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人静。
说是夜黑人静,其实才吃过饭不久。如今方是一月初旬,天色阴沉得快,游戏世界里的古人们没什么夜间娱乐活动,吃过饭就早早地回房睡去了。
可苦了池寒这夜猫子,他做了个噩梦,在梦里,他跟着茅十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可一晃眼,面前浮现出血淋淋的脸来,茅十八的胸腹间凹陷着,七窍都流出血来,却对着自己和蔼微笑。
只是那笑声桀桀刺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
于是他出了一身冷汗,从梦里惊醒过来。既然醒来,他滚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池寒挣扎一下,终究是坐起身来。
既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出去转悠转悠。
金龙帮的庭院还是很大的,其中草木叠嶂,奇花怪石,一条小径也是弯弯绕绕、曲折复杂。池寒沿着路走,没多久却不知绕到了何处,他焦急间也没办法,只好凭着感觉继续向前走,不多时间,听得呼呼喝声,望去,却见夜幕之下一团昏黑的人影正在练习拳掌。
这时间,会有谁还在练武?池寒纳闷,不由多看了一会儿,接着才惊觉过来,偷看别人练武可是江湖大忌,忙要转过身去。却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是谁?”
池寒不由苦笑,没想到还是被抓住了。
不等他答话,那黑影身法速度委实不错,三两下窜近,一双肉掌劈头盖脸打来,池寒眉头一皱,双手往上一架,轻易接下,他“咦”了一声,叫道:“焦姑娘,原来是你。”
原来那练武黑影正是焦宛儿,池寒和焦宛儿交过手,如今两人相距又近,是以便认了出来。焦宛儿也认出池寒来,微微施礼道:“原来是池大哥,怎地……?”
池寒知道她想问什么,道:“我半夜睡不着,想出来走一走,竟转晕了路。”又笑:“倒是姑娘这个时候还在练习,着实可敬。”焦宛儿也笑:“让池少侠见笑了,以前宛儿等人都自觉武艺精湛,遇见池少侠等,方觉才疏学浅,只能不断练习。池少侠既然忘路,正好便让宛儿为你指路吧。”
池寒点点头,跟在焦宛儿身后,只听她走着走着,又一声叹气,不由出言询问:“焦姑娘因何叹息?”焦宛儿摇摇头,只道:“让池大哥见笑了,宛儿半夜习武,实则是心中焦虑,辗转反侧。我金龙帮建立于十数年前了,那时我尚未出生,这金陵,还属于大明的地界呢。”
池寒一愣,心道:她对我说这些干嘛?却也凝神细听。他自来到这金庸世界,最搞不懂的便是这世界的架构了,辽国、西夏、大清、蒙古、宋朝、大理甚至还有吐蕃、琉球等,这许许多多国家都挤在一堆成了大锅烩,疆域划分也极其混乱复杂。
但若说跟原本的历史完全不一样,又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的联系。
例如,这世界的历史上,明朝还是被清给灭了。大宋依旧与辽国和蒙古是死敌。大理依旧是大宋的友邦。但终究有许多细节是更改了,他的历史本来就不是很好,也懒得再一一印证。
就当这里是个完完全全不同的异世界好了。如今只好继续听焦宛儿诉说。
“金龙帮在大明时,曾受过皇家恩惠,爹爹又能力出众,辛苦经营下来,慢慢地一家独大,成了金陵城第一大帮,在整个江南也是数一数二,当日盛名,仅在铁掌帮之下。”焦宛儿继续说道,“只是时过境迁,明朝转瞬覆灭,大清从未放松对金龙帮的打压,甚至派了大内好手驻扎金陵,那鹰爪雁行门原本是北方武林大派,却连根基都迁到了金陵。还有那长乐帮,任由属下为非作歹,从不约束,竟因此短期内聚集了不少人马,声势直追当年铁掌帮,如今势力也不断渗透入金陵当中……”
焦宛儿说到这儿,忽地住口不提,吸了口气,深深施礼道:“宛儿失仪了,还请池大哥见谅。”池寒摆手笑道:“你既叫我一声大哥,就不应这般生分。日后金龙帮若有用得上池某的地方,必不敢辞。”
焦宛儿大喜:“如此多谢池大哥了。”纳头便要拜下,池寒忙扶起。又一番谦逊施礼,这才随焦宛儿回到屋中。焦宛儿盈盈美目看了他数眼,这才告辞离去。
池寒看着她背影,也不由叹一口气。金龙帮受到外来势力威胁,自然要挣扎,恐怕这所谓的“金陵演武”,正是他们所想到的法子之一吧?能够比武得胜的,自然是年轻一辈当中的佼佼者,他们背后的门派,更是值得拉拢,可以引为援手的助力。
那么,焦大姑娘对于自己的种种,是真心?还是假意?
做一个武林中人,原来也是相互计较,不得潇洒。
那背影如此娇小瘦削,让池寒看了也不由泛起一丝心疼,可苦了焦姑娘她们。叹气归叹气,江湖本多纷争,面对这局面池寒也做不了什么,于是径直回房睡去。
第二天一早,焦公礼恢复满面春风的模样,金龙帮数千弟子济济一堂,金陵演武的前十名都被请到台上,站成一排。焦公礼说了一番勉励的话语,便吩咐人颁奖,只见十名金龙帮弟子排列成一排,各自手中托了一个托盘,托盘用红布遮掩,池寒偷偷瞄了几眼,却是装着真金,不由暗自咂舌,这金龙帮果然财大气粗。
那十名金龙帮弟子也不知是如何排序,大弟子吴平端着托盘递予李沅芷,罗立如给了薛公远,都是毕恭毕敬施礼,焦宛儿却托着托盘来递予池寒,还偷偷眨了眨眼。池寒接过托盘,顿觉入手颇沉,这一盘黄金,只怕有五十两之多,想必李沅芷得到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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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偷眼一看,身旁薛公远掂了掂手中盘子,果真立时喜笑颜开,对着罗立如也客气了许多。等到演武的前十名都收了奖励,焦公礼又是好一番勉励的话语,接着又请众人同桌用餐,这一会前十强总算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不管在之前比试中有无嫌隙,也都喝个高兴痛快,薛公远对李沅芷热情得很,耶律齐频频向池寒敬酒,焦公礼对众人都大是一番赞赏,倒像是都全然忘掉了昨日的不愉快。
用完餐,大伙便各自要散去,池寒得了五十两黄金,腰包一下子鼓胀起来,找宝藏的想法也弱了下去。
何况他只有“宝藏在金陵”这一句话的线索,一没地图,二没提示,就连宝藏到底是何物也不知晓。当时进得金陵城来,也不过是头脑发热。
斟酌一下,池寒便打算继续前往晋阳赶赴那萧大侠的生辰宴席,当即与焦公礼父女、李沅芷等人话别。他随兴而来,走得也是匆忙,出了金龙帮的大门,就准备去买一匹骏马。
从这石头城前去晋阳,沿路要经过大清、大宋、大辽三国地界,一路上战乱纷争,群盗蜂起,实在有些凶险,可没有车夫愿意接揽这样的活路。
可是他马儿也不曾骑过两会,更不是与马匹动物通灵的天才,又怎么能挑选到好马?正自懊恼间,忽听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池大哥,你要选马儿么?”
他回过头去,身后一人身披纯白衣裙,裙幅褶褶如雪,挽迤三尺有余,又像是月华流动轻泻于地,步态雍容柔美。上身小巧别致,凸显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那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双颊薄施粉黛,肌肤如花瓣般娇嫩可爱,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纯粹的感官享受。
她正向着池寒这个方向走来,脸上是娇俏俏的笑容,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轻飘飘的。
不是李沅芷是谁?
池寒见惯了她的男装,这时乍一看下再也挪不开眼,只觉这一瞬间李沅芷的美丽超乎预料,就算是郭芙、程英等人也胜不了她。
仿佛天地俱暗,全世界只剩下这一朵白华。
李沅芷瞧见池寒那模样,不由得发笑,又细声细语地问:“池大哥,我美么?”池寒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忽觉不对,又摇摇头道:“李,李姑娘……你跟着我干嘛?”
李沅芷恢复“男儿气概”,双手环胸,做出潇洒不羁又凶巴巴的样子来:“什么叫跟着你,你有什么好跟的?”池寒点点头道:“那倒是。”却听李沅芷又接着道:“本姑娘盛意邀请你一起闯荡江湖,免得某些人被欺负得哭鼻子。”
那还不就是跟着我。池寒一翻白眼,心头喜滋滋的,嘴里却果断回应:“不行!”
“为什么?”李沅芷小嘴一扁。
于是池寒便掰着手指算开了:“伙食等杂项就不说了,一匹好马少说也得四十两黄金,我要去晋阳,沿路少不了要交通关税费的地方,可匀不出多的钱来。我们同行,那你是走路呢还是负责买马呢还是跟我共骑共驾呢?”
“呸,什么同骑共驾,胡言乱语。”李沅芷啐了一口,撇嘴道,“谁骑马啊,坐马车呗。”
“大姐……你知道买马车有多贵么?”池寒忍不住要鄙视这个官二代白富美,却反而先收到鄙视的眼神。
李沅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你有没有江湖经验啊,出远门可以找顺路的商队和镖队啊。”她说着话,把嘴一努,“你看那边。”
一路队伍耀武扬威穿过繁华的长街,就在贩马的集市上停住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