象升只能以人格魅力来感染手下,身先士卒,与部下同甘共苦、悍勇力战,同时激以忠义。他的这种勇气,才是他所率领的“天雄军”军魂,这在以后的战斗中表现的越来越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