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风起,落叶萧萧满地秋。
一年的时光又要流逝了。生命的年轮又增加了一圈密度,但在世间活着的日子却又少了一年。近年来,我总是觉得生命和岁月消逝得太快了。像我这样以“星期”来计量时光的人,在星期一睁开眼来,好像只是揉搓了几下眼睛,一周的日子又走到了尽头。年轻时总是盼着日子快点过去,而现在却是想拉住日子的尾巴,可怎么也不能抓住,让它多陪着自己待那么一会儿。年轻时曾经豪情万丈,而今自叹“敢问苍天笑我狂”。
不过,既已如此,为了不尽快地衰老,我还得利用好眼下的时光才对得起自己的生命。这一年当中,工作干得还算顺当,剩下的也就仅只有薄薄的三本书了。三本书算是我留在这一年间的痕迹,或者说给这一年过去的岁月留下了三个足印。
第一本《红色记忆:川北,陕北》是突然催生出来的,我调用了自己二十多年前收集到的材料赶在共和国六十华诞之前写作并出版,算是对养育过自己的这片土地的回报,或者说是这片土地不该忘却的一段记忆被我用文字和纸张记录和定格了下来。因为,我觉得,任何的历史都是土地的记忆。
第二本书还是来得有些偶然。从我拿到抄本到完成校注仅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是一本关于脚下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古人的,也可算做是我对脚下这片土地的又一回报。这本书叫做《古雪集校注》。在以前我还没有干过古书校注之类的事情,算是一次尝试吧。
说实话,我还真对自己生活过几十年的这片土地有着深切的情感,特别是自去年的大灾难以来,邻近的很多地方灾害不断,我生活的这片土地应该说是风和日丽,或者说风调雨顺的。当然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可以说是他们催生了我前面两本书问世的,在此我对他们心存感念,但却不写出他们的名字。
这本书是我一年多来利用空闲时间写下的零星文章的结集,算是兑现自己对自己的承诺。别无一用是书生,书生还是为自己留下一本书。书名是随便拈来的,没有别的深意,只是我的心态而已。在过往的岁月中我是很卑微的,我想改变一下自己,随时提醒自己挺胸抬头,走进另一种人生状态。
挺胸抬头,肯定不是趾高气扬。“我昂起这颗不甘屈服的头颅,高耸在亚历山大的纪念碑石柱之上。”这话好像是普希金说的。我没有也用不着他那样狂傲,而是觉得人应该活得有尊严,我本卑微,我也高贵。这是我在跑步中悟出来的人生,因为跑步的原因,埋着头既不利于呼吸,也不利于扩展视野,当然更不利于提高速度,所以你很少看见跑步者埋头弯腰。要抬头,看清前面的路;要挺胸,以利于呼吸;提高速度,提高人生的质量。有了人生的质量,也就有了生命的高贵。如此而已。
收于本书的文字,粗略地分为三辑,也仅是内容的集中而已。“挺胸抬头”一辑为读书思考所得的随笔,而“去日留痕”则是我过往的经历。关于“从心开始”得稍微啰嗦几句,主要是想换一种笔墨,写得相对轻松些,年轻些。还是去年这个时节,我突然萌发了要写作一本与我以往的写作风格不同的书的念头,这书应该显得超迈一些,文字应该唯美一些,文笔应该疏淡清新一些,而且我一下就想到并定好了“从心开始”这样一个书名。接下来的日子里,尽管已经是冬季,但是阳光很好,阳光明媚自然心情和心境随之而变得轻松清爽,我在干着本职工作的同时,业余的很多时间我都在向南的窗户下面读书和写作。写作是顺利的,文思很流畅,慢慢地我的眼前就展开了一片新的世界。我坚持着脚踩大地、瞭望星空的生活方式,力争把本书写得文笔优美,思想超迈,态度温婉。有时候,在生活中我和很多人谈话,我也试着将本书的一些观点去开导别人,或者有意无意地说出来试探一下别人的认可程度,居然也对一些充满各种困惑的人产生了作用,这至少检验出我的写作态度是真诚的,真的是在从心开始。从心开始,我就以这样的心态步入中年。这本书至今还没有写完,这里就先出版一部分。为了避免用词重复,我已决定在出后面的文字时将书名改成了一个更加诗意的名字,叫做《花吹雪》,这里算是一个预告。
对于每一个写作者来说,都会面临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写作?我赞同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在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演说中的说法:“如果我们写作,那就意味着我们没有实际行动。当面对现实,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们就会选择另外一种反应方式,另外一种交流方式。我们会给自己留下一定的距离、一定的时间去思考。”
说实在的,我是一个散淡的人,真正是一个没有实际行动的人。平常读很多无用的书,看很多无用的报,说很多无用的话,想很多无用的问题。在今天这个浮躁的时代里,我不知道怎样去为功名利禄奔波,怎样去猎取人们视为“混得好”的一切实在的斩获。现实留给我的只是文字。
我是一个没有刻意的追求的人,更没有世俗眼中的远大理想,就如写作也是这样,“上不为名山之业,下不为富贵的敲门砖”,并不想通过写作达到什么目标,就像俞平伯先生在《重刊浮生六记序》中说的:“我们与一切外物相遇,不可着意,着意则滞;不可绝缘,绝缘则离。”相信“文章事业的圆成,本有一个通例,就是求之不必得,不求可自得”,不着不离之间,“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黏地絮”。所以我的写作很随意,没有固定的套路,想到什么就写些什么,因而每本书并不成一定的体例。
合上本书的时候,二○○九年又将成为过去,想起来还是有那么些伤感。来年呢?来年还是力求优异,但不逼着自己完美吧。
校正这篇短文的时候,天空中真的正在飘着雪花,远山已经银白,这是否正好暗合了我后面的那本《花吹雪》呢?我漫无目的地敲下了这样的文字:
很秋很秋了红叶也已经很困很困了片片飘飞,飘飞只有风儿慰藉的絮语我,陪着你慢慢入梦因为,风儿牵着叶儿一生的手……
2009年11月17日草,11月18日校定于澡雪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