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的花瓣,好似粉色的泪珠,漫天飞舞。
他还是少年的样子,总是少年老成冷冰冰的模样,却常常被她气的红了脸。每次见到他生气,她都会可怜兮兮的叫几声“阿诗”,也许是对这个昵称太过反感,他宁肯选择不生气,也不会给她再装可怜的机会。
即便在睡梦里,念念依旧微微弯了唇角。
她的耳边依稀还残留着阿诗气急败坏的声音,“哪个大家闺秀会像你这样不知羞!男女授受不亲,不许摸了!”而她往往只会装可怜的眨眨眼睛,背地里却悄悄的咽了咽口水,“阿诗,我向你保证,见到别的男人,我一定会矜持的!你再让我摸下脸好不好。”
夜半时分,正是似梦似醒之间。床上的人沉溺于香甜的梦中,迟迟不愿醒来。
不料寒意侵来,扰人清梦。
“阿诗。冷。”
念念还未清醒,只是闭着眼睛嘟囔了几句。见身边迟迟没有反应,只得不情愿的动了动身子,向身边摸去。
满心的希望就这样落空。
身侧空无一人。
没有期待中在身边沉沉睡去的凸起,没有记忆中的温暖和温柔,只有触手的冰凉。
念念悚然一惊,翻身坐起。
身上覆着的锦被泛着银晖,连绵不绝,清冷的好似月光。念念迟疑着将指尖触上冰凉的被面,一个哆嗦,又惊惶的把手收回。她的心,也在这一瞬间冰凉的沉了下去。
她愣愣的盯着身边的那处平坦。
这样的夜晚,有多少个了?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念念都不敢深入。浓稠的夜色,无边无际的痛楚,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将她迅速的吞噬。有时候,她几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满心欢心的告诉周围人阿诗如何如何,却被当作是一场空梦。渐渐的,她不敢再说。每日都是带着微笑入睡,每次醒来,都是如出一辙的泪湿枕巾。
很久很久,念念都觉得身边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每次噩梦,阿诗都会唤醒他,好像这次也是一样。只要梦醒了,她就会被再次拥入阿诗温暖安全的怀抱中,让她安心,不再害怕。然而远嫁途中的变故是真的,陪嫁队伍被血洗是真的,阿诗的遗物是真的,除了她,所有的人都相信阿诗已经死了,这也是真的。
念念的眼睛一时发涩,她想要哭,却又不敢。
阿诗,我真的好害怕。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哪里,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和你一起笑,一起哭。
一辈子这么漫长,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有过好多次,念念都梦到阿诗真的死了。只要想到可能会再梦到他躺在棺中,念念就已经惊惧的不敢再眠。这些天来,有好多人都在哭,他们不敢让念念看到,却都是红着眼眶。可她流不出泪来,因为它们几乎已经流干了。如果阿诗不在了,还有谁值得她去挂念,还有谁值得她的喜悲?
悲恸渐涌,心口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撕成碎片。心口像是有一块钝石,正在一下一下切磨着她的心脏,直到血肉模糊。念念痛的哀哀叫了一声“阿诗”,便再没了动静,只是微微啜泣着,整个人静静的伏在身侧的位置。
阿诗。不管你在哪里,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我都想任性的跑去找你。如果你真的走了,就带我一起走吧。不管你去了哪里,带我一起走吧。
带我一起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呼唤,一阵风吹来,卷起了床头厚重的帷幔。
不知何时,窗子大敞。
倾泻了一室的月光,被窗外的枝杈分割成星星点点,好似碎银铺遍一地,泛着柔柔的微光。
窗前正站着一个的男人,他的周身被月华笼罩,沐浴银光,乍看之下,多了一份柔和,更多的却是如月般清俊的气息。
这样熟悉。
难道是他。
仅是想到这层可能,念念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仿佛下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就会消失。缓缓坐起身,她甚至不敢出声,只是痴痴的看着月下的男人。
数日不见,他依旧俊美的不可思议。
似是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男人缓缓侧过脸来。他盛满温柔的黑眸从未变过,此刻闪耀着月光的晶华,更加夺人眼球。
“怎么哭了?”
男人微微蹙眉,却是笑着,眉宇之间满是爱怜与疼惜。
听到这句话,念念疯了一般的冲过去。她的面上满是交错的泪痕,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哭出声来。
她害怕,一但哭出来,梦就会醒了。
“阿诗。是你么。”
她在他面前停下,湿漉漉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可怜。
念念感到面上一阵冰凉的触感,为她轻轻的抹去泪痕。手凉的不像活人,可这是阿诗,她认得出。
窗户大敞,一阵凉风吹入,念念禁不住浑身发冷,她还未打颤,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察觉到是谁,念念也紧紧的回拥着他。
“阿诗。”她啜泣着把脸埋入他的胸膛,双手死死的扯住他背后的衣料,“你带我一起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傻丫头。”阿诗吻了吻她的眉间,就连唇都是冰凉的,可念念却抓他抓的更紧,“我问过仙君,他们说你的命会很长,怎么能带你走呢。”
念念傻傻的摇头,“他们说了不算,不管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阿诗。只要你不留下我一个人。”
“念念,忘记我吧。去找能陪伴你更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