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和塔。
池寒三人甫一入内,嗖嗖嗖几道声音连响,他们三人赶紧躲闪,果然是一蓬箭矢射到,叮叮铛铛地落满一地。如果刚才有一丝,肯定就丧命与此了。
接着,昏暗中一片火把燃起,塔里霎时间亮如白昼。这时,塔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池寒三人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塔中布了四五十个守兵,个个都是魁梧大汉,看起来武艺底子也不错,绝非塔外那些绿营兵能够比较。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些那些个守兵全都铁甲附身,一个个包装得彷如乌龟一样。那些铁甲都是精钢冶炼,在火把的微光之下发出明晃晃锃亮亮的光芒来,令人眩目。
第一层塔的正中,放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的正是那“初地坚固”四个字。池寒不由笑道:“这些人全身包装得像乌龟一样,倒还真是应了‘初地坚固’这几个字了。”
那些士兵见了池寒这几个人闯进来,也不围上,都各自凭着身上铁甲,堵在上楼的路途,前一排的人举着齐人高的钢制大盾牌,后一排的则拿出弓箭来,弯弓搭箭,箭矢上寒星闪烁,就等着射出。
“嘿,他们把自己包成乌龟,咱们难道就过不去了么?”赵半山又躲过一波箭矢,冷笑一声,脚下发力。这时候才显出这位大宗师高手的厉害来。
只见赵半山圆溜溜的身子轻飘飘弹起,跃到半空。人在半空难以发力,决计无法躲闪,这是众人所知的常识,更何况以赵半山那身躯,可是老大的目标。顿时大部分清兵都把箭矢嗖嗖嗖射出,全涌向赵半山而去。
趁着这空当,池寒和温青青都冲向前去,避过零星射来的箭矢,到了一众守兵面前。那些个守卫的铠甲的确精良,两人的刀砍在其上,竟然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可是,世上哪有能够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覆盖防御的盔甲呢?这些铠甲确实坚韧厚重,但眼睛、手、足、脖颈还有铠甲上身与下身相接之处都有空隙。
这些缝隙虽然细小,却难不倒两人。尤其是池寒,“越女剑法”中不乏灵巧细致的招式,“玉箫剑法”更是以精微奥妙著称,于是乎一时间那些守卫无不爱好,或是眼睛被刺,或是手足遭削,虽不致命,可痛彻心扉。
而赵半山呢,空中双手一分,身子也滴溜溜转着,那些个箭矢还没近身,却都被弹走遍地。那正是太极门“阴阳诀”用到极致的表现。池寒和温青青去得快,第一波箭矢被他全数打散,第二波箭矢已经发不出来了。
待到赵半山落地,池寒和温青青双剑合璧,已经伤了十来人,其中有三个是被刺瞎眼睛的,痛得在地上打滚,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余下的数十人都警惕地守好几个暴露出铠甲的地方,拿出刀剑等近身兵器,严阵以待,心想着只要把这些部位保护好,你们就是武艺再高又能如何?
池寒几人却不与他们纠缠,待赵半山一落地,三人如闪电,从纵跃之间踩在那些士兵头上跳过了密集的人群去。那些兵士头上都戴了精铁头盔,在踩踏之中头盔“梆梆”直响,脖子格格发痛。
这正是重甲兵士的漏洞之一,他们穿着铠甲的确刀枪不入,可是池寒这几个武林人士高来高去,一心想走的话,他们总不能叠罗汉挡住吧。
那些清兵身穿重甲,行动也迟缓不少,早已经追之不及,眼看着几个人就这么一晃,五步并作两步地沿着木楼梯上了第二层去。几个兵卒被踩得生疼,气得直欲跺脚,只可惜脚上负荷也重,却跺不起来了。
第二层同第一层的格局差不多,只不过空间更要小一些,正中也同样放着一块造型古朴的石碑,碑下点着三两盏烛台,发出昏暗的光芒,石碑上刻着的却是“二谛俱融”四个字了。
第二层当中,却寂静非常。
池寒不由笑道:“第一层是‘初地坚固’,于是有穿得坚固硬实的清兵拦阻我们,这第二层上写着‘二谛俱融’,莫非他们要用化骨水融了我们?”
温青青噗哧笑道:“呆子,这‘二谛俱融’乃是佛门语言,你可别胡说八道亵渎了神灵!”她眼珠子转了转,又看向赵半山,问道,“可是这‘二谛俱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我便不知道了……赵三爷,你知道么?”
“我外号里虽然有个‘如来’,可不是佛道中人!”赵半山生起气来,吹胡子瞪眼,“我才不知道咧!”
温青青不怕这个老好人,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几人一边嬉闹,一边朝着前边走去,赵半山忽然出声道:“阁下请出来吧!”
池寒和温青青各自仗剑,寒光一片,已经分别闪身跃开,同赵半山成三角之势,严阵以待。
原来这第二层虽是寂静,却是有人。一个人盘膝坐在第二层通往第三层的楼梯口。塔中昏暗,黯淡的光线下那人变成一团黑糊糊的阴影。
“《大品》云:‘菩萨住二谛,为众生说法,为著有者说空,为著空者说有。’诸佛说法常依二谛,一切经典不出二谛的范畴。若明二谛,则众经一目了然,故学佛者当习二谛。”那人虽被发现,仍盘膝于地,说起话来。话语里波澜不惊、淡定如水,说出的都是些令人头晕脑胀的论调。
呼啦一声,火光燃起。原来赵半山这老江湖随身都带着质量上乘的火折子,这时候火折子一燃,即刻发出强光来,将整个第二层照映得十分通明。
三个人在火光映照下看去,守在楼梯口那人一身袈裟顶着一颗光溜溜的头颅,原来是个和尚。
突如其来的火光并没有打断这和尚倾述的欲望,他依旧是嘴里念念有词,继续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二谛是同一内容的两种看法、两种说法,是一法上的两种性质,并非对立的两个东西。佛教认为,宇宙事物虽万别千差,但用二谛统摄便可概括无遗。”
听到这儿,池寒恍然大悟,笑道:“这不就是辩证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