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三天之后吗?”东方晓看着她,涩声道。
“魔宴同盟有异动,夜长梦多。”白颜夕淡淡地看着她,低头狠狠咬上她的脖颈。
等到东方晓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无力地推拒着趴在身上的白颜夕:“够了……”
如果要的只是日行者之血,当然已经够了,可是白颜夕显然要得比那更多。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吃了你。”白颜夕低笑,她苍白的唇上染上了殷红的血,看起来诡魅万分,“吃了你,我便会获得更强的力量,我要让宗教裁判所那些老东西死无葬身之地!”
东方晓瞪大眼睛,感觉身体内的血一点一点被吸光……
“不……不要……”
怎么会……这样……
许久许久……
白颜夕站起身,闭上眼睛,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
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房间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白颜夕安然立于阳光之下,缓缓睁开眼睛。
“好美的阳光。”她轻声感叹,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琉璃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焕发出七彩的光芒。
华丽的大床上,东方晓如破败的布娃娃一般,瞪大空洞的眼睛,一动不动。
“陛下!陛下!魔宴同盟攻入魔界了!”洛特闯了进来,随即被满屋的阳光骇了一跳。
白颜夕面无表情地拉上窗帘,沉声道:“进来说。”
洛特走进房间,单膝着地:“魔宴同盟攻入魔界,血族都在沉睡,一时无法抵御。”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白颜夕浅笑着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东方晓,“我答应过你不追究他的罪责,可他如今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能怨我不遵守诺言了。”
洛特下意识地顺着女王的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忽然痛了一下。
“把这里收拾干净,我去见见魔宴同盟的叛徒。”白颜夕淡淡说道,把目光从东方晓身上收回。
“可是陛下……”
“我已经得到了日行者之血。”白颜夕缓缓咧开樱瓣一般的唇,随着一串娇俏的笑声,她自房间里消失。
洛特看向那个躺在床上,全无声息的女子。明明知道此时她已经只剩下一具皮囊,但看着她微张的双眸,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无法下手。
最终,洛特还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华丽的大床上,东方晓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晶莹的血泪。
门再度被打开,闻人白闯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东方晓,愣了愣:“你怎么了?”
东方晓面色如雪,双眸微闭,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看起来如破碎的娃娃一般。
闻人白下意识地上前抱起她:“发生什么事了?”
东方晓突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闻人白。
闻人白怔住,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片妖异的血红。
东方晓睁大茫然无焦距的妖红双眸,直愣愣地看向闻人白的手,他的手上,白天被蔷薇花刺划伤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此时的东方晓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和理性,她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只有饥饿,她只剩下血族的本能。干涸的身体里连一滴血都没有,她需要用新鲜的血液来灌溉这即将破败腐朽的身躯。
白颜夕到底还是大意了,她没有料到东方晓不是普通的血族。
四百年之后的离说过一句话来形容东方晓。他说,白颜夕机关算尽,最后也只是成了她附身的凭依,宗教裁判所与魔界对立了数千年,却也被她所灭,一夕之间烟消云散……东方晓虽然总是懵懵懂懂的,但是在关键时刻,总是有着小强一般强大的生命力和可怕的破坏力。
抬手抱住闻人白,东方晓低头咬住他的脖颈,尖锐的牙齿刺入他的皮肤,然后,狠狠吸吮。
闻人白略一皱眉,竟然没有推开她。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推开了,她就会死,他便无法这样做。
待东方晓恢复神智的时候,闻人白早已经气息全无。
呆呆地坐了一段时间,东方晓跳了起来,抬手划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入闻人白的口中。
闻人白动了一下,面色痛苦起来。
东方晓怔怔地看着闻人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给闻人白初拥,将他变为吸血鬼的,竟然是她自己……
闻人白似乎已经完成了初拥的过程,安静了下来。
“恩人……”闻人霜特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人未到,声先到。
东方晓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发生……什么事了吗?”闻人霜好奇地瞪大眼睛,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闻人白,又看了看东方晓。
闻人白动了一下,缓缓坐起身。
闻人霜一下子看到了闻人白脖子上的牙印,大叫起来:“啊呀!你咬了他!”
东方晓下意识地咬唇,懊悔不已。
“啊啊~~你好偏心,为什么不咬我!你说你为什么不咬我哦!”闻人霜不依地大叫。
东方晓满头黑线。
“来来来,我也给你咬,你也咬我吧。”闻人霜凑近了东方晓,把衣领子扯低,露出脖子来。
东方晓抚额。
“你说,四百年之后的我咬了你。”闻人白忽然开口。
东方晓怔了一下。
“也许,这是我欠你的。”闻人白站起身,安静地走出门去。
东方晓下意识地伸手,随即无力地垂下。
如果,你欠我的,你已经还清了。
那么,我欠你的,该怎么还?
“离是来找你的。”闻人霜忽然开口。
东方晓愣愣地抬头看他。
“再不去阻止,只怕你这一趟时空之旅就白跑了。”闻人霜拿起黑色的斗篷,轻轻覆在东方晓身上,道。
-王对王-
血色的蔷薇,大片大片,开得如火如荼。
花间,站着一个红衣的少年,他有着一双深紫色的眼睛,长长的黑发披散着,衬得他妖艳无比。
他的对面,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长长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怒放的蔷薇,黑色的长发高高绾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是陛下吗?”盲眼的少年轻声询问,仿佛一个怯弱无力的孩子。
“不知道大法官来魔界有何贵干?”白颜夕冷眼看着眼前的少年,红衣黑发盲眼,且不惧阳光,这少年分明就是魔宴同盟的大法官离。
“我来找我的仆人。”离偏了偏脑袋,轻声道,神态惹人爱怜。
白颜夕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你也知道,我的眼睛看不见,没有仆人很不方便的。”离抿了抿唇,似是带了三分羞涩地道,“听说我的仆人被审判者大人带走了,所以来向陛下讨回。”
“你是说那个日行者吗?”白颜夕笑了起来。
“日行者……”离想了想,那个女人似乎说过,她是日行者,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血族,“嗯,对。”他点了点头。
“可是她已经死了。”白颜夕淡淡开口。
离僵了一下,半晌,才抿唇:“您……是在开玩笑吗?”
“她死了。”
“怎么死的?”没有焦距的紫色眼睛里开始流动着一些危险的气息。
“被我吸光了血。”白颜夕咧了咧嘴,笑道。
“为什么呢?您为什么要吸她的血呢?”离偏了偏脑袋,紫色的眼睛里微微透出一丝红光。
“因为她说……”白颜夕的嘴角勾起一丝诡谲的笑意,“如果我愿意免去你的罪责,她便向我献上日行者之血。”
“免去……我的罪责么?”离怔了怔。
她甘愿为他去死?
可是她明明不爱他啊。
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愿意为他去死?他不能理解,他真的不能理解。
她打过他,也骂过他。
她说,像你这样把爱情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活该一辈子孤单!可是……她为什么愿意为他这样不堪的人去死?
“嗯。”白颜夕笑着点头,即使知道眼前的少年看不见,她还是忍不住点头。
“那个……笨女人。”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紫色的眼睛,他毫无预兆地抬起手,一道白光刺向白颜夕。
“不自量力。”白颜夕轻哼一声,侧身避开,手中抛出一团火球。
一时之间,风云变色。大片的黑色云朵席卷而来,遮天蔽日。隐藏在黑云中的妖魔和血族纷纷现身,厮杀成一片。
离纵然再强,到底被眼盲所限,终究不是白颜夕对手,被她所操纵的光剑在脸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离负痛呻吟,随即,他感到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抱着离开了白颜夕的攻击范围。
“摩文……”离怔怔地仰头,虽然看不见,但他就是知道他是谁。
见摩文救走了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白颜夕不悦地皱起眉。
摩文看着冷眼望着自己的女王陛下,轻声叹息,想起了那个叫作东方晓的少女,终究,还是逃不开命运的安排。
纵使过程不同,结果……却依然没有改变。
摩文抬手,轻轻抚上离的脸庞。
“住手。”一个清冷的声音。
摩文怔了一下,看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裹着黑色斗逢的少女,是她,东方晓!
“我说过,不要自作主张。”东方晓瞪了摩文一眼,要是她来迟一步,离那个小子又要不明不白地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上了。
“东方晓!”离听到了东方晓的声音,有些激动地低呼出声,“你没死!”
“是啊。”东方晓苦笑。
“哼,你这蠢女人,我还没有恩准你死,你怎么可以死!”语调一变,离又变成那个欠扁的死小孩了。
东方晓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是看向站在白颜夕身旁的闻人白。
白颜夕看到东方晓没有死,也有些惊讶,接着注意到闻人白脖子上的牙印,立刻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恼怒起来。
“你竟敢!”
东方晓冷冷睇向白颜夕:“你食言。”
白颜夕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出手便欲置东方晓于死地。
东方晓暗自苦笑,看来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她跟白颜夕都注定是冤家。
众魔族都目瞪口呆,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女王陛下。
连审判者大人……也有两个!
闻人霜站在东方晓身侧,浅笑盈盈,惟恐天下不乱。
这真是,王对王了。
几百年没有这么精彩的游戏了呢,无聊的魔界总算是发生一点能够令人期待的事情。
唇微启,白颜夕喃喃念咒,她的双掌之间,黑色的气息翻腾不止,转化为球状,那黑色的球体越来越大,她的身躯却越来越轻灵,慢慢升至半空。
东方晓知道这一击非同小可,如果不能挡下,那么摩文和离的命运便永远也无法更改。
东方晓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同时,那个人所擅长的阵法也流入她的脑海。她面色肃穆,缓缓伸出手,凌空划出一个“十”字,一道白色的气流猛地将空气切割,形成一个结界,所有的人都在那道白色的光芒之外,只有半空中的白颜夕,不可避免要掉入这“十”字魔法阵中。
白颜夕已经感觉到魔法阵的强大力量,手中的黑色光球袭向东方晓的同时,她也已经直直地坠入阵中。
这一场王对王的战斗令在场所有的魔族瞠目结舌,也在魔族之间流传了数百年,最后成为一个谁也不能肯定是否真实发生过的传说。
被魔法球击中的东方晓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便陷入了无限的混沌之中。
黑暗中,有人轻拍她的脸颊。
东方晓茫茫然睁开双眸,看到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洛特?”东方晓抬头按了按额头,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在哪个时空。
“呜……我亲爱的晓晓,你终于回来了……”洛特忽然将东方晓拉进怀里,夸张地干嚎。
这下,东方晓彻底明白--她这是回到糖果屋了。
抬手抚上洛特的脸,想起魔界那个冰冷的洛特,东方晓在想,他一定也受了很多苦。
洛特微笑着看她,眼中是了然。
“欢迎回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东方晓侧头,看到一双狭长的眼睛,忽然泄气地垂下脑袋,嚅嚅:“对不起……离,我想,我失败了。”
“我是摩文。”那男子微笑,满身的妖娆。
东方晓猛地抬头,瞪大眼睛:“那……离他……”
“蠢女人,我在这里。”一个极度欠扁的声音。
东方晓嘴角抽了抽,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随即对上一双深紫色的眼睛,那个红袍黑发的美丽少年正斜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恩准,你来扶我。”那个欠扁的死小孩神气活现地道。
东方晓气得要吐血了,结果便真的吐了一口血。
看来果然还是被白颜夕伤到了。
“晓晓!”洛特惊呼,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弯腰看她,“怎么了?”
“啊,你怎么了!”站在门口的离紧张起来,一脸慌慌张张地摸索着走向东方晓,却因为太急一下子扑倒在地,又一手正好撑在东方晓吐出的血上,更是惊得六神无主,“你怎么了!”
东方晓心情忽然大好,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个欠扁又别扭的死小孩,偶尔也有点可爱。
听到东方晓的笑声,离才缓过神。
摩文笑着摇头,上前扶起离,温声安慰:“别怕,没事了。”
离“哼”了一声,甩头不理人。
“这么说……我成功了。”东方晓忽然喃喃道。
“嗯。”摩文走上前,摸了摸东方晓的脑袋,“谢谢你。”
“你知不知道,白颜夕她……后来怎么样了?”东方晓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她还在,没有消失,那么是不是代表白颜夕也受了重伤?
“陛下受了重伤,如你所说,变成了孩童的模样。”有人回答。
东方晓点点头:“原来……这样啊。”
“离,你怎么知道?”摩文好奇地道。
“咦,不是你回答的吗?”离讶异。
摩文摇头:“当时我只顾着保护你,没有去注意啊。”
“我也不知道。”离也摇头。
东方晓莫名其妙:“那刚刚是谁在说话?”
“我。”一个小小的声音。
“谁?”
“我。”
洛特摇头:“别看我,不是我在说话。”
“谁?!出来,不要鬼鬼祟祟的!”东方晓紧张起来。
“我!是我!”一个小小的声音不屈不挠,锲而不舍地道。
呃……锲而不舍……这个词好熟悉呀。
“好像,声音从这里发出来。”离的眼睛看不见,听力便特别的好,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洛特和摩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呃……
东方晓顺着离的手,讶异地看向自己的胸部,果然,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东西在蠕动。
“是我是我!”终于,从东方晓的衣领里钻出一个白色的小毛球似的脑袋来。
“那是什么东西?”洛特怪叫起来。
东方晓看着这个长得十分眼熟的东西,脸色开始变幻莫测,这个东西她当然见过,当初闻人白就是这副模样,可是这一只显然不可能是闻人白,那么……只可能是另一个了。
闻人白的弟弟,闻人霜!
这只可恶的九尾狐,居然变成小毛球躲进她的衣服里!还居然跟着一起回来了……这个难缠家伙。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居然胆敢躲在晓晓的衣服里!我都没有进去过!你给我出来!”洛特发飙了。
“不要。”小毛球慢吞吞地摇头。
“出来!”
“我不要!”小毛球一脸惬意地往东方晓的衣领里缩了缩,“好温暖,好香呀……”
洛特气得暴跳如雷:“可恶的东西!”
“出来。”东方晓微笑着开口,声音温柔无比。
小毛球抖了抖,立刻伸出短短的小爪子,以极快的速度从东方晓的衣领里爬了出来,掉在地上,还滚了几滚,看得东方晓都忍俊不禁。
“你是什么东西!”洛特恶形恶状地问。
“我不是东西,我是九尾狐。”小毛球摇了摇小爪子,得意洋洋地道。
“嗯,他不是东西。”东方晓点头,表示同意。
摩文轻轻笑开,离也扯了扯嘴角。
洛特干脆大笑起来。
小毛球怒了,“咻”地一下变成一只威风凛凛的九尾白狐。
“你怎么跟来了?”东方晓看着他,好奇地问道。
“人家都是你的人了……当然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啊……”九尾狐走到东方晓身边,蹭了蹭,软软地撒娇道。
东方晓忍不住抖了一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晓晓,他是谁!”洛特摆出一副怨夫嘴脸。
“我是妖孽!”某妖孽同学甩了甩尾巴,抬了抬漂亮的狐狸脸,十分大声地道。
静默。
半晌,洛特暴笑出声:“哈哈,你是妖孽,妖孽……哈哈。”
“哼,你懂什么,这是恩人给我取的名字。”某妖孽同学摇身一变,幻化为一个华丽丽的美男子。
如缎的黑发用紫金发扣高高束起,一袭宽袖绣花白袍,但是那张脸,却是和闻人白一模一样。
“小白?!”洛特也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对,你是……”
“妖孽。”妖孽同学接话接得十分流畅。
东方晓按了按有些发疼的额角,无奈地介绍:“他是闻人霜,闻人白的……弟弟。”
“啊,对,我想起来了,小白是有这么一个弟弟。”洛特拍手,“可是……他不是狐族的族长吗?”
东方晓感觉脑袋更疼了。
这个家伙显然又丢下族务不管,擅自落跑了。
而且这一回,他仗着法力高强,竟然跟着她穿越了时空,只可怜那些长老们,这回是怎么也捉不到他了。
“等一下,他刚刚说什么?”洛特皱了皱眉,“晓晓,你给他取了名字?!”
东方晓还没有开口,妖孽兄已经乐滋滋地点头:“对啊对啊,你们都没有这项殊荣吧~~”
“谢了,这样的殊荣我担待不起。”欠扁的死小孩离首先表达了他的不屑。
“晓晓……你又脚踩两只船……”洛特幽幽地看着东方晓。
东方晓仰天长叹。
这下,糖果屋里可有得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