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院门外的走廊上,白剑山与管家边走边道:“给我看紧他,别让外人接近,尤其不能让小姐知道这事。”管家连连点头说是,白剑山又皱眉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叫众护院小心些,另外你得赶快叫人请师爷马上带那些死士回来,先顾了这头再说,若王家的人在这边出事,只怕我们担待不起。”白铜点头道:“我已安排人手快马加鞭通知师爷了,这里三哥也暗中埋伏了四十多个好手。”白剑山点点头,道:“万一出事,你叫人保护好夫人小姐,为不留后患,这林公子不能留,趁早叫他走。”白铜点头说是,又问道:“老爷,要不要叫大公子带些人马回来?”白剑山沉思片刻道:“只怕于事无补,他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军士更是不济事,人多了反而碍事。”
正说着,忽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奔过来叫道:“大大大大……哥,不好了,祠祠祠堂那边打——打起来了。”白剑山趸眉道:“老四镇静些,怎么这样大呼小叫的,莫非是那对头来了?”那老四身材短小,却壮实得连脖子后面都鼓出一团肉来,他面色黝黑,两眼微微突出,说话有些结巴,听了白剑山的话虽有几分尴尬,却依然爽朗道:“不不不——象是他们的人,这几个人武、武功虽好,但顶——顶多也就是二流的角、角色。”白剑山责道:“那你却慌成这样?”老四神色有些惶惑,道:“只是……只是打斗间,场——场内又多了个女、女孩儿,长得虽甚、甚是可爱,却古怪得紧,竟弄不明白她是怎么进——进来的?更不知道她的来、来、来路?”白铜也诧道:“她有多大?莫非连你都奈何不了她?”老四尴尬道:“看起来不过十二——三、三岁,却竟不知如何厉害,这女孩儿已……咳……已骑在二、二少爷身上了。”白剑山拨腿就走,嘴里惊道:“怎……怎么回事?”在去祠堂的途中,不时遇到往返巡视的护院,这些护院可都是白剑山认可的武林好手,怎会连个女娃儿进来都不知道?白剑山皱着眉头三步并作两步奔进了祠堂。
祠堂里的酒宴已是一团糟,喝酒的客人都立在大堂的周围,中间碗桌全都砸烂了,满地狼籍,已有三四个大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都是喝酒的宾客,正中有一个二十几岁的锦衣少年趴在地上,他扭眉扯眼地抬着头张望和叫喊,神情似是苦不堪言,他身上却坐着一位红衣女孩,这女孩看起来果然只有十二三岁,红唇白齿,一双大眼睛忽溜忽溜地乱转,雪白的脸上透出几分红晕,竟是个极其清丽的小美人。地下的少年正带着哭声叫道:“小贱人,快快放了我,啊呀,痛煞我了。”那女孩儿一只小手掐在少年的脖子上,一只小手朝四周划了一圈,对众人道:“都不许过来,谁敢过来俺就毙了他。”
堂中有位四十多岁的汉子道:“小孩儿,你快放了二少爷,我们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饶了你,不与你计较就是。”女孩儿翘着樱桃小嘴道:“俺奶奶说,江湖险恶,人心狡诈,这里除了你们的小姐,俺谁都不信。”旁边一些年轻的宾客便大声叫嚷道:“那快叫白小姐出来!”“原来这女孩儿也要见白小姐,还不快叫小姐出来啊。”一中年宾客道:“这女孩儿只怕认识白小姐吧?”那女孩儿抬头望了这人一眼,道:“俺不认识她,只是俺姐姐说她比俺漂亮,还说白家只有这小姐是好人……”先前那中年人又道:“小孩儿别胡说,快快放了我们少爷,这事便算了,若是再不识好歹,我们做长辈的可要教训你了。”女孩儿顿时美目圆睁,娇怒道:“好,俺先教训你们这个不要脸的少爷。”说罢小手朝锦衣少年身上点了一下,那少年又杀猪般地大叫起来:“……你这个……这只……这头……妈呀——疼死我了……”
白剑山朝说话的中年人道:“老二,是怎么回事?”那中年人见了白剑山,悄声道:“大哥,这女孩儿只怕有些古怪,我看了半天竟看不出她是啥门道。”白剑山急切地低声道:“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老二指着躺在地下的几个人道:“刚才这几个客人喝多了,叫嚷着要见小姐,跟着就和老四吵了起来,你是知道老四的脾气,不一会就动了真怒,双方打了起来,动手之间二少爷奔了进来,将这几个人打得趴下来。忽听旁边有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奇了怪了,这喜事转眼就变丧事了。’却是这女孩儿在叫,也不知是谁带她进来的?二少爷见这女孩生得美貌,不知厉害,走过去想……想……对她动手动脚,不料这女孩一伸手就将二少爷弄倒在地,当时我竟未看清她的招式,二少爷却还不自省,两只手……咳……一壁发招袭击这女孩儿下三焦,一壁还笑着去摸她的前胸,这不,女孩儿似是骑马一样上了他的身。”
白剑山两眼盯着这女孩儿,沉声道:“小姑娘,你快快放了他,我可保证没人敢动你分毫。”女孩儿睁圆两眼望了望他,道:“不行,俺说了要叫你们小姐出来。”老二大声道:“我们小姐岂是随便让你呼来唤去的?小丫头,你若再不放了少爷,我可真要不客气了。”那女孩儿只是看了他一眼,丝毫不惧,竟然含笑朝他招手道:“好啊,你快过来。”依然浑不在意,悠然自得地骑在少年身上,她的身子还不时上下抖动,象是在马上奔跑一般,只害得下面那二少爷不住张牙裂嘴,苦不堪言。
旁边老四说:“大大大哥,不如叫——叫小姐过来吧,我……我担心少爷真会被这小丫头弄——弄死的。”白铜在一旁道:“还是二哥出手将这小丫头制住算了。”那老二有些尴尬地望了望白剑山,摇头道:“我虽是这样说,却也只是唬唬这小丫头,谁知她竟全无惧意。唉,不是我不出手,一来是这小丫头甚是机警,又紧掐着少爷的脖子,稍有差迟就误了少爷的性命;二来……咳……刚才老四见少爷被她弄倒在地,忽然发招朝这女孩儿袭去,当时我还不以为然,想这女孩儿才十几岁,怎经得起老四这招‘囊中取物’,更何况老四还算是偷袭,不料这女孩儿竟然连身子都不动一下,依然骑在少爷的身上,两眼只是机警地关注四周,对老四攻来的凌厉招式竟似浑不在意,举手投足之间就让老四进退维谷,交手才数招,老四一个跄踉,险些跌倒在地。”
那老四尴尬道:“这、这、这女孩儿委——委实太小,虽有些古、古怪,可我……我也颇有忌忌讳的,怕、怕、怕别人说我以大欺欺小。”白剑山这时面色阴森,寒着脸道:“难道你们都看不出她的武功招式和路数?”老二和老四都红着脸摇头。
这时祠堂外面进来四五个人,忽见人影一闪,其中一人朝那女孩儿掠去,居然甚是轻快,白剑山嘴里叫道:“贤婿小心——”话才落音,那女孩儿已离开地下少年的身子,转眼间在空中截住来人,两人在空中似是过了一招,只听得呯啪响了两声,落下来时,那女孩儿依然又骑在少年的身上,另一人却跌倒在白剑山等人的身边,白剑山惊骇之余,忙一把将他拉起,嘴里道:“贤婿伤着哪里没有?”只见这人年约二十三四,面色微青,两眼深陷,不似中原人,但长相却还算过得去,乃是白剑山的未来女婿邢显彰。
邢显彰捂着胸口喘气不已,好一阵才尴尬道:“孩儿没事,这……这女孩是什么来头?咋……咋竟会这般了得?”白剑山自也一头雾水,不知所答,那几个邢王显彰一起进来的男子也早赶过来,不住关切地问:“少爷你没事吧?”“少爷运运气看,有没伤着内脏?”邢显彰神色羞怒,一声不吭。
却听那女孩儿娇声道:“原来是白小姐的未来夫君啊?你这厮怎配得上白小姐?俺奶奶说,好男人得……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凡遇客来……见礼至诚……眼目低视,递茶躬身……你不是好男人,一看就知是个龌齪小人。”堂内有人忍不住笑道:“小姑娘,后面有几句话是教做姑娘的嫁人后怎做女人,与男人无关。”女孩儿瞪着美目望了那人一眼,翘着嘴道:“反正是作人的道理。这厮贼眉鼠眼,出手狠毒,一看就知不是好人,快叫白小姐出来,我得提醒她,免得害了她一辈子。”有一轻年男子忍不住谑笑道:“小姑娘,你这么会挑男人,你觉得我可不可以做你夫君?”忽见那女孩身子直飞过来,快疾如风,那人话还没落音,身子却已跌出老远,半晌站不起来,只听那女孩儿娇怒道:“你这厮也不是好人。”
这边白剑山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脑海里把熟悉的武林成名人物检验了遍,怎么也想不出这女孩儿究竟是哪家名门之后,心中的骇异难以自持,他原本甚是揪心躺在地上的儿子,这时竟被骇异所驱,心里暗暗忖道:“先前这女孩与显彰在空中交手时,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却居然看不出门道,连她的招式都没看清,显彰就躺在了地下,刚才这女孩儿才贴近那年青人,我竟未看清这女孩儿是怎么出手的,那年轻人的身子就飞出老远,当真不可思议!自己潜心武学半辈子,竟然从未见过这等手法和身法,想她才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儿,若是成年人又怎生了得!不说邢家的武功闻名天下,光是以显彰的修为,寻常武林中能有几个对手?可在这女孩儿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不消说,即便是自己出面,也决不是她的对手!”当下又惊又怕,怔怔地立在那里出声不得。
那女孩儿又说话了:“你们怎还不叫白小姐出来?再不出来,她这个波皮哥哥可又要遭殃了。”说罢作势又要对白诗林动手,可是白诗林竟似是睡着了一样,连眼睛都闭上了,害得白老爷子睁大两眼恐惧地盯着儿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就在这时,众人只觉门前一亮,有人接着女孩儿的话道:“小妹妹且慢,你为何一定要见我呢?”原来是白诗婷到了。只见她上穿淡红色棉绸衣,下穿绿色绒条裤,身材修美而丰满,虽说穿着厚厚的棉衣,却依然曲线分明,举止动人,她肤白如脂,面带微笑,明眸皓齿,光彩照人。白诗婷身边立着两个十五六岁的侍女,模样也十分俏俊。祠堂内顿时静了下来,大家的视线都转到她的身上,一些年轻汉子低声赞叹不已。
女孩儿抬头着实打量了白诗婷一番,好一阵才露出笑意道:“果然和俺姐姐说的一样,是个大美人!”说罢从白诗林身上站起来,拍了拍小手,似是白诗婷的哥哥身上龌龊邋遢一样,她指着白诗林道:“你这哥哥不学好,他……欺负我,可怪不得我的。”白诗婷望了一眼地下的哥哥,微笑道:“我这哥哥不成气,确是怪不得妹妹。”女孩儿又在白诗林身上点了一下,白诗林如大梦初醒,爬起来恨恨地盯着女孩儿,却是敢怒不敢言。女孩儿道:“看在白姐姐的份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便饶了你。”白诗婷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旁边更是有人大笑起来,因这女孩儿比白诗林小一大截,却居然在他面前充老大。那白诗林羞怒地一甩袖子,转身奔了出去。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少年,竟是那个林铁纯,他依然穿着那身薄棉褂子,背上依然背着那个露出剑柄的包袱,悄没声地坐在左边的角落里,可是这边白剑山锐利的双眼早已看见了他,不觉惊诧道:“他怎来这里了?”说罢望着白铜,白铜并没看到林铁纯,顺着白剑山的目光望去,才发觉了他,当下也吃惊道:“咦,不知那贼婆娘怎会让他出来了?我立即安排人监视他,——老爷,若他果真有不良企图咋办?”白剑山两眼闪过一道寒光,作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道:“小心从事,不可让人知道。”白铜忙点头道:“老爷放心,我知道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