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飞奔,四周景色化作线条,朝着身后退去。
四匹高头骏马拉着一辆四轮马车,朝着前面不住奔驰。马车式样陈旧平凡,但干净,四个车轮上架着铁制车厢,顶篷铁木为架,牛皮搭成,由四根铁柱支撑。车厢两侧设计了推拉式的活动木窗,方便观赏风景,也不会觉着寒冷。
宽敞的马车车厢里却没人,温青青耍起小性子来,非得骑马。于是池寒、陆高轩和她各自骑了一匹马驾着,另一匹马上却是赵半山。
他们几个人正在往杭州赶去。
那一天接到赵半山的求助,袁承志、陆高轩等人自是义愤填膺,当即便要去勇闯六和塔,救下红花会四当家,“奔雷手”文泰来。焦宛儿也一口答应,当天便可派杭州左近的金龙帮弟子前往,准备闹事。
这一时冲动,却被池寒拦阻。
池寒摇了摇头,才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清廷捉住文当家的却不处死,反倒在杭州布下重阵,显然是想引红花会众位当家和反清的江湖义士前去。”
“是这个道理。”当时赵半山点了点头,叹出一口气来,“只是咱红花会兄弟义气,虽知是明谋,也只得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了!你们却大可不必……”
池寒一向温厚沉稳,这时却打断赵半山的话,接着吩咐起众人来:“清廷在杭州布置的军力太盛,即便金龙帮派上千余弟子,只怕也没用。”
众人沉默,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池寒忽地又问:“沐姑娘,你木王府在江南可有人手?你能否调动那些人”他一问出口,众皆恍然。
沐剑屏不料问到她的头上,一愣之后,小声道:“木王府在清廷也是剿杀的对象,因此才僻处云南,受大理国的保护。目前在江南的人手不多,只有六百余弟子,不过领头的识得我,尽可调动。”
池寒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了陆高轩。
陆高轩会意,躬身道:“禀白龙使,我教弟子遍布天下,在杭州便有一处大的分舵,正式教徒约莫百人,外围教众约有一千七八。”
池寒一愣,他倒没想到神龙教的实力雄厚到了这个地步。近两千人,便是杭州本土的帮派,恐怕也没这个数目。只不过两千人中有多少会武的高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这个数目用来制造混乱,绰绰有余。
“好,那咱们先去杭州。”池寒说道。
袁承志这时却犹豫不定。
池寒看出他的异样,一问才知袁承志答允了小师侄女儿岳灵珊要夺回福威镖局的财物,准备送到洛阳王家去,王家是林震南夫人的娘家,家主——也就是林总镖头的岳丈王元霸,在洛阳有“金刀”之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福威镖局中逃得一难的人,多半是投奔王家去了。
另外,华山“君子剑”岳掌门也邀请他一同去参加两个月后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典——刘正风是衡山派掌门莫大的师弟,然则在派中威望甚高,早就隐隐压出莫大一头。他要金盆洗手、退隐江湖,那不仅是五岳剑盟,更是江湖之中的一大盛事了!除开五岳剑盟,就连少林、武当这等大派也都到场。
他们几人一路行到金陵,本身便是为了夺回福威镖局的宝物,至于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那是袁承志的事情。其他几人也不好说什么,便连温青青也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
最后的结果,袁承志先往西去,到衡山汇合华山众弟子。沐剑屏去邀集分散在江南的一些木王府好手,她天性纯真,众人都放心不下,于是史红石也跟着去了,顺便沿路邀集相识的丐帮弟子。
丐帮虽是主要在大宋活动,抗击蒙元入侵,但与天地会、红花会的性质无二,都是兴汉驱夷的武林豪阀。况且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总共数十万人,遍布天下各处。想必顾惜着同为汉室的名分,那些丐帮弟子也能出一把力。
于是池寒、陆高轩、温青青和赵半山一起往杭州而去。他们起初为了照顾温青青的伤势——她肩膀被归二娘的飞刀刺中,伤口颇深,可还没恢复呢。
哪知温青青并不领情,非要骑上马来不可,四个人骑了四匹马,拉了个轻飘飘的车厢,跑起来尤为迅速。金陵到杭州本就不远,他们一路走着宽敞平坦的官道,几天功夫就已经到了。
一入杭州城,与在金陵之时又是别一番的感受。天底下早已流传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俗语,这苏杭既是人间天堂,当真美不胜收,一花一草、亭台楼阁,都如画中图景。有人说杭州“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大景”,那确是毫不夸张的。
他们一进这城池,温青青这丫头双目中异彩连连,左右顾盼。暗叹这“山外青山楼外楼”的悠扬、“无风水面琉璃滑”的静谧、“柳湖松岛莲花寺”的幽古,还有那“隐隐笙歌处处随”繁华。不一会儿,脚下就慢了下来。
便连赵半山也把救人的事先搁下来,颇为感怀地在这江南故地流连——池寒他们在路上才知道,这杭州,竟是红花会兴起之地!
但见西湖潋滟、苏堤春晓、曲院风荷、柳浪闻莺、灵峰探梅、奕奕生机。
陆高轩呢,他长年居于神龙岛,即便离岛也多是在北方活动,甚少到这江南鱼米水乡来,他看惯了江北的青砖红瓦和黄土地,却第一次见到锦绣江南的圆润细腻。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陆高轩忍不住犯了书呆子脾气,背着手就在大街上念起来。那是宋国著名文士东坡先生的大作,早已经流传遍了各国。
街头巷尾,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两个外国人呢。又成了另一番风景。
众人当中,反倒是池寒仍惦念着救文四当家的事情,一个劲催促之下,众人商议一番,由陆高轩去联络神龙教在杭州分舵的弟子,其他三人则先去六和塔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