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教主夫人的话,池寒半晌才应道:“我可没入神龙教啊。”
他刚醒来是对于这神龙教还是有些好感的,只是现在见过教主的虚荣排场和厚脸皮,又得知教主夫妇赐予自己“豹胎易筋丸”乃是不安好心,内心里对于这神龙教已生厌恶,更不想入了这教。
他这一说,神龙教中众许多人却都是一愣。教主夫人娇笑道:“池少侠现在的确还不是教众,这有什么打紧。”她仍靠着竹椅斜躺于地,可如今强敌一退,骨子里那股威严气派又拿出来了,把眼环视竹厅一圈,朗声道,“大伙儿,今日请大家开会,其一是为了迎接五毒教那些贱人,这第二么,就正是为了隆重欢迎,引池寒池少侠入教。”
厅里众人都还横七竖八瘫在地上呢,这时候却也应和着叫道:“洪教主仙福长享,池少侠英雄无敌!”
那黄龙使殷锦叫喊得尤其大声,恨不能把一副嗓子都给喊破了。
英雄无敌……老子还魔法门呢!池寒额头泛出黑线来,眼角一阵抽搐。
只听教主夫人又大声道:“现在我宣布,池寒池少侠正式成为我神龙教众,我便是他的接引人。教主,池少侠救我教于危难,咱们该派他一个什么职司才好?”
敌人既然已经退走,神龙教主洪安通也不装模作样地闭目调息了,看了池寒一眼,道:“钟志灵叛教谋逆,已然伏诛,池少侠立了大功,咱们就封池少侠为白龙门掌门使!”他的话一出口,满厅上下都响起一阵轻微的倒吸气的声音。
池寒心头一动,这神龙教行事他多有不屑,但好歹也是一个上千人的大帮派,比起江湖上许多门派要厉害得多。掌门五龙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能够担当这样的职司,将来行走江湖不管做什么,总要方便一些。
没想到这神龙教主好大喜功,贪慕虚荣,真的行事起来,倒还是蛮有魄力的嘛。
另一个原因倒是他服下的那一粒“豹胎易筋丸”了。他在桃花岛学艺两年,其间从未听郭靖黄蓉夫妇提起过“神龙教”这么个名字……其实对于能否解除这“豹胎易筋丸”的毒性,他心里也没有底。暂且入这教中,好歹是多加了一重保险。若有不对,反正他有靠山,以后在寻机离教就是了。
至于江湖名声的问题,他本来名义上就是“东邪”黄药师的弟子,黄药师行事亦正亦邪,在江湖上的声名不好,他池寒也没指望能够万人景仰。当然,他也没打算过真给什么帮派卖命。
听了洪安通的话,教主夫人先是一愣,接着也欢喜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池少侠,本教以教主为首,下面就是青、黄、赤、白、黑五龙使。像你这样一入教就做五龙使,那真是从所未有之事。足见教主对你倚重之深。”
池寒点点头,笑着抱拳道:“多谢教主、教主夫人,池寒祝教主并教主夫人千秋万代,寿与天齐。如今大家这幅模样,不知所中之毒应该如何化解?”
陆高轩像是早早地就等着他这句话了,在身后大声喊道:“这个简单,池少侠,‘百花腹蛇膏’其实无毒,你只需要去外边舀些清水来,喂了大伙儿服下就行了。”
池寒点头应了一声,便到外边去舀水。他找了个大缸,从井中打好水上来装满,直接抬着水缸进了厅中。然后他又去拿了个葫芦瓢,想了想,毕竟尊卑有别,他既然姑且入了教中,还是先守着教中的规矩才行。于是他先舀了些冷水喂给教主同教主夫人。
洪安通喝下冷水,朝着他点了点头,木然的眼睛里总算有些激动以及赞许的色彩。那教主夫人却千娇百媚地看了池寒一眼,莹莹目光流转,微微笑意勾人,慵懒地向他道了一声“谢谢”,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感激之情。
池寒心神一荡,这时候可不能露出什么猪哥相来,忙有低下头去,从几位掌门使喂起。
等到赤、黄、黑、青几个掌门龙使都喝下清水后,池寒却犹豫了,剩下的那些人,他可不知道究竟谁的地位高。那些看起来资历较老年龄较大的人,反都是畏首畏脚地看着自己。这大概也是洪教主和教主夫人喜爱年轻人带来的后遗症之一吧。
微一沉吟,池寒先把水喂给了陆高轩陆先生,得到他一声谢后,又将水先后喂给了方怡和史红石这两位曾有一面之缘的美女——史红石喝了一口水,低下头来,只道:“属下……属下谢过掌门使。掌门使英雄无敌,神功盖世。”
史红石的声音娇柔谦恭,和之前的冰冷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就在昨天,面前这位英俊的少年还是个没有入教的新人,此刻却成了自己的大上司。她的心里,倒真是复杂得紧。
至于那些奚落过他的黄龙门少男少女,那也算有一面之缘了,只是池寒经过黄色方阵时,目光扫去,那些人都红着脸蛋低下了头。池寒心底得意地笑,也就不去管他们。
下一个喂的却是那位方怡很关心的赤龙门小姑娘,这个姑娘的美貌和清纯胜过方怡,是绝对的极品美人之一,他怎么能把这么一个套近乎挣表现的机会给错过?
于是池寒一边舀水喂到这红衣姑娘口中,一边问道:“你没事吧?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丫头莫名其妙地红着脸,说道∶“没有事……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池寒一愣,那红衣丫头解释道:“你到这赤龙门来了,又去……又去白色那边喂那位姑娘……”她显然不认识史红石的。
池寒恍然大悟,笑道:“姑娘长得这么美,像天仙一样,我又怎么会忘记姑娘呢?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为什么那位方怡姑娘这么关心你啊?”
那红衣丫头脸上又是一红,小声道∶“我姓沐,叫做沐剑屏……是‘屏风’的‘屏’,不是‘浮萍’的‘萍’。”
池寒一愣,嘴角咧着笑,好奇道:“你每次跟别人说起自己名字的时候,都要这个样子去解释番么?”
见到池寒那副笑容,沐剑屏嘟起嘴来:“有什么好笑的?一般的人,我才不会将名字告诉给他!”
池寒怔了一下,心里涌起些异样的欢喜。这个单纯娇嫩的小丫头,的确教人喜爱。他忍不住蹲下身子来,伸出手抚了抚沐剑屏的小脑袋。
“喂!”沐剑屏猛然大叫一声。池寒吓了一跳,暗自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的确有些逾越失礼。他想要给沐剑屏留下一个好印象,正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却见沐剑屏很是费力地想要用手捂着自己的头,低声碎碎念叨:“摸什么头……我又不是小孩子……”
池寒几乎笑出声来,见沐剑屏浑身乏力,这么个小美人一直躺在地上说话也不是滋味。他便抱起沐剑屏来,扶着她倚坐在竹厅墙边。
这时候池寒刚才所喂的那些人,自洪教主夫妇而下,大多已经回复了力气。若说运功打斗,他们或许还需静养蓄力,但其余行动已经自如。他们能够起立行走了,就很自觉地去竹厅外提水救人。池寒轻松下来,便也不去救人,反倒是跟沐剑屏坐到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不久后,陆高轩、许雪亭等人分别救了一些老弟兄,方怡和史红石则救起一批年轻的教众。渐渐地,可以活动的人越来越多,化解“百花腹蛇膏”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当然,洪教主同教主夫人身份有别,只是重新端坐到竹椅之上,看着厅中众人忙活罢了。
大家伙在竹厅当中走来窜去,打水救人、清理血迹、埋葬尸体、收拾狼藉,一片混乱景象。好一会儿后,才渐渐地又各自站稳,等待着教主夫妇发言。
洪教主刚准备发言,抬眼却见到白龙门的白色方阵之前没人。他只一转眼,便看到池寒缩在竹厅角落,还跟着沐剑屏俩相谈甚欢呢。
池寒性子虽然沉稳,真的和人说得高兴时也是嘴花花地满嘴巴乱跑。沐剑屏毫无心机,只听他一会儿说些走镖的惊险,一会儿说些晋阳大侠生日宴席上的见闻,更说遥远东海异域有一种大鸟,浑身铁制,一跃就是万里高空,还有一种工具,四个圆轮为脚,跑起来瞬息千里,比天底下最厉害的轻功还要迅速……
沐剑屏听得入了神,倒也不甘示弱,争着也要说些自己的所见所闻。几番话下来,老底都被池寒给套光了。原来这沐剑屏和五毒教倒也有些渊源,她和那方怡方姑娘都是云南木王府的人,和五毒教也算是邻居,只是正邪不两立,他们之间的来往却不多。
木王府乃是明国遗老所建,不算是正统的武林门派。云南大理国中民族众多,各族倒也相处融洽,如今大理国当权的段氏与汉族走得是比较亲近的,大理国的子民也都普遍同情明国人的遭遇,于是木王府作为明国在云南的反清复明基地,在南方武林中也享受着崇高的声誉。
沐剑屏竟然是云南木王府的人,这着实让池寒吃了一惊。却不知道她与方怡到底是怎么到了这神龙教里边来?而她既然姓沐,那方怡丫头又对她如此关切,恐怕在那木王府中也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池寒一边跟沐剑屏笑着说话,一边脑子里运转的飞快,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那陆高轩陆先生、方怡方姑娘和史红石史丫头都正在叫自己呢,他顺着众人的的眼神看去,才知事情不妙。
哎哟喂吖,那神龙教教主洪安通正看着自己呢,只是他的表情一贯木然,也看不出来是不是生了气。
池寒赶忙拉着沐剑屏的小手一溜烟儿爬起来,看到白色方阵前空着位子,便站了过去,和其他几个掌门使站到一排。等到站定,才发觉手心里舒服的触感。
沐剑屏的小手,冰冰的,凉凉的,软软腻腻,摸着当真舒服。
这一下众人都站好了,各自屏息静气,等着教主夫妇说话。教主还没开口,教主夫人先掩着嘴轻笑,道:“白龙使,你既然喜欢赤龙门下那个小丫头,不妨让她转投了白龙门下也好……无根道长,你看如何?”
池寒脸上一窘,忙摆手答道:“夫人厚爱……池某愧不敢当,刚才是池某失态了……”
他还没说完,旁边那赤龙使无根道人大着嗓子叫道:“英雄美人,自古佳配,便让这位女弟子转投白龙门门下便是了!那位沐……沐……”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沐剑屏的全名,只道:“你这就过去吧!”
沐剑屏两颊红得如火炭,上司有令,也只好低着头默默走到白色方阵当中去,白龙门下弟子自有人为她腾出空位来。她从赤龙门方阵到白龙门方阵中来,短短一路,竟没有人敢发出杂音。等到她终于暂定,厅里才响起极小声的议论呢喃。
这件事情圆满解决,洪安通洪教主咳嗽了一声。
众人知道教主要发言了,连忙恭敬站直,便连教主夫人也正襟危坐,闭口不言。
洪教主站了起身,用沙哑的声线说道∶“今日我们一时不察,受了五毒教的大辱,这个仇我们早晚要报!如今大伙儿历经劳顿,都散了吧,明日咱们再行相议。”
厅中众人早就想回去歇息,这时候轰然领诺。教主和夫人并肩而行,出了大厅,教众们都躬身行礼,高声叫道∶“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
他们的身影朝着内堂,拐个弯儿,消失不见。池寒终于舒了一口气。