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读过陆文夫的一篇散文叫做《上山的和下山的》,陆先生在文中写道:
山阴道上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在同一条石板小道上,那上山的和下山的擦肩而过。上山的人兴致勃勃,汗流浃背,满怀希望问那下山的:“山上好玩吗?”
下山的人疲惫不堪地摇摇头:“一个破庙,几尊菩萨,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我劝你不必上去。”
上山的人不以为然:“噢,是吗,上去看看再说。”上山的人挥舞着竹杖,擦拭着汗水,继续攀登上去。
过了若干时日,那位上去看看的人看过了,下来了,又碰上那些兴致勃勃向上爬的人。
向上爬的人问道:“喂,山上好玩吗?”
看过了的人答曰:“没有什么了不起,一个破庙,几尊菩萨……”
上山的人又不以为然:“噢,是吗,上去看看!”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
接着,陆先生以人生的山路设喻,描绘了那些不同年龄阶段的各色人等怀着各自的向上爬的目的向上攀爬的情景,我没有他那样的认识高度,只想专门谈谈上山与山上的问题。
我们都有这样的体会,在你朝着山上爬行的时候,遇到一些已经上了山又下山的人,常常有的正在上山的人就会问上了山的人关于山上的情况,结果上去了的人往往都会像陆先生文中写的那些下山者那样:“一个破庙,几尊菩萨,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我劝你不必上去。”一些人顿时就消磨了意志,打消了上山的念想,很多兴致勃勃地爬山的人就是因为相信了前面上去了的人随口的回答半途而废的,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
我经常组织一些登山活动,哪怕我已经登过若干次的山,我也兴致勃勃地带领大家上山,我很少谈及山上的情况,因为我不能败大家的兴。我相信不同的人对同样的山有不同的理解和感悟,在山上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收获,我的任务只是把大家带到山上去,让大家在登山的过程中领略登山的乐趣,发现自然的美好。所以每一次登山,上山时我都走在最前面,下山时我都走在最后面。
但是可恶的是那些已经上了山又下山的人,他们往往以其粗浅的感受来误导与我同行的人,让他们失望,让他们打退堂鼓;还有可恶的就是自身都没有爬上去,半途中听信别人的言说而返回的那些人,以一副人生导师的面孔来教训我的同行者,消磨掉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心生疑惑。
当然更可恶的是我的某些同行者,明明知道我是多次攀爬过该山的,我是最有发言权的,但他们反而要相信别人的信口乱说,总是相信远来的和尚一定比本地和尚会念经,从此分道扬镳,造成团队的分裂。
其实,这样相信别人的人是人生的悲观者,因为缺乏自信,就只相信别人,不相信自己,殊不知头脑应该长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人一生都缺乏信仰和目标,随意盲动,很难有所建树,他们所拥有的是一种叶公好龙式的人生观。就像王安石说的,“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
我可以肯定地讲,像我一样的组织者都面对过这样的结局,登山是很难把所有人都带到山顶去的。于此可见,要想引领好一个团队是多么的艰难。
我们再来看那些上了山的人,他们因为自己在山上缺少发现而对别人信口胡言,还满以为给别人办了好事,成全了别人,殊不知自己有意无意地影响了别人的人生。生活中那些随时随意指点别人的人就是这样,自己的人生往往千疮百孔,还在为别人出主意,明明是草鸡,还要插根孔雀毛装凤凰。
当然,还是有少数的人不像前述的人那样半途而废,能够坚持到山顶,达到既定的目标。但是由于个人的阅历、学识和人生观念的不一样,这到了山顶的少数的人中也有人慨叹和后悔,因为他们上到了山顶一样的失望,感觉得辛辛苦苦一程又一程地紧赶慢赶,结果也不过如此,他们总是不愿意在山顶上作长久的停留,而是急匆匆地忙着下山。
面对这些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毕竟他们坚持到了底,达到了目标。但这些人是一些不满足者和虚无者,总是对已经达到或者实现了的目的感到不满足,不如意。这些人,有的就像那些有了百万想千万,有了千万想亿万,吃了五谷想六谷的欲壑难填的无厌者;有的则像那些富裕了感叹穷得只剩下钱,辛辛苦苦追逐的一切原来都不过如此,结果人生最终还是虚幻。
其实,登山的目的就是登山,你上了山顶就实现了你登山的目标,何须后悔?要想在山顶上有自己独到的发现,那得靠你自己的修炼。
每次上到山顶,我都会在上面盘桓良久,等到每一个人下山,我才最后下山,即便是登同一座山,每次也会有不同的发现。登山过程就是体验美好,那些美好的东西就在我们攀登的路边,只不过需要我们自己去发现。只有到了山上,你才会有美好的登山过程可以回忆。
登山,就像我们的人生,既要有自己的目标和信仰,也要有自己的主见和坚持。人生的终极意义已经成为了无意义,我们需要的是体验人生的每一个过程。
登山,只有上到山上,你才能看到更远的景致,人生的境界才能得到提升。
所以,不管山上有些什么,决定了上去就要坚持到顶,人生本就是一次长途的爬山;
所以,不管山上有些什么,到了顶就要坦然地面对,人生的本来意义就是过程的意义;
所以,不管山上有些什么,你也有可能在山顶上发现超出常人的境界。
2010年12月31日草于澡雪堂,2011年1月1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