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之年的元旦,游园祭从三十一日傍晚开始。
下午就放了课,全校都忙着大扫除。洗洁精的清浅气息在凛冽的冷空气中氤氲,光线擦过窗角游弋进来,在一张张渐渐干净的课桌上画出十字架。所有人情绪都很high。
“请一年段寒假准备出国交流的学生到中央大楼109室开会。”
通知连续播送了两遍,闹得不可开交的女生们才从漫天的彩色泡沫中抬起头。
秦浅扔下手里的猪鬃毛刷撑着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低头朝向仰头看自己的真希,指指讲台上方的黑色广播器:“我先去开会啦。”
“嗯。”真希点点头,直到对方转身跑出教室才想起关键问题。
--待会儿游园祭开始了我去哪里找你呢?
指尖滑滑的。
一片灰褐色的抹布切着个锐角从视界里的半空飞过,不知哪个倒霉的男生又惨遭飞来横祸,喧嚣更高涨一些。
真希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门口的一小块阳光上没动。
世界突然静默了,孤单了,消失了节日气氛。寂寞像浩瀚广宇中缓慢漂浮起来的尘埃,渺小得看不见,却又倍感鲜明地存在。
非常无措的,连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悬空晃过一个弧度,最后顺势做出了抓起毛刷的动作。真希叹了口气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身水渍。脚下踩着的两大块瓷砖地面在彻底洗刷后露出了洁白的本色,但分置两侧的课桌还是灰头土脸的模样。
真希朝四周打量一圈,好些人连课桌都擦洗完毕。秦浅离开后自己这边战斗力明显下降。要加快速度了。
真希弯腰在水桶里换过抹布摊在课桌上。浅灰色的课桌被擦出雪白的线条,密密地织成网,好像就要安静地安全地安稳地朝自己覆盖过来。
早前就暗自抱怨过无数遍,为什么教室里要采用白的课桌、白的地面、白的墙?值日的要求还是“还原本色”。如果本来就是黑色,应该可以少却许多工作吧?不过上次值周时她被分配去打扫中央大楼长廊的红色地面,物管部的阿姨居然也要求“打扫成白色”,比起那种不可能事件,果然还是“还原本色”更轻松一点。
脑袋里不断冒出胡思乱想,以至于等到擦完整个课桌满意地验收成果时,真希才突然发觉自己刚才擦洗过的课桌是秦浅的。而自己的课桌正依旧灰头土脸地摆在一边作对比。
女生正望着自己课桌发呆,后排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跨上一步来帮忙:“你啊,实在太弱了。等你打扫完,估计新年倒计时都要结束。”
真希忘了说道谢的话,因为当时神思还停留在别的地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完完全全地依赖着秦浅,与其说是伙伴,不如说在彼此的关系中对方始终在扮演照顾者的角色。一起做值日之类的,秦浅总是完成大部分工作,真希充其量不过是打打下手,真的轮到自己独立完成,好像很费劲。
因为秦浅不在,所以……
立刻就非常非常不安。这种感觉,居然还掺杂着些微欣喜。
那时候的真希,天真地认为亲密无间就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