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是一大清早,陆高轩领着几个帮众,抬一架滑竿“小轿”,说是洪安通洪教主与教主夫人有事相商。
这顶“轿子”又和之前那一架有所不同,虽然也是滑竿,但座椅上铺垫了软绵绵的兽皮毛毯,轿子周遭全是张挂彩幡。显然池寒成了白龙使后,待遇也又不一样。
陆高轩同那些教众的态度也更是毕恭毕敬,尤其是那一干教徒,一路上嘘寒问暖、巴结奉承,生怕池寒有哪里不满意。池寒一颗虚荣心立刻膨胀起来,感受着身下竹椅的颠簸和舒适,心里悠然涌起一股满足:看来做这白龙使,果然也是挺好的嘛。
一路走来,他们所走的道路又不一样,不是通往那恢宏大厅的大道,而是一条掩映在丛林深处的小径,十分偏僻。
陆高轩见池寒面露疑惑,主动解释道:“我们目前要去的是‘潜龙厅’,是专门供我教高层议事所用。”
池寒点点头,众人又继续往前而去,过不多时,只见丛林之间露出房屋一角,乃是竹制的屋檐。转过一个拐角,那房屋的全貌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也是一座小小竹厅,若不是四壁都被厚实的竹木封堵,说是亭子也不为过。不过这竹厅虽小,却精致绝美,竹厅周遭墙壁雕刻了无数仙佛图案,或衣裾飘飘,或脚踏青云,或庄严肃立,更有五条色彩斑斓的神龙。在壁画正中央,接受众仙佛顶礼膜拜。
几人进了厅中,内里陈设自然也是精致绝伦,那不用提。只见厅里地面铺了厚厚融融的一层毛毯子,正对木厅门的乃是一条装饰精美的双人长椅子,那自然是教主夫妇俩的座位了。
绕着那长椅子,五张座椅一字儿排开,围成一个圆形,也都是精美至极,但每张座椅又有所不同,分别漆上了赤、黄、白、黑、青五色油彩,这自然是岛上掌门五龙使的宝座。除此之外,厅中再无其余装饰,也无什么座椅板凳之类的设施。
如今那五龙使的宝座当中,黄龙使殷锦同那黑龙使张淡月已经坐在那个椅子当中,闻着声音都向池寒这边看来,躬身行礼,甚是恭敬。池寒不敢无礼,心头腹诽不断,但礼数不可少,也是恭敬还礼寒暄。
一番礼毕,几个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无聊等待,陆高轩却是侍立在池寒身后,站得笔直。池寒回头疑惑地问陆高轩:“你怎地不坐?”
陆高轩惶恐答应着道:“回白龙使,属下位职卑微,‘潜龙厅’中,没有我等的座位。”
池寒一看也是如此,这潜龙厅似乎再容不下其他人,心里却又有股虚荣心膨胀,初上这神龙岛时,陆高轩地位尊崇,对于自己的态度虽不是失礼,终究是带着居高临下,像是看小辈一样。
现在倒好,不过一天时间,自己成了白龙使,地位却比陆高轩还要高了。
几人等了一阵,赤龙使无根道人和青龙使许雪亭也分别赶到。许雪亭身后还跟了一个瘦瘦高高的汉子衣衫褴褛,头戴金箍,一副苦行僧的装扮。这位瘦瘦高高的汉子走路无声无息,颧骨凹陷,然而太阳穴高高鼓起,明眼人一眼便知道他内力造诣十分不俗。
陆高轩躬身在池寒耳边介绍道:“那一位是胖头陀,乃是青龙使门下。”
“咦?这么瘦,怎地要叫胖头陀?”池寒不解地问道,其实他心底还有一层疑惑,那便是这陆高轩陆先生明明是黑龙使张淡月的门下,为何要站在
自己身后?只是却又不好开口相询。
“这就是那‘豹胎易筋丸’的神效了。”陆高轩压低声音说道,池寒心头一惊,想到自己也是受骗吃了那“豹胎易筋丸”,心里面更加不是滋味。
接着只听竹亭之外响起“铛铛”几声清脆的响动,众人心中一凛,知道是洪教主和教主夫人到了,不由都正襟危坐起来。
果然又听到“叮铃铛瑯”的一阵悦耳响动,几个人声在竹亭之外响起:“教主到!教主夫人到!”
厅里众人看去,果然那洪安通洪教主和那千娇百媚的教主夫人相互搀扶,踏着青石板路袅袅行来,周遭若干教众跟在身后恭恭敬敬,或撒花或摇铃,果真好大的气派。洪安通一张老脸泛着微笑,教主夫人也是目光粼粼,眉眼含笑,都看向厅中来。
池寒暗自不屑,这两人昨天才经历大难,今日居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这脸皮当真是厚得很了。
但心里虽然这么想,可不能表现出来,当下也是随着其他掌门使恭恭敬敬地起身行礼,一番叨扰完毕,洪安通与夫人一齐坐下,便开口道:“今日召集众位前来,是想要商量几件事情。”
五龙使并着胖头陀、陆高轩都是心里面一紧,知道洪安通多半是要提及同五毒教相关的事情。
果然,下一刻那洪安通看了夫人一眼,那教主夫人便咯咯一笑,道:“一来,白龙使刚刚上任,要跟大家都熟悉熟悉才是。池寒,几位掌门龙使你都认识了吗?”
池寒点头道:“多谢夫人关心,赤、黄、黑、青四位龙使都已经认识了。”
那教主夫人又是掩着嘴轻声笑,道:“那么,我你可认识了?”
池寒一愣,只觉得夫人一张笑脸当真有勾魂摄魄之能,竟然让他不觉间发愣。
教主夫人又是轻轻一笑,眉目里透出如画风情:“记住了,我姓苏,全名叫做苏荃。”
池寒不解其意,在众目之下只得恭敬颔首应道:“是,属下记住了。”
那教主夫人苏荃又是一阵咯咯地笑:“池寒,你新任白龙使,昨日匆忙,可还没跟手下的人见面吧?”见池寒点头,她又把头转向陆高轩,吩咐道:“陆先生,待会儿会议结束,你引着池少侠去多和手下亲近亲近。”
陆高轩点头哈腰称是,池寒却好不自在。如今这小小厅中,众人都算是神龙教里位高权重之辈,那苏荃只对着自己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对于其他四位掌门使却爱理不理的,只怕要让别人产生不满。而且那陆高轩看样子原本是黑龙门下,如今这情况倒像是直接调到了白龙门下……这恐怕会让黑龙使张淡月心生嫌隙。
这一层,苏荃绝不会想不到,倒不知道她是如何考虑的。
终于,苏荃又道:“这二来么,便是关于五毒教一事了!”
厅里众人精神一振,知道要说到重点了,都坐直了身子。只听苏荃先行向陆高轩问道:“陆先生,昨晚我教的伤亡情况如何?”
陆先生从池寒身后上前躬身道:“启禀教主,启禀教主夫人,昨晚我教无人受伤,只是殉教教众计有九十七人,请教主和教主夫人加以抚恤。”
听到这里,池寒总算是明白了,那陆高轩虽然并不是掌门五龙使之一,却担负着相当于秘书、助理一类的职责,地位自然也是超然。
苏荃听到这里,看了洪安通一眼,是在请示他决断了。那洪教主点了点头,目光一扫,对一边缩头缩脑的殷锦道:“黄龙使,抚恤一事,便交由你负责。”
黄龙使殷锦颤着身子起身应是,一副殷勤。那洪教主又把目光在众人眼里扫视一圈,问道:“昨晚我神龙教遭五毒教阴谋暗算,幸亏白龙使忠心耿耿,力抗何铁手等人,才逃过一难。这是我神龙教自创教以来稍有奇耻大辱,决不能就此罢休!五龙使有何见识?”
看得出来,洪安通当真很生气,这一席话出口,内力随着怒气激荡,声音隆隆,传到耳里竟使众人都头脑“嗡嗡”作响。池寒头昏脑胀之余,对于洪安通等人的武艺更多了一分认识。
没想到洪安通洪教主果然有惊人业艺,一身内力竟然浑厚强悍如斯!更没想到教主夫人苏荃就坐在他身旁,竟还能保持微笑,面不改色,可见武艺也是不弱。
洪安通既然问话,几个掌门使努力皱眉思考。无根道人咬牙道:“属下认为应当前赴云南,约他们一战,以报仇雪恨!”
他的话音还没落,许雪亭皱眉道:“我神龙教根基在辽东,五毒教向在西南活动,可谓地北天南毫不相干。我教中人对于五毒教、对于云南一无所知,要去云南搅合,恐怕不容易。”
“长他人志气!”洪安通瞪了许雪亭一眼,扭头又问那张淡月:“黑龙使,你怎么看?”
张淡月被问得一愣,眼珠子转了转,却看向池寒来:“我教神威无敌,无所不克,当然不怕五毒教!但青龙使所言也有道理,若是贸然出击,只怕平添无谓损伤。以属下之见,白龙使乃是南方出身的武林人士,对于南方武林更加了解,不若让他先回中土打听五毒教的虚实。”
池寒心头一凛,暗道:来啦!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旁赤龙使无根道人也连声叫好,道:“我等向来居住在神龙岛,即便偶尔到中原行走,对于江湖上的事情始终一知半解。白龙使是真正的江南武人,又是诛杀大淫贼田伯光的少年英雄,在中原武林都是很有名气,对我教大业极有帮助。”
看来自己杀掉田伯光一事,连这些老家伙也都知晓了,这恐怕是教主夫人苏荃等人故意传出去的吧。只是要探查五毒教的虚实,千头万绪,无从下手,他池寒还不是对这五毒教全无了解,又怎敢轻易接下这任务。
想到这里,池寒便要开口推脱。这嘴巴刚刚张开,只听洪安通一双锐利的目光看过来,道:“那么便由白龙使带队回中原一趟,暗里查探情况,不要暴露身分。白龙使,这样可好?”
他说“这样可好”,像是在征询池寒的意见,然而这语气早已经是铁板钉钉,把什么都定下来了。
那黄龙使殷锦甚至已经高呼起来:“教主神机妙算,实在非凡人可及!”
这乱拍马屁的家伙,池寒大是皱眉,只好把推辞的话都吞进肚子里。他转念一想,自那次海上遇险后,萧中慧、陆无双和马春花三人都还下落不明,自己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呆在岛上,总得要寻个机会回中原去打听她们几位女子的消息。
如今既然有洪教主的安排,虽说多了个棘手任务,倒也符合自己的心意。于是池寒站起身,抱拳道:“承蒙教主信任,池某定当竭尽所能。”
听他说得坚定,洪安通和苏荃都露出笑容来。教主夫人苏荃道:“难得池小兄弟忠心耿耿,敢于担当这项任务,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洪教主却道:“我倒还想到了几个事情。”池寒和其余四龙使、胖头陀、陆高轩都凝神竖耳,只听洪安通接着说道:“白龙使,你的第一个任务是探听五毒教的事情,教中实力如何,有什么厉害毒药武功,尤其是何铁手的行踪,她是否已回云南……还有,这次五毒教找上门来,是否幕后还另有黑手?”
池寒点头应诺,洪教主又捋着白需道:“第二项任务,便是要留意探听那‘四十二章经’的下落,这项工作原本是那叛徒钟志灵的差事,如今你既然接替了白龙使之位,这工作可不能没人去做。你需要查探一下那清朝韦小宝武功如何,那日月神教东方不败的武功又如何,如有机会,便想办法夺取经书。这经书对于我教至关重要,不论付出多大代价,都需要夺得!”
娘娘的,韦小宝还好说,池寒好歹跟他是好朋友,也知道以他那德行,这两年时间估计练不出什么像样的功夫。但这东方不败可是传闻当中的江湖第一高手,日月神教又是大大有名的邪教,就说那日月神教“十长老”,比“清廷大内十大高手”的功夫只有更高的。
他去打探东方不败的虚实,那不是找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